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庭审结束到下一次开始，除了律师，没有人可以见原告和被告。
黑塔没有来一个人，虽然他们也是被告之一，但莫亨没有提起黑塔一句话。从头到尾，他只是默默的倾听双方律师的言论，不予置评。
今年已经六十七岁的他，坐在最高的法官席，仿佛睡着了一样。
虽然有时候，伊恩觉得他的目光会落到肯身上，而不是他旁边的伊莎。
“你有没有问过，伊莎当时为什么要去科威市？”休息时间，奥列格和伊恩坐在角落里，夏奈和帕莫莉莎帮他们圈了一个位置，保证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甚至看到伊恩的嘴型。
很多人都在看他们，看着伊恩四世和奥列格。而在角落的另一侧，卡尔斯坐在轮椅上，同样被人团团围住，一言不发。
“她没说过。”伊恩连头都不敢摇，怕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到外面布慌的结果。
“你都不问一问？你怎么当的这个老板？”奥列格同样面无表情，连嘴唇都不怎么动。
“我怎么知道会有这种情况。”伊恩说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失算了？”
“不要急，修德鲁曼。”奥列格摸摸下巴说道：“我们的牌还没出呢。”
正说着，莫亨离开了法官席，其余人员也先后离场。科威集团的律师对着伊莎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慢慢收拾好桌上的资料，搀着两位原告离开。至始至终，这两位老人也没有说过话，木讷得像两个植物人。
伊莎也要被警卫员带离审判庭，今天她虽然表现镇定，但很多人都从她眼中看出了意外的情绪。这些表情，都会稍加修饰的反映在这些看客的嘴里。
伊恩最后看了伊莎一眼，待门关上，自己带头先走了出去。
但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叫住了他。
“伊恩四世，修德鲁曼·伊恩。”
叫了他的全名，态度有些恭谨。
伊恩回头一看，一个轮椅，一片黑布，一张冰冷的脸。
这个男人在科威的地位，不容小觑。
他这一声，在过道和法庭之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还有准备离去的公职人员也探回脑袋。
科威集团和伊恩家族的接触，一举一动都是大新闻。
稍微落在后面的琳达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等走过伊恩再转身，相当于站在了他的背后。
“您好。”伊恩不失礼貌，很平静的转过身。
“那天不请自来的，就是你，和你旁边这位血族吧？”
轻描淡写的，卡尔斯抛出了个令人震惊的话题，比刚才的庭审内容还要惹人注目。
伊恩四世去了哪儿？科威集团？还是什么地方？
还带着他旁边的血族？
奥列格看了伊恩一眼，能看到他脸中隐隐藏着的挣扎表情。
伊恩不喜欢说谎，或者说，他不会说谎。
他说谎就会被看出来，奥列格也提醒过他，有时候，他说谎还不如将真话。
当然，他是老板，他要怎么做，随他定。
“是的，是我。”伊恩仿佛下定了决心，他看着面前的卡尔斯，看着他慢慢皱起的眉头，找到了一点说真话的感觉：“我带着四个人，抄了科威集团的老底，和伊莎去的地方，是同一个。不过，这应该算非法潜入。”伊恩呵呵得笑了两声，神色愈发轻松：“只是，我们进去那里的原因，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吗？哦，我忘了，你们都是一伙的。”
说完这句话，伊恩轻蔑一笑，转身就往门外蹦去，一边蹦还一边放大音量：“你们难道不想知道，科威市下面藏着什么吗？”
身后卡尔斯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本来都预演好了这一场针锋相对的较量，却没想到这个小孩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一出口，就是大实话。
“老板……”旁边有人靠近卡尔斯：“要不要去制止他？”
“不了。”卡尔斯竖起一只手，叹了口气：“随他去吧。”
说完把轮椅调了个头，科威集团一行人，没有看伊恩的作秀，就先行从后门离场。
而伊恩偷偷往那个方向瞄了一眼，又看向朝他挤来的记者，笑道：“等庭审结束后，我就公之于众。奥列格，开路。”
他卖了个关子，即使记者不买他的账，但现在也拦不住他。只见伊恩四世面带自信的微笑，穿梭于人群之中，身后有强大的血族护航，有两位森精灵提包，年纪轻轻的伊恩四世，似乎走出了当年伊恩三世的影子。
