“世间万事，哪里说的清那么多因果？你既向佛，我便送你见佛，也算是咱家做了件好事。”
曹不四看着妙真惊惧的表情，阴柔的笑着，左手卷着袖袍，右手抵着匕首，从妙真后心缓缓抽了出来。
鲜血顺着刀刃汄汄的流了出来，凝为血珠不沾刀身，颗颗滚落尘土，手腕轻轻一抖，便将刀刃的血珠甩的一干二净。
妙真模糊的意识已经不能听清曹不四的言语，匕首抽出他的心脏，像是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脚步一错，便瘫软到了地上，躺在了他日日供奉的佛像脚边。瞪着一双眼睛，却只能看到那佛依旧捻指而笑，没有因为他的信徒之死而留下一滴眼泪。
妙真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将佛像身下那朵金色莲花染上了一抹血红。
他笑了，却不似以前那般温和，带着嘲意。
那尊佛像终究还是有了动静，虽然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他看到，佛，怒了！
只因污血，染了佛祖坐下莲！
曹不四看着妙真嘴角的笑意，有些不明觉厉，也不去管他睁着的双眼，从袖口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食指弯曲抵在鼻尖，厌烦的看着那具尸体。
这血腥味，真叫人恶心。
……
“咚，咚，咚！”
突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在这静谧的小屋却显得异常沉重。
“大人，您在里面吗？”门外响起一道声音，听着有些小心翼翼，不过从声音看来，但是有些熟悉。
“是小五啊？进来吧。”曹不四抖了抖衣袖，匕首消失不见，将脸上的厌恶之情收起，再次变成那欺人的笑意，负手而立。
“吱～”
木门推开，只见小五抱着一个包裹，身后跟着一个白净小生，披散着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拖沓着一身宽大的侍卫服，正害怕的低着头。偷眼瞧了一下面前的曹不四，又畏缩的把头埋的更深了。
小五推搡着把小生推了进去，撅着屁股，弯下腰谨慎的探头出门望了望，见四下无人，便退了回来，将木门轻轻闭上，合上了门栓。
见小五如此呆拙之举，看着那扭动的屁股，曹不四也不禁哑然。
“参见大人！大人……大人，这，这是？”关好木门，小五松了口气，转身便单膝跪地，低头行礼，伸出双手，正要将怀中的包裹递上去，却瞥见一旁心头汄汄流血的僧人尸体，瞪如铜铃的眼睛让小五猛地心脏一缩，有些疑惑的问道。
怎地这里有个和尚的尸体？看起来刚死不久，那小眼睛睁的……
亲娘嘞，这是死不瞑目呀！还好死在这佛像前，不然定会化成厉鬼。
“这是什么，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啊……那里有什么东西吗？”曹不四阴沉沉的笑着，贴在小五耳边轻声的说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耳边阴冷的声音如寒风刺骨，让小五一个寒颤，惊出一身冷汗。面色发青，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嘴唇也有些颤抖，说道“不，不不……大人，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没看到……”
却见曹不四面色忽而放晴，轻柔柔的娇声笑着，仿佛之前阴恻恻的声音与他无关。
“瞧你这副样子，咱家就是与你开个玩笑，有那么可怕吗？”
“没有，当然没有。”小五见之，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的摆了摆手，连忙移开了话题。
“大人，这是你让小人带回来的东西，还有这个小乞丐……”小五再次把包裹递了过去，然而却斜眼见那小生依然不知所措的低着头站立不动，连忙低声喝道：“你这臭乞丐，见到大人还不行礼！
散发小生侧过头，看着小五恶狠狠的表情，吓得浑身一抖，颤颤巍巍的就要学着下跪。
“好了好了，一个乞丐哪能懂那么多礼数，小五你也先起来罢。”曹不四仿佛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声音响起，伸手接过递到面前的包裹，摆了摆手。
见曹不四面上并无半分不愉之色，小五如蒙大赦，慌忙站了起来，也不忘拱手行礼。
“谢过大人！”
“你过来可曾让别人发现？”曹不四捏着手中的包裹，淡淡的说道。
“不曾。”小五低声回答，“这小乞丐好像没啥人认识，我去的时候还在晕着，被不知道谁当做死人，丢进了一个没人的巷子里。我把他装进麻袋里从那后门带进来的，路上并未碰到旁人。”
“在后院打了些冷水给他洗了洗身子，倒是把他弄醒了……不过只找到了这身侍卫服给他穿着，却是有些不合身，望大人见谅。”
跟着曹不四有些年了，自然知道这位曹公公可是最讨厌脏乱恶心的东西了。
“你这小五，做事也是细心，颇对咱家胃口，咱家记在心上了。”曹不四轻轻吸了吸鼻子，那乞丐倒是洗的干净，比之前那般恶臭冲天强上了许多，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五闻言大喜，被这朝中第一权臣记在心上，那比得上财神爷的眷顾了，忙是磕头谢礼，却是没见到曹不四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且还有件奇事，这乞丐醒了之后，倒是不复之前的痴憨模样……像是被那一摔，撞开了窍一般。”小五有些怪异的说道。
“哦？那照这样来说，小五你倒是做了件好事……小乞丐，抬起头来让咱家瞧瞧。”曹不四走近乞丐身旁，伸出右手，细长的手指，轻挑着他的下巴，不容拒绝的将那小脸缓缓抬起。
小乞丐目光有些躲闪，惧怕，倒是真与之前那般呆滞痴憨的眼神天壤之别。
望着那清秀的面容，曹不四瞬间失了神，伸出的手指也僵硬了起来。
