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有些恼火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院子虽然管不了妓女，但总能管管妓女的衙门，总之你盯紧点。”
有句话他没有对程结实明说，二皇子过于谦和安静，杨玄总觉得对方抓着某张王牌，正等着在某个时候打出来。
办完公事之后，他没有回府，而是有些头痛地坐着马车，直接去了福王府。
今天杨家全家人都在福王府里。
福王过生日，什么外客都没有请，只是请了杨尚书一家，这种情份，这种眷顾摆在这里，纵使杨玄如今再怎么不想见赵阔，也必须走这一趟。
走入王府，杨玄第一个想起地，就是一年半前，自己曾经在王府的湖边背了那首诗，然后才有了后来的夜宴，孔孟的吐血，****的赠书？”诸多事由，似乎都是从眼前这座清静而贵气十足的王府开始的。
杨玄忽然想起了那一马车的珍贵书籍，自己将这些书赠给太学之后，还一直没有机会去看一眼。正想着，赵阔已经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碗王府外地酸浆子。
杨玄在心里叹了口气，接过来喝了，笑着说道：“你知道我就馋你们府外这一口。”他第一次来福王府的时候，曾经晕轿显些吐了，全靠一碗酸浆子回复了精神。
世子赵阔看着他的双眼，摇头叹息道：“你如今手握监察大权，想抓谁就抓谁，怎么不把我府外那贩酸浆的贩子抓回你家去？”
杨玄听出话里的刀锋，苦笑一声：“便知道今天逃不了这难，你一碗酸浆过来时，我就奇怪了，原以为你得一拳头砸过来。”
赵阔哼了一声，与他并肩往王府里走去，说道：“你还知道我心里不痛快？”他看了杨玄一眼，恨恨说道：“不止我不明白，老二也不明白，你既然不是首领的人，何必理会这些事情？”
杨玄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你当我乐意四处得罪人去？还是不那位*着。”
说完这话，他指指天上厚重的秋日垂云，指尖秀直，说不尽地无奈。
间或有官员从他的身边走过，都很客气地向他点头示意。李可知道自己身份，赶紧微笑着行礼。不过没有人觉得他呆在中书省临时书堂的外面很奇怪，因为都知道这位小太监的职司。
偶尔有些宫里派出来服侍老大人们的小太监看见他。毕恭毕敬地向他行礼，请他去旁边地偏房里躲躲寒。李可对这些小太监就没那么多礼数了，自矜地点点头，却依然坚守在门外。
他今年不过十六岁。在皇宫里却有了这么一点点小地位，原因就是，他每天的工作是皇宫里极重要的一环，而更关键的是，他姓李，所以宫中一直在流传，他或许与李老公公是什么亲戚。
李可摸了摸自己下唇左边生出地那个小火痘子，有些恼火，这几天督政院逮人逮的厉害，文臣们的奏章上的厉害。中书里吵的厉害，自己宫里宫外一天几趟跑着，忙的屁滚尿流。体内的火气太重，竟是冲了出来。他心想着，等回宫之后，一定得去小厨房里讨碗凉茶喝喝。
门内议事的声音并不怎么大，但却依然传入了他的耳朵里。
“这是督政院的院务。陛下将这奏章发还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或许？”接话地声音显得很迟疑，“是不是陛下觉着杨特司最近做事有些过火？”
有位老臣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何止过火？他杨玄明着便是借手中公权。打击异己！短短十天之内，竟是逮捕了五位大臣，深夜入院掳人，这哪里像是朝廷的督政院，简直是他手中地土匪！”
另一个不赞同的声音响了起来：“杨特司做事光明正大，这五位大臣被捕之后，第二日便有明细罪名，帖在大理寺外的墙上，京都百姓都清楚无比。我看颜大人这话未免有些过了。督政院一处做的就是监察吏治这种事情，和打击异己有什么关系？我看啊？”还是那五位大臣处事不正，才有此患。”
那位姓颜的老臣怒道：“不是打击异己？那为什么上次都察院参他之后，监察院便突然多了这么多动作？”
那人冷笑说道：“如果是打击报复，为什么小杨大人对于都察院没有一丝动作？”
“那是因为陛下英明，严禁督政院参与都察院事务！”
那人冷笑声显得更为讥屑：“那敢请教颜尚书，钦天监与都察院地御史又有什么关系？杨玄如果是想报复，为什么要去捉钦天监的监正？”
