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打雷了。
嬴珏玉手一抖,饱满浓黑的墨汁就滴在了雪白的宣纸上,湮开一团乌云似的黑迹。
一旁研磨的慕婉兮轻轻一笑:“姐姐毁了一幅好字。”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便乌云密布了,这天可变得真快。”嬴珏索性搁了笔,偏头向窗外望去,侧脸柔美而完满,宛如一轮九天玄月,又精致似一首韵律有致的宋阙。
慕诗窈提笔笑吟吟地朝嬴珏走来,“七月天是孩儿脸,说变就变,姐姐切勿忧心,”她蘸了清砚里澄澈的泉水,将纸上那团墨迹画成了一丛节节高拔的玉竹,“姐姐抄录的《贞观政要》[1]妹妹看不懂,只好为姐姐锦上添花。竹节配好字,姐姐以为如何?”
“你的丹青自然是无人能及,”嬴珏莞尔一笑,如同一束破空而落的明净月光,“而这节节高拔,登顶极峰的寓意也甚是不错。”
诗窈缓缓搁笔,语调轻柔:“正是此意。姐姐这些天茶饭不思,无疑为了殿下担心,愿妹妹这点拙笔能解开你的心结。”
嬴珏低眉轻叹:“宫里虽然传来惠郎封太子的消息,可若非亲眼见他平安无事,我始终放下你不下。”
“不会的姐姐,”诗窈握住嬴珏微微发抖的手,“太子殿下是天子诰命,必定洪福齐天,得神灵庇佑。”
“是啊,”婉兮灵活地转动着手腕,浓黑的墨汁源源不断地从水底翻涌而出,“且不说神灵庇佑,有姐姐你在,殿下怎么舍得不来亲自看看呢?”
“婉兮——”诗窈轻喝一声,婉兮反而朝她娇俏一笑:“姐姐可别恼我,京城里谁人不知嬴侧妃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肉呢?妹妹我不过实话实说嘛。”
嬴珏又羞又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婉兮这张嘴啊,真得找个人管管了。”
“姐姐所言不虚。”诗窈松开了嬴珏的手,笑着颔首同意。
婉兮咬唇微扬黛眉,双颊绯红:“放着长姐还没嫁呢,姐姐倒先打起我的主意了,哪有姐姐不嫁妹妹先嫁的理。”
诗窈的眸光有一瞬黯然,心似被轻羽拂过,有柔绒的触感。嬴珏见此嫣然一笑:“我不算你的姐姐么?现在我嫁了你为什么不可以嫁呢?”
婉兮撅着嘴道:“凡夫俗子才不入我眼呢,要嫁我就嫁给一心一意待我的王公贵胃。像姐姐和殿下那般,心底只有彼此。”
“婉兮所言甚是,本宫和蓁蓁心底只有彼此。”
话音未落,嬴珏已经泫然欲泣。诗窈和婉兮先是面面相觑,随即相视了然一笑。
“蓁蓁。”奕衡推开房门轻声唤道。
“惠郎。”嬴珏喜极而泣,一把扑进奕衡怀中。
“我来了,”奕衡仰头贪婪地呼吸着嬴珏淡雅的发香,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额上,“蓁蓁勿忧。”
诗窈见此,知趣地拉着婉兮走了出去,轻轻阖上了房门。
“你总来了,”眼泪顺着嬴珏的脸颊簌簌滑落,渗进她的嘴里,又苦涩又清甜,“这几天我夜夜梦见你被人追赶,受了好重的伤,血流不止,吓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她抬起头来,焦急地神色显露无遗,“你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傻丫头,梦都是反的,”奕衡紧紧搂着她,满眼宠溺,“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为了你和澈儿,我怎么都要平安无事才行。”
一阵暖意涌上嬴珏心头,笑意也由衷温煦起来:“惠郎……我现在总算放心了。”奕衡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温声道:“看见你没事我也放心了。”
嬴珏的眉间闪过一瞬疑惑,奕衡见此释然一笑:“这次谋反我并没有十足把握,万一败了必定会牵连你们,所以我对外宣称你产后不适,需要回母家静养,这才将你送回总督府,远离权力纷争。”
“原来惠郎考虑得这样周到,”嬴珏再次红了双眼,听着窗外风动湘竹的婆娑之声,心底愈发不能平静,“如若你败了,那王府其他人岂非……”
奕衡搂紧了她,不让她再说下去:“任何人死我都不允许你和澈儿死,蓁蓁,你是我的命。”
嬴珏的身子轻轻一晃,鬓边的金丝点翠蝴蝶压鬓[2]便颤颤地抖动起幼细的翅。她深吸一口气,吐纳稍促:“惠郎待我这样好,不怕引来旁人的非议吗?”