“大人可是奇怪？我刚给这乞丐洗了澡也是如此……谁能想到那般嫌人的臭恶之徒，竟藏着这样白皙清秀的面孔，倒是好像贵家公子一般。”小五见曹不四如此神情，当是如自己当时一般，因这巨大反差而惊讶，连忙上前说道。
“是啊，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事。怪哉，怪哉！”曹不四此时也回过了神来，却依然挑着眉头，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怪异表情，右手不停摆弄着小乞丐的脸蛋，瞪着眼睛看个不停。
“对……对啊，对啊！”小五疑惑的看着曹不四魔怔一般的动作，眼里似乎还放着光。虽然心里觉得这般表现着实有些过了，但嘴上还是连连附和，不敢反驳。
莫不是这阉人瞧上了这小乞丐的美貌，起了什么不好的念头？
小五想着，浑身一颤，不自觉的远离了两步。这种事，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呀。
像是没注意到小五的异常反正，曹不四依旧把玩着小乞丐的脸蛋，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小五啊，你说这世界上，可会有两个样子一模一样的人呐？”
“回大人，属下也不知，只是数年前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古籍中曰：‘尝有一妇生二子，长者如一。称为孪。然奇为阳，偶数为阴，是故，生下孪子，必折其一，方可还一子。’然书中所言，不可尽信。所以未曾亲眼所见，属下也不可断言。”
“只是佛家所云，世上未曾有两朵相似的花。是以，便是真如古籍所云，诞出孪生子，小人猜测，也必有所不同吧。”小五低头斟酌了一番，缓缓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曹不四收回了抵着小乞丐下巴的指头，也不理再次低下头怯懦退到墙角的小乞丐，转过头来阴阳怪气的看着小五，意有所指的说道：“那可真是奇了，你说这小乞丐梳洗梳洗，怎就与那逝去的十九皇子一个样子呢？”
“十九皇子？”小五一个愣神，有些没反应过来：“大人说笑了，皇子高高在上，怎会与这臭乞丐……”
然而话还没说完，小五便迎上了曹不四阴桀的目光，陡然一个激灵，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心底疯狂的扩散了起来，犹如深渊，将他的心脏狠狠的坠了下去。
看着曹不四打开包裹，将里面的衣服缓缓地给这乞丐换了上去，小五更是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两步，两股颤颤，抖若筛糠。
那包裹里放的，是已故的十九皇子所穿的素袍，可此时穿在这乞丐身上，却是异常的合身。
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小五吞了几下口水，却依然口干舌燥，颤颤巍巍的问道：“大，大人，这，这小乞丐……”
“嗯，乞丐？什么乞丐？”曹不四眉毛一挑，慢悠悠的说道：“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我大周帝国第十九皇子，黎修戎！面见皇子，你怎可如此无礼！”
说着，曹不四俯首躬身，双手作揖，向着小乞丐行了一礼：“奴才曹不四，叩见皇子殿下！”
小乞丐微微抬头，看着满脸恭敬的曹不四，眼神懵懂。
“大人，你，你这可是，可是……”小五满脸的不可置信，被曹不四的操作震惊的讲不出话来。
没想到事情发展真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这曹不四竟真的如此胆大包天，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欺君之举！
“哦？”曹不四直起了身子，手中不知何时又开始把玩着那柄匕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说说，本公公倒是如何呀？”
小五此时也是慢慢镇定了下来，他也不是蠢人，如此惑乱朝纲之举便这样光明正大的被自己看到了，想必在曹不四心中自己早已是个死人了吧？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活着回去！
不过那又如何？
小五也不再颤抖，心中完全冷静下来，右手已然覆在了佩刀之上，五指紧握刀把，一瞬间，杀机涌动。
既然自己已被判下死刑，倒不如放手一搏！
曹不四再有权势，也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阉人，身体残缺，比之普通人尚有不如，而自己又拥有八品境界的实力。
这里隐秘之极，他的侍卫又只有自己一人，正是杀人弃尸的绝佳之地！大不了不做这侍卫，卷了他身上的钱财跑路就是！
如此情况下，自己何惧之有？一刀劈下去，定叫这曹不四分尸两半！
小五想着，如猎鹰一般，双眼死死盯着曹不四，将佩刀缓缓抽出，冷声说道：“当然是……大逆不……”
说着话，小五已经举起佩刀，狠狠的劈向了曹不四。
然而刀举到一半，小五却是动不了了，口中的话也未能说完。在他咽喉之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形晃荡，佩刀也“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看着曹不四那充斥着嘲意的笑容，小五瞪着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意识消散，小五缓缓的倒了下去，躺在妙真身侧，溅起一片尘土。
佛前，两具尸！
而在小五身后，一柄嵌有珠宝的华丽匕首正紧紧的插在木墙中，不沾一点鲜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