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刀仲将大贵交给王大富后并未回自己的房间休息,而是转身下楼又出了客栈。一出门,刀仲就看见斜对面的巷子口,正有一个矮个男子探头探脑地往自己这边瞧。刀仲咧嘴一笑,大步流星朝着那人走去。
藏在巷口的矮个男子见刀仲似乎发现了自己,转身就溜。可刚在巷子里没跑几步,一只大手就从后面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死死摁在原地。
“朋友,别着急走啊,留下来聊聊呗。”
矮个男子肩膀受制,心中暗暗叫苦,猛地矮身耸肩,就像条滑不留手的泥鳅,竟是从刀仲手里挣脱出来。可他左边肩膀刚刚挣脱,右边的肩膀上马上又落上了另一只手,瞬间又被制住。
“嚯!还挺灵活,不过我劝你最好不要再玩花活,咱俩好问好答,否则……”说话间,刀仲手上略一发力,一把将矮个男子摁在了地上,“说!你跟在我身后干什么!”
方才刀仲领着大贵往回走,刚转过客栈所在的街角就感觉身后黏上了“尾巴”,脖子上挂了个“包袱”不好发难,于是先不动声色地将大贵送回客栈,这才转身出来逮人。
矮个男子被死死地摁在地上,感觉自己肩膀上好像落了一座大山,压的自己肩胛骨生疼,咧着脑袋大喊道:
“小子松手!快放开你家道爷,大祸临头尚不自知,还敢行凶!”
见对方口出狂言,刀仲只觉好笑。“呵呵,说的吓人,可我也不是让吓大的,我问什么你说什么,少跟老子扯东扯西!”说着,刀仲手上的力气又大了两份。
“哎呦!”男子被压的难受,软声求饶道:“轻、轻些,我真的的是正一教的受箓道士,怀里有我的职碟,你不信可以拿出来看看。”
见矮个男子说的真,刀仲伸手探入其怀中,从中摸出一本巴掌大的文册,摊开一看,上头写着一串长长的官职和一个道号。官职写着“太极宫选进士五雷院右判官并同干雷霆都司事”,道号写着“冲虚”。
看这文牒不似作伪,刀仲一阵头大,此时细看之下,才发现对方身上那件脏的看不出本色的衣服居然是一件道袍。要说这江湖上最难惹的人,无外乎就是道士、和尚、女人和小孩。因为这四类人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江湖,道士应该待在道观里,和尚应该待在寺庙里,都是有归宿的人,何必要到处乱跑?
放开矮个男子,刀仲将文牒还给对方,缓缓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冲虚道长有何见教,为何暗中窥探?”
唤作冲虚的男子揉着发酸的肩膀一脸的不满,挺了挺干瘦的腰杆,傲然道:“道爷本好心过来搭救,没想到小子却如此无礼,既然如此,告辞!”
冲虚道人一撩衣袍转身就要跑,可刚一抬腿,又被刀仲从后扣住了肩膀。
“道长不会觉得就凭这一卷破纸我就能放你走吧?呵呵,道长最好还是说清来意,别叫我为难。”刀仲笑道。
冲虚道人知道自己今天轻易是走不了了,无奈摊手道:“小子,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确实不方便把缘由告诉你……莫在安都逗留,天亮了赶紧离开!”
刀仲听完以为对方还想诈唬自己,正想调笑两句,就听“砰”的一声闷,巷子里迷烟四起,瞬间遮蔽了视线。烟尘里,刀仲扣着道士的右手忽然一空,待烟雾散去,巷子里已是空空如也。
挥手扇去眼前的余烟,刀仲心中疑云四起。这一手脱身的办法本是飞贼惯用,可不知怎么的,刀仲心中突然就想起方才杨三郎在台上表演的幻术,细品之下,这两者的手法竟让他觉的莫名的相似。
想了半天毫无头绪,刀仲只能是认为自己多心了,对方既然已经跑掉,再多想也没用,以后多加小心就好。悠悠叹了口气,刀仲转身回到了客栈,刚一进门,就看见客栈的掌柜正在给窗户上挡板。刀仲心中奇怪,店铺打烊上门板这是正常,可像这家客栈这样把窗户也一起挡住就显得有些奇怪了。
“掌柜,这里晚上治安不好么,干嘛要把大堂的窗户都挡住?”刀仲出言问道。
听见有人问话,掌柜停下手里的活计慢慢转过身来。这位掌柜已经趴在柜台上睡了一天,可此时依然是一副没精打采严重缺觉的样子。
“呵呵,没有没有,只是多年习惯而已,客官无须多虑,尽早休息就是了。”掌柜强打精神笑着说道。
看着掌柜浓重的黑眼圈,刀仲心中不由一动,问道:“掌柜,别家客栈都门庭如市,你家怎么这么便宜还冷冷清清?”