奕衡加大了手臂的力道,语气分外笃定:“只要我在,必定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嬴珏轻轻阖眸,听着狂风翻起菡萏池内田田的莲叶的声音,如月姬凌空起舞前紧张又急促的前奏。
“太子殿下,”门外传来小厮平稳的声音,“奴才请您的意,今晚还回王府吗?”
“不必了,”奕衡的声音波澜不惊,“你前去告诉王妃本宫封太子的消息,让她打点好府内一切,不得有误。”
“是。”小厮应了一声随即走远。
奕衡将嬴珏从肩头扶起,温声道:”走吧,咱们去看看澈儿。”
嬴珏温顺地点了点头,拉起他的手向紫檀木摇篮走去。她望着姜闵澈熟睡的小脸,由衷笑道:“这些天他可闹腾了,也不知是不是惠郎回来,与他父子一心,他这才安静呢。”
奕衡看了看闵澈粉嘟嘟的脸蛋,又伸手轻轻刮一下嬴珏的鼻子:“就属你嘴甜。我不在的日子你把他照顾得这么好,说罢,要我如何奖励你?”
嬴珏娇柔的脸上浮起淡淡的浅粉色,睫毛轻轻扇动:“惠郎说什么呢,照顾孩子是妻子的本分,蓁蓁不过尽到自己的本分罢了。”
奕衡一笑,眼神却分外认真:“那有你这样的好妻子,实乃我三生之幸。”
嬴珏一惊,羞道:“惠郎此话怎讲?”
“蓁蓁,”奕衡深深地望着嬴珏的双眼,“我早已把你视为我的妻子,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名正言顺。”
嬴珏深知“妻子”意味着什么,她对他报以一个温婉的笑容,柔声道:“惠郎,我们心里只有彼此,还要虚名做什么?”
奕衡抚着嬴珏柔顺的发,深情道:“我知道你从不图虚名,但这是我护你母子二人周全的手段,请相信我。”
嬴珏反手盈盈握住他的手,羞赧道:“君无戏言,蓁蓁记住了。”
“好!”奕衡朗声一笑,又将嬴珏揽入怀中。
“轰”地又是一声雷鸣。嬴珏轻轻靠在奕衡肩上,看着窗外乌云掩盖下沉沉的暮色,思绪一层一层涌来。
回王府不到几日,姜渊以皇帝名义下了最后一道圣旨:先太子追封隐息王,齐王追封剿棘郡王,其子嗣姬妾一律宗室除名。奕衡也愈发得人心,姜渊顺应形势,几次欲传位于他。奕衡先是推辞不受,随后几次三番在群臣举荐之下,总算答应了姜渊的禅让。
金乌初升,远山施施然晕出几分淡薄的酡妆。这一日,秦王府一众女眷都入住了储秀宫。从临渊阁归来,嬴珏半倚着轿内的织锦绣花软枕小憩。她和孙灼芙、胡茜娆已先入宫打点了五日有余,几乎早出晚归,甚至顾不得午憩,此刻也算忙里偷闲。
“侧妃,咱们到了。”修瑜隔着帘子轻声道。
嬴珏悠悠掀开眼帘,搭着修瑜的手缓缓走入院中,木鱼声声如一阵清风拂过她的耳畔,她极为柔婉又疼惜地蹙了眉。修瑜见此道:“侧妃,这声音好像是从周宝林住的偏殿传来的。”
宝林周毓蕊是嬴珏房中的侍妾,负责侍奉她饮茶梳洗。但周毓蕊体弱多病,嬴珏自然免去了这些繁文缛节,时常探视,亲为照料,二人情如姐妹。
嬴珏轻吐兰气,柔声道:“我去看看周姐姐。”她挥手止了门边正欲通传的侍女,一人悄声进去。偏殿中檀香四溢,氤氲的雾气笼着周毓蕊那身轻薄如羽的鹅黄曳地长裙,宛如倾泻了一地透明的月光,柔婉哀凄。她背对着嬴珏跪坐在佛像前,一边敲击木鱼,一边轻声念着《往生咒》。
片刻功夫,声止音息,毓蕊搭出右手缓缓道:“伽罗,扶我起来。”
嬴珏原本立在门边,此刻健步上去扶住毓蕊的手,莞尔道:“我来吧,姐姐慢点。”伽罗在她的示意下退了出去,毓蕊就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愕然道:“珏儿,你怎么来了?”