如果没有这场布慌，伊恩或许早就该准备谈婚论嫁了。但这样也好，最冲动的年纪，能做最冲动的事，再适合不过。
“少爷……伊恩少爷!哎！你们等等我……伊恩少爷……！”肯从人群中摸爬滚打出来，伊恩都上了马车，还在四处寻找他。现在马车里多了一个涅墨西斯，肯算是这里唯一一个普通人。
哦，错了，他也是一个小小的南方巫师。
“你怎么那么晚才来，马车要开了，再不回去，我们可能要打出去……”伊恩掀开车辆，看着像丧尸一样扑过来的记者，督促奥列格去架马车。
啪！惊天地的一道血红鞭响，吓退了靠过来的数百民众。伊恩四世的马车消失在马路尽头，所有人愣了片刻，迅速整理好今天的新闻，添油加醋，写进报纸。
看都不用看，今天的事情，一定是大事件。
“这才第一天。”伊恩累瘫在沙发上，帕莫莉莎给他端来热毛巾擦脸，夏奈去准备今天从首都买来的食材，奥列格坐在一旁，像喝酸奶一样吸着血袋。
“调查的还是不够，伊莎出事，你光花时间去找我了。”奥列格说道：“找到我，又急匆匆的去科威市。”
“那不能怪我啊，我们家的信息收集渠道比我现在还瘫。”伊恩摆摆手：“算了算了，尽人事，听天命。”
“你倒是看得挺开，在现场居然还承认我们去过科威市。”
“你买个明天的报纸，看看他们信不信。”伊恩说道：“我更倾向于他们把事情怪罪在那个神秘高手身上，而不是我们。上议院也不会相信我带着两个人就能闯进去，这个实话，完全不可信。”
“也是…这年头谁还会说实话啊。”奥列格把目光转向旁边的肯：“哎，律师，伊莎今天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肯结结巴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落下什么病根：“伊莎小……姐，她对我可能没全说。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离开黑塔后，就跟着伊恩少爷，没去过别的地方。”
“其它的呢？”伊恩问道。
“没了，就这些。”肯把手里的资料都掏出来：“法院给我看了原告的诉讼文书，确实是指控伊莎通过法术杀人。而且关键是，就曼达国的法律来说，只要能证明死者受到的法术和法师有关系，就足以定罪。即使是有人拿着伊莎小姐的灵咒去做，但只要是伊莎小姐自己写的灵咒，杀人的人就是她。”
“还能这样？”伊恩拿过法条看了几眼：“这不是坑人么？”
“很多法师被骗，所以当年黑塔召回了所有法师，统一管理。”对于历史，奥列格从不含糊：“据说他们自己用灵咒发明了一套远程管理系统，比科威市的要厉害。”
“我知道我知道，打卡上班嘛。”伊恩撇撇嘴，照这些法律看来，上议院对黑塔的约束古来有之，只不过这次被利用的比较大：“那他们到底有没有拿伊莎的灵咒？”
“如果有的话，证据确凿，根本不需要辫。”奥列格冷哼道：“就是因为没有，所以才那别的证据误导舆论，混淆视听。”
“这样……那还行。”伊恩点点头，把今天庭审的细节过了一遍，就招呼实验体下来一起吃饭。
看着这个穿着红色衣裙，和伊莎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伊恩没有丝毫怠慢。
这可是他的底牌。
“我听说，你白天在看法典。”今天粗茶淡饭，伊恩毫无食欲，在饭桌上向实验体问道：“你是真的看得懂？”
实验体基本没有任何知识储备，除了脑海中的灵咒，她们连鸡蛋都不会剥。
“看不懂字，能看懂图案。”实验体品着酸酸甜甜的罗宋汤：“照着图案就能画。”
“灵阵需要合理的手法才能施展威力。”奥列格在饭桌上捧着一本法典：“你不看文字和前人感悟，怎么学得到。”
“可以的！”实验体气鼓鼓，用袖子一抹嘴，右手就开始在虚空中画了起来。
一个普普通通的三阶灵咒，大概是黑塔三年级生的期末考试水平。说难不难，但每年也有很多人不及格。
“这是今天新学的灵咒，我只看了图案。”灵力开始在四周凝聚，随着越来越复杂的花纹，释放它的力量。
奥列格看着这一切，心里有些复杂。他看了实验体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法典。那些混涩难懂的文字，不知道难倒了多少代法师，掉了多少头发。
“修德鲁曼，你怎么想，如果她真的有这种天赋。”奥列格又补充道：“这算是百万中挑一。”
“一步步来吧，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我不会请她出去的。”伊恩把碗中的汤喝完，遮住了他的表情。
奥列格轻挑眉毛，抬头看着实验体头顶的灵咒花纹，愣了好久。
因为他知道，伊恩说的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