吏部尚书颜真卿一时语寒，半晌之后才寒声说道：“不论如何，总不能让督政院再将事态扩大了，像他们这么抓下去，难道非要将朝臣全部抓光？”
那人嘲讽说道：“尚书大人尽可放心，三品以上的大臣，督政院没有权力动手。”这话里隐地意思有些阴毒，暗指吏部尚书其身不正，所以才如此愤怒于督政院查案，只是督政院的权力也有上限，三品以上的大员是动不了的。
颜真卿愤怒的声音马上传到了门外小太监李可的耳中：“真是荒谬！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着督政院从此坐大？”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开始充当和事佬，温和说道：“尚书大人莫要动怒，小宋也莫要再说了，督政院只能查案，非旨意特准，不能判案，这几位大臣？”他咳了两声，说道：“有罪无罪，总须大理寺审过再说。只是陛下的意思很清楚，咱们这几位，总要有个意见才是。”
被称作小宋的那人抢先说道：“院务乃陛下亲理之事，宋某身为臣子，不敢多论。”
颜尚书大怒说道：“老夫以为，此风断不可长，若纵由杨玄胡乱行事，难道众位同僚真想我大赵朝？”再出一个马三宝？”
守在门外地李可踮着脚尖，将门内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唇角泛起一丝冷笑，心想陛下与马院长大人的关系，岂是你们这些文臣所能比拟。
正想着，便看见枢密院参赞宋玉满脸冷笑地推门而出，他赶紧上前讨好说道：“宋大人，奴才急着回宫，什么时候才能拿到？”
宋玉今年三十多岁，乃是枢密院使宋老将军的亲生儿子。去年与****作战，他便是当时的赵军统领，以他的资历，本来不足以入中书省议事。但是宋老将军自上次廷杖之后一直称病不朝，陛下特旨宋玉入中书省参议，算是给宋家地一份厚眷，也表示赵国对于军功依然是无上重视。
枢密院使宋老将军称病不朝，本来朝臣以为这是宋家看不惯督政院杨玄在朝中的当红嚣张，但李可今日听着宋玉竟是处处维护杨玄，不免有些犯了嘀咕。
宋玉看了这个小太监一眼，笑了笑，说道：“由他们吵去，最后也没谁敢逆了陛下的意思。你呀，别老在这儿偷听，反正给你十八个胆子。你也不敢当笑话说给别人听，何苦把自己弄闷着了。”
李可低眉顺眼的笑了笑，看着这位朝中最当红地军方中坚人士消失在恭房的入口处，有些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中书省的商议或者说吵架。在刘大学士的调停下终于结束了，众大臣很委婉地在文书上注了自己的意见，请陛下对于此事要慎重一些。毕竟那落马的五位大臣品秩虽然不高，但都是京中老人，所谓物伤其类，这些文臣也不愿意看着督政院就这般轻易地将他们拉下马来。
于是李可又抱着这些文书，将淡蓝色的宫服掀至腰间，用袖子遮在文书了，踮起脚尖，拱起屁股，一路向着宫中小跑而去。
由中书临时用宅直至宫中御书房。全在层云之下，众人眼目之中，大内侍卫保护之下，所以也不虞有人会危害到赵国最重要的这些文书，李可跑起来是分外得意，一路上还有些宫女眉眼含情地柔声向他请安，他也没空理会，另外那些小太监讨好的眼神也是视而不见。
跑到御书房外，李可平伏一下呼吸，低眉顺眼地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将文书轻轻搁在书案之下。
正皱眉看着南方奏章的皇帝陛下拣了一份看了，眉头皱地愈发紧了，薄薄的双唇忽而开启，冷声道：“这些庸材！刘墉也只知道呵呵哈哈，颜行书倒有几分胆色？”嗯，宋家的小子倒是不错。”
李可哪敢听这些天子雷语，悄无声息地站在一侧，心里紧张地厉害。
皇帝挥了挥手。
李可如释重负，退出了御书房，这就算今日的事情完了。他沿着青石子儿路绕了几个弯，来到了太极宫的一侧，那偏厢里，正有几个太监正在磕瓜子玩，见他来了，赶紧请他入座，笑嘻嘻问道：“今儿个又有什么稀奇事？”
李可面带不耐说道：“天天还不是听那些老大人们吵架，哪有什么新鲜事。”
这些太监们赶紧恭维道：“小李公公天天来往于御书房与中书之间，咱大赵朝的要紧事，都是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自然不觉得新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