嬴珏引着毓蕊落座,温声道:“我在院中听见姐姐的偏殿传来木鱼声,放心不下所以进来看看。”
“劳你挂念,我并无大碍,”毓蕊的神情如蒙上一层淡雾,颇为黯然,“只是我的长姐死得无辜,做庶妹的为她诵经超度而已。”
嬴珏心中了然,伸手在毓蕊的柔荑上拍了拍,出言安慰道:“逝者已矣,生者节哀。姐姐的长姐定能感受到姐姐的诚心,此番足矣。”
毓蕊凄婉一笑:“我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只是心寒罢了。先太子好歹能追封隐息王,长姐身为侧妃却连追封都没有就被宗室除名了。这么多年,殿下还是一样的铁石心肠。”
嬴珏抿唇带过一丝无奈:“姐姐,无论最终登顶御座的是谁,都会这么做。成王败寇的道理,厮杀疆场的男子比我们懂得更甚,所以姐姐无需再伤感。”
“我不单是为着这个怨他,”毓蕊的眉心轻轻一颤,眸中哀光流转,“你知道我的心病,那年我小产之后他是如何坐视不管的,我至今还记得。对自己的亲骨肉尚且如此狠心,更何况对待政敌。”
嬴珏轻叹一声,颇为惋惜。当年毓蕊在王府中小产时,奕衡与嬴珏正于利州初识,因任期未至且难舍佳人,奕衡竟未能及时赶回。她心底的愧意旋绕而上,眉心微曲:“说起这事,妹妹也有一半的责任,若当初我能劝陛下及时赶回,姐姐的孩子或许就不会夭折母腹了。”
毓蕊缓了口气又苦笑几声,“这如何能怪你,是她们有心害我,即便殿下赶回来也无力回天,”她低头揉弄着腰间的穗子,将它们分成一股一股的,“只是可怜了我那孩子,他本该有光明的未来,本该在我的呵护下长大成人,将来好好孝顺父母。可他竟然来不及看一眼世间就这么去了,来不及叫我一声‘姨娘’就……”
毓蕊紧咬着双唇,忍住眸中汹涌的泪意,再也说不出话来。嬴珏看在眼里,眉间的怜惜宛如一缕轻烟萦绕:“姐姐节哀,这世间太过险恶,想必是佛祖不忍他生来受苦,便先带他去了极乐世界。那儿没有苦痛,姐姐的孩子必然活得好好的。”
毓蕊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倏然滑落,拼尽了全力死死攥住那条穗带:“是啊,这宫里的孩子有几个是好生养的,即便生下来也活不长,还不如直接不生养的好。”
嬴珏取下苏绣手绢替毓蕊抹去脸上的泪珠,宽慰道:“只要姐姐养好身子,你还会再有孩子的。”
毓蕊的笑声颇为凄冷,就连洒落她羸弱双肩的阳光亦镀上了一抹寒亮的银色:“再有孩子?这一切的苦痛都是他带给我的,我岂会让他再伤害我一次?”
嬴珏拿着绢子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片刻收回道:“我理解姐姐的痛苦,可是姐姐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的父亲和家族想啊。你的长姐已去,周氏一族的性命就全落在了姐姐手里。这样一直疏远陛下,终究不是办法。”
“我没你想得那么深远,我只知道他负了我,”毓蕊转过头来看着嬴珏,眸底那深深的悔恨如汹涌的洪潮向嬴珏翻滚而去,“妹妹你可知道,我夜夜梦见那个孩子向我哭诉,他总红着眼问我是谁害死了他,可我……可我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我多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可从梦中惊醒之后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她忽然伸出手紧紧攥着嬴珏的手腕,带着深受刺激后的低沉与惊恐,哀哀道:“你说,我这样的痛苦他如何能懂!如何能懂!我如何还能奴颜媚骨地讨好他,在他膝下承欢!”
嬴珏听得心如电转,强忍着手腕上的疼痛,温声道:“姐姐,殿下早已为人父,你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孩子,你的痛苦在他那儿甚至是加倍的,他不过把一切都藏在心底罢了。就如姐姐所言,若真有人蓄意谋害,殿下又怎会无所察觉呢?他当时不管不顾,也许是他的缓兵之计,让那些在幕后陷害姐姐的人以为计谋得逞,露出马脚。”
毓蕊轻声呜咽着,脸上浮起阵阵异样的潮红,她浑身滚烫,可这滚烫底下的心却如严冬腊月的冰凌,寒到了极点:“我没有你了解他,不懂得他的计谋策略。只是我被他伤透了心,要我一时转圜并非易事。现在我只想保全一己性命,不再承宠。只有我活着才能为我的孩子复仇。”
嬴珏轻抚着毓蕊因削瘦而凸起的背脊:“既然姐姐意已决,那妹妹就不再置喙了。不过还是一样,我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毓蕊的心绪慢慢平伏了下来。她轻“嗯”一声,道:“多谢你总这样理解和支持我,在这宫里真心待我的也只有你了。”
嬴珏替毓蕊理了理松散的鬓发,柔声道:“当初我被孙灼芙和汪明虞冤枉,在大雨里跪了一整夜,只有姐姐撑伞来看我。我如何能不真心待你呢?”
