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龙跟着炜赶到家里的时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大舅妈出言不逊惹毛了炜的父亲。
“大舅妈根本不是人,你理她干什么呀?”炜出言安抚着父亲,“你想想看,她都能做出骗走我妈所有钱后把她赶走的事来,还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她只不过说了你几句,已经算好的了。”
“不是,你大舅妈太不会做人了。哪有人在众人面前那样说话的?”即使接触了多年,被骗了多年,炜的父亲还是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亲戚?做事如此不留情面!
“好了,爸爸,你也不要生气了。反正这家人已经没药可救了,骗钱的时候会对你客客气气、笑脸相迎,除此之外,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们对别人有好的态度?我们以后再也不去了,断绝往来就是了,这次就当看在外婆的面上,忍最后一次吧。”虽然外婆的为人不怎样,但是炜始终记着已过世的外公恩情,对着自己的外婆仍是尽自己所能地孝顺。他跟龙说过,他的外公是个很明理的老人,而且小时候对他也很好,所以看在外公的面上,他也会对外婆好!
“我是不会再去了!亲戚做到这份上还不如没有!炜炜,你以后也少去去,有这闲工夫去浙江受气,还不如去我们苏北享福。奶奶多少喜欢你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去我们苏北过年,没有一家亲戚会这么小气的!”炜的父亲有点老小孩脾气,无论炜怎么安慰,这口气始终咽不下去。
“好好好,明年去苏北过年,行了吧?”炜像哄孩子般地哄着正在气头上的父亲。
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相处模式觉得好笑,她怎么有种父子身份颠倒的错觉呢?
而在炜哄父亲的这段时间内,炜的母亲始终一言不发。原先龙还担心炜的母亲会因此而不高兴,后来她才知道,摊上这种亲戚,炜的母亲也有诸多怨言和无奈。
她之后跟龙聊天的时候,多多少少透露了些对这种亲戚的怨恨。
毕竟,她的一生,可以说是毁在了这家人的手上。
炜的母亲之所以会跟炜的亲生父亲离婚,除了炜的亲生父亲好赌、外面有其她女人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大舅妈从中参与了此事,极力怂恿炜的母亲离婚。不然的话,以炜的母亲胆小怕事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婚的。
人家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在那个年代,又是乡下,离婚是件多么丢脸的事啊!
大舅妈,身为大嫂,而且还是外婆远房表亲,跟炜的母亲应该更是亲上加亲,对待她理应像对待自己亲妹般温厚,像两姐妹般亲昵!但事实呢?她不但劝自己的妹妹不顾世俗的眼光离婚,更恶劣的是她还骗走了炜母亲离婚后所分得的所有钱财——四万元!
在九十年代,四万元意味着多少财富?
如果当初,炜的母亲能够亲自拿到这笔钱,并到城市里来发展,那么她之后的日子绝对不会那么辛苦!以一个柔弱外地女子的身份,孤身一人去异地打拼,跟自己的亲生骨肉分离,一年只能见上一次面,甚至每次见面的时间不超过两天!
若不是后来幸运地遇到了炜现在的父亲,恐怕母子二人还是受着那家人的欺凌,而永无翻身之日!
炜跟龙说过,当初大舅妈拿走那四万元的时候,名目是为了帮助母亲抚养自己,减轻炜母亲的负担,让她不用带个孩子在身边当累赘。
但现实是,炜非但没有被照顾好,反而受尽了这家人的虐待。
龙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站在比自己还高的灶头上烧菜给一家人吃,是什么情形?
她也想象不出一个小孩一年四季睡在一张发霉的沙发上,头上满是虱子的样子!不管是寒冷的冬天,还是炎热的夏天,能窝身的只有这张从未被阳光照过、一直处于房间阴暗角落的沙发!难道这就是亲戚口中所谓的“照顾”?
炜少时在大舅妈家吃的苦,受的难,每每跟龙提及时,龙总是会怒火中烧!恨不得老天能长眼,用雷电劈死这家人!
因为,这家人做出的事情实在太没有人性了!
曾经被自己嫌弃的那些亲戚们跟炜大舅舅一家比起来,那绝对是小巫见大巫!龙在心底庆幸,还好她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否则以她这种爱恨分明又冲动的个性,大概早就因仇恨而做出犯法的事情来了。现在,她只是听炜转述,就已经有杀人的心了,更何况如果是自己亲身经历这样的事呢?