掌柜听了尴尬一笑道:“都是我经营无方,这生意才越来越惨淡,可自己又没有一技之长,除了靠这间祖上留下来的客栈勉强度日,也想不到其他的出路,只好勉强经营着了。”说完,掌柜似乎不愿再多说,接着给窗户上挡板,不再理会刀仲。
刀仲心中颇为疑虑,觉得掌柜未尽实言,可对方不愿多说,自己也不好硬问,想来在安都如此大城里,也不可能有黑店,也就不再理会,自顾上楼休息去了。
此时已经临近宵禁,街上也渐渐没了行人,店铺都纷纷灭了灯笼关张打烊。时间已经很晚了,街上是变得冷冷清清,可一些深宅大院里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庆丰楼三楼内间,各种摆设铺陈精美华丽。屋子里,杨三郎正和一长相颇为富态的男子对饮。二人左右各有一妙龄女子相陪,读书时若有红袖添香尚能聊解乏味,喝酒时若有美人相伴,那气氛更是如同烈火烹油,好不热闹。
“三郎技艺精妙绝伦,有你此番相助,我这庆丰楼定能火遍安都!”富态男子对着杨三郎高高举起杯子,大笑着说道。
“哎,马老板客气了,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再者说,凭马老板的人脉,就算没有我演这一出,那生意也是绝对差不了啊!”杨三郎笑着回道。
“三郎此言差矣。”富态男子正色道:“你我兄弟知根知底,哥哥我就直说了,此次庆丰楼开张,是我第一次在安都经营明面上的生意,三郎你名声在外,结交的多是贵胄,你来给我站台助威,简直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别的也不多说了,兄弟以后有事儿只管来寻我,我绝不推辞!”说罢,富态男子又敬了杨三郎一杯酒。
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杨三郎轻轻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开口道:“既是如此,我这儿还真是有件小事想请马老板帮忙。”
“哦?三郎但说无妨!”
“我想请马老板在安都帮我寻一个人。”
“哈哈,这有何难?我的耳目遍布安都全城,三郎只管开口……不知所寻何人?”
“今日有人突然闯到台上,马老板对那个人可有印象?”
“当然有印象,那身手可是俊得很呐!三郎可是想寻他的霉头么?”
“不不,只要帮我找到他就好。”
“哈哈,小事一桩,我这就安排人去打听,三郎放心,天亮之前必有回信!”
“呵呵,多谢马老板了!”
旁边陪酒的美人知情识趣地递上来一颗剥了皮的葡萄。杨三郎一口将葡萄吞掉,舌头还在那嫩笋般的手指上轻轻一舔,一丝狷狂的之色,在其眼底一闪而过。
此时的刀仲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正在床上睡的香甜。夜晚的客栈特别的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没人住的原因,听不到一点响动。
“吱呀!”
一声轻微的摩擦声响起,听到动静的刀仲睁开了眼睛。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细听之下,刀仲惊讶的发现居然是大贵的脚步声。
“这小子半夜不睡觉在外边瞎溜达什么呢?”刀仲放心不下,决定出去看看。一推门,就见一个妇人牵着大贵的手慢慢悠悠地下了楼。
“是钱氏么?”只是一个背影,刀仲并没有看真切,而王大富的屋门还开着,刀仲走过去往里一瞧,赫然发现钱氏还躺在床上!
“妈的出事了!”刀仲心叫糟糕,重重的拍了一下门框,一个箭步冲到楼下。楼下大堂里,一个形容枯槁的妇人正低头牵着大贵围着一根堂柱转圈,凌乱的头发将她的面孔挡住,让人看不真切。追下来的刀仲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一时不敢妄动,对方身份不明,大贵又在对方手里,正是投鼠忌器,只能站在楼梯口观望。
之见那妇人披头散发,嘴里喃喃自语却听不真切。而一旁的大贵穿着小衣光着脚丫,双眼紧闭摇摇晃晃,竟像是还在睡觉一般,由着妇人牵扯随其一同走动。
“大贵呢!大贵呢!”被刀仲惊醒的王大富和钱氏发现孩子不见了,慌忙出来寻找,下楼一看大贵正围着堂柱转圈,两人竟是松了一口气,好像见怪不怪了。
“没事的刀兄弟,”王大富走到刀仲身边轻声说道:“大贵这孩子又梦游了,他一直有这毛病,我把他抱回去就好了。”
“梦游?”刀仲听的瞪大了眼睛,“你管这叫梦游?你是瞎了不成!”
妇人还在牵着大贵转圈,这么干看着也不是办法,刀仲指着妇人厉声喝道:“放开孩子!”而那妇人仿佛没听见一样无动于衷。刀仲大怒,飞身扑向妇人,屈指成爪,直擒对方后颈。
可令刀仲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妇人的身体仿佛不存在一般,自己的手明明落在了妇人的脖子上,可就那么生生从对方身上穿过去了!
“这、这……”刀仲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兀自转圈的妇人,一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