晨风吹过湘妃细竹沙沙作响,仿佛无数雨滴落下。斑驳的竹影透过轻薄如烟的月影纱映入殿中,枝叶纵横,森森然落了一地,迷蒙的光衬得毓蕊的脸也肃然冰冷起来:“她们也是过分!趁着殿下不在府邸就这样作践你!只是她们没想到殿下根本不在意汪卷碧母子俱亡,反而对你所受的委屈颇为介怀,重重责罚了她们。”
“正因如此,我才更成了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逆着微光,一点炙热漫上嬴珏眼底幽深的寒潭,“我临盆前殿下被齐王所害的消息是谁传给我的,我也一样不会忘记!”
毓蕊心下感慨万千,拳拳的目光宛如柔波漾开:“说到底,你若不是那个万千宠爱在一身的人,也就不会有这么多苦难了。”
万千宠爱在一身?嬴珏心底一怔,盯着桌案上镂刻的菩提子出了神,半晌才道:“既已是那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便下定决心要与磨难相伴了,我甘之如饴。”
毓蕊娴静的仪态中微露一丝坐立不安:“我没有你这样的勇气,不过他对你的特别却是我们都不曾有的,我只愿他莫负了你,让你像我一样成为心如槁木死灰的人。”
嬴珏嫣然一笑:“我信他不会的。”
毓蕊掩去了眸中的伤神:“但愿如此。”
帘动影摇,嬴珏的陪嫁侍女婉珍盈盈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给侧妃和宝林请安。”
嬴珏一笑:“不必多礼,怎么了?”
婉珍面上难掩喜色:“是咱们王府女眷的册封旨意下来了。您是正二品妃位之首,周宝林是正三品贵姬。”
嬴珏的面色稍动:“何处得来的消息?”
“是御前的张公公告诉奴婢的,千真万确,”婉珍殷殷的神色中微现踌躇,“只是……只是不不知道为什么,殿下没有立后。”
嬴珏和毓蕊相视愕然,随即问道:“没有立后,那太子妃是什么位份?”
婉珍低声道:“太子妃是正一品德妃。”
嬴珏轻轻颔首,神色如常:“你先下去吧,不许四处张扬,知道么?”
“是,”婉珍顺服地点了点头,又道,“张公公说不一会儿就要接您们去太庙册封了,还请您们准备着。”
婉珍告退后,毓蕊的嘴角缓缓凝聚成一朵冷如寒冰的笑颜:“她孙灼芙不是皇后?还真是报应不爽,由妻贬妾,不知她今后如何自处呢。”
嬴珏若有所思:“她的父亲是前段时间‘文字狱’[3]的主犯,罪臣之女的桎梏自然无法让她登临后位。不过我估计她的位份依旧是咱们当中最高的,毕竟太子妃的身份不可轻易低估了去。”
毓蕊低首弹了弹玲珑剔透的指甲,以浓密的睫羽掩住眸底的恨意:“只要她不是皇后,一切都好说。我实在看不惯她一副伪善的样子,当初我小产,若不是她对陛下说我体弱不易受孕,我也不会那般落魄。”
嬴珏的神色如清露覆地,轻柔而温煦:“我知道姐姐的恨,只是今后在宫里,咱们都不能再喜形于色了,尤其在孙灼芙和汪明虞面前。”
毓蕊抬起头来一笑:“我明白的。时候不早了,你快回正殿更衣准备吧,今日册封,礼数可不能错了。”
嬴珏轻轻颔首,起身道:“也好,那妹妹就先告辞了。”她迈着莲步走了出去,日头已经高起,微有炙烈的阳光透过树隙洒落她身上。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步伐。
【1】《贞观政要》:唐代史学家吴兢著的一部政论性史书。全书十卷四十篇,分类编辑了唐太宗在位的二十三年中,与魏征、房玄龄、杜如晦等大臣在治政时的问题,大臣们的争议、劝谏、奏议等,以规范君臣思想道德和治同军政思想,此外也记载了一些政治、经济上的重大措施。
【2】压鬓:一种汉族妇女发饰,用来压鬓边碎发,故命名“压鬓”。
【3】文字狱:文字狱是指封建社会统治者迫害知识分子的一种冤狱,历朝历代都有文字狱的记录。《汉语大词典》定义为“旧时谓统治者为迫害知识份子,故意从其著作中摘取字句,罗织成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