龙很心疼炜的童年,连带着对炜的母亲也有丝不谅解。
龙的母亲很坚强,自小在她保护下长大的龙,理所当然地认为母亲将自己的孩子带在身边照顾是应该的。她相信,如果发生相同的事情,自己的母亲哪怕再苦也会将自己带在身边!所以,她无法理解炜的母亲为了拼搏而舍自己孩子不顾的心态。
当龙将这件事转达给自己母亲听的时候,母亲对炜也充满了同情。当着炜的面,不止一次地表示如果自己是炜的母亲,一定会把他带在身边,而不会将他扔给大舅妈,让他受这么多的苦。
炜听了后,总是平淡地说上一句:“我妈当时也没有办法。”一笑而过,就是他对童年所受委屈的态度。
在这方面,他这个当事人要比龙豁达得多。
直到后来跟炜的母亲接触多了,她跟龙聊起以前的往事,龙才明白炜的母亲也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当时,她被大舅妈骗走了所有的钱后,即使每天帮忙干农活,还是遭受到大舅妈的冷嘲热讽,说她不赚钱白吃白住之类的难听话。炜的母亲实在受不了了,才离开了浙江,来上海投奔自己的父母,也就是炜的外公外婆。那个时候,大舅妈只给了她几百元当路费,剩下的钱说是当作炜的生活费,一分都没给她,就让她这么孤零零地离开了。
炜的母亲不想再拖累自己的父母,所以忍痛将炜留在了乡下。
单纯的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和嫂子居然会这样虐待自己的孩子!
而当她有了能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孩子接到自己的身边,并用更多的疼爱来弥补孩子这几年所受的苦。
听了这一切,龙的心中对这对母子的遭遇充满了怜惜。
她想,即使作为一个外人,听到这样的经历,都会为其感到难过,那么,制造这一切的亲戚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做出如此铁石心肠的事来都没有半分忏悔之心?甚至还视一切为理所当然?
大概是这家人的思维方式真的异于常人,在已经愧对妹妹母子的情况下,之后的岁月他们仍然有脸去骚扰妹妹!每当有困难或者缺钱的时候,理直气壮地叫妹妹一家帮忙!好像妹妹一家是欠他们的,帮助他们是理所应当的!
炜的母亲善良得不懂拒绝,至于炜后来的父亲,因为本身跟兄弟姐妹之间关系良好,为人热情又好面子,更加不会拒绝自己妻子娘家的亲戚。
于是,在被骗了那么惨后,炜的一家接着被大舅舅家利用。每当有事相求,他们会好言相向!没事的时候又翻脸不认人!
几次过后,炜的父亲终于忍无可忍,再也不给这家人颜面,跟他们几乎断了往来。
而这些账,都记在了炜母亲的身上,让她在婚姻关系中始终低自己的丈夫一等,她对自己的丈夫总是心怀愧疚,觉得自己欠丈夫太多。
炜的母亲的确是把龙当做女儿来看,很多心里话她都会跟龙说,有时还会跟她说说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她说,对于现在的丈夫,她是充满了感激和歉疚的。
炜能顺利回到她的身边,要归功于丈夫的大度。他不介意炜非亲生的身份,像亲生骨肉般地疼爱着炜,把炜抚养长大。能做到他这个份上的男人,这世上已经很少很少了。所以,即使炜的父亲在外形上无法配上炜的母亲,她还是嫁给了他,为了他的心胸宽广与高尚人品。
而婚后,种种事迹表明炜的母亲当初的确没有看错人。炜的父亲把炜当亲生儿子看待不说,对待炜的外公外婆也是当成自己亲生父母来孝敬。即使炜的外婆有些蛮不讲理,有时还会无理取闹,炜的父亲也从未怪过她老人家,而是笑笑就过去了。至于兄弟方面,要不是大舅舅一家始终不知悔改,从未善待过他们,相信炜的父亲也是不会放弃这家亲戚的。
娘家人给自己带来的麻烦让炜的母亲在自己的第二段婚姻中,还是没有办法跟自己的丈夫平起平坐,抬头挺胸做人。
龙对此,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好在龙从小就亲戚观念淡薄,自己的亲戚为人虽然也不咋滴,但跟自己没什么往来,对于自己的婚姻,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龙天真地这么认为着。
春节小长假只有七天,而炜的父亲在节日过后又要回到苏北的建筑工地上继续工作。
所以,之后的几天里,炜一直在跟父亲谈论关于房子装修的问题。
炜的父亲,当着龙的面,是这样回答的:“房子暂时不要装修了。这间房子作为婚房还是小了点,只是现在家里的条件有限,等过个几年,家里的经济宽松一点了,爸爸再重新帮你们买套两室一厅当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