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近子时了,也就是正午十二点整,这是将会燃放烟火。
就如现在的西湖烟花节一样,在临水河畔一排排的烟花在河边燃放,绽放成花,印染半边的黑夜,很美,也很诗意。
独孤燕喜欢这犹如昙花一现的烟火,喜欢到了会去捡掉落在地上的那些残破的碎片的地步,就如黛玉葬花一样,她也将这些碎片埋进土中。
宫里的其他公主王子们都在背后议论她这可笑的举动,每次看她都是不屑的表情,当然还有掩藏在不屑背后那深深的嫉妒。
也许是铭瑄皇后的宠爱,也许父皇因爱屋及乌抑或是对她亲生母妃的愧疚,才对她百般迁就,让这些同在帝王家的人对她恨之入骨。
同样,也是因为这些荣宠,才让她不至于死在那些同根生的人的手上。
通!通!通!
嗤!嗤!嗤!
从上升到绽放烟火都有着热烈的奏乐,每一声声响都像是在为她欢呼,为她的美丽喝彩。
当第一朵烟花在夜黑中绽开,沉静的人群突然喧闹起来,就像是沸腾了的开水,不仅热,还热闹。
在拥挤沸腾的人群中,独孤燕显得很不自在,想要离开,却被人群堵住,她像是夹在了石缝中,进退不得。
像所有小说的发展一样,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又像所有小说的情节一样,她的手冰凉,另一只手温暖。
两只手紧紧的握着,掌心的纹路重叠缠绕。十指紧扣,那是相爱至深的情侣间最为亲密的相握。
瞬间,她的心慌乱如麻;永恒,他的心静如止水。
一路疾走,终于离开了那些像想要把人吞尽的火焰般的人群,来到了少有的一片寂静之地。耳畔传来的人声变得虚无缥缈。
她想要挣脱他的手,他却更加用力的紧握。
“你弄疼我了。”
许是好久不曾开口说话,她的声音也如那些耳畔的人声一样飘渺,让人听不真切。
“你真的弄疼我了。”
见面前的人始终不肯放开她的手,她提起嗓子又一遍的说道。
“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爱你。”
也许是听了那曲《落》,他不想让他们两个也带着那深深的遗憾离去。
“司臣零,我不是不相信,我是不敢相信了。”
她望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她想要的东西,欺骗。可是,望了半天她还是没有找到。
但是,她还是不敢相信了。
“为什么?”
……
独孤燕不再回答,也不再挣扎。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敢就是不敢了,她早就不再是那个敢爱敢恨的独孤燕了。
“独孤燕。”
他脉脉含情的唤了她一声,顺着手势拥她入怀。他抱着她,感受她身体的温暖,闻着她发间的清香。
“不要离开我,好吗?”他低声的乞求着,完全没有一个帝王该有的风度,“你可以不再爱我,但是请你不要在离开我,好吗。”
你可以不再爱我,但请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那么卑微话,若不是她亲耳听见,如论如何,她都不会相信那是出自他之口的。
她还是没有回答,她还是不敢回答。她害怕,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梦,醒来的时候又要面对无尽的嘲讽。
这样的梦,在那三年里,她做的太多太多了,不是吗?
月光如水,撒在独孤燕略带苍白的脸上,停留在她嘴角的那一抹微笑上。
“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廋马。”
这是独孤燕在教着他们的孩子读书写字,每一个凄凉的词都被她念的带着些许诗意的欢愉。
“爹,爹!”
原本应该听到的念诗的声音,变了欢乐的叫唤。
“来,音儿,爹抱。”
男子一把抱起像她飞奔而来的,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儿,咧着嘴大笑着。
“爹,音儿明天要和爹一起去打猎。”
“女孩子家家的,要在家里跟母亲好好念诗。”
“不要,不要么,音儿就要跟着爹么。”
小女孩儿撒娇着,小脸不停的蹭着男子新长出来的胡茬,突然,乐的咯咯的笑。
“好,明天,爹带你们一起去。”
“好好,爹爹最好了。”
小女孩儿拍着手,重重的在男子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吻。
独孤燕在一边看着,嘴角的弧度不断的放大。
“起来了,起来了,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呢?”
伴随着身上传来的一阵剧痛,一个严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打破了她的梦。
独孤燕痛呼一声,双手捂住疼痛的源头,感觉有液体在流动。
血,一滴滴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难道这就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吗?
“快起来!”
严厉的如母老虎般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又一遍想起,冰冷的不带一点人情味。她真的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那么的对她,她从来就没有为难过他们。
独孤燕看了一眼黎明前漆黑的夜,刚才因疼痛而皱起的眉渐渐的舒展开了,嘴角有浮起了刚才那般明亮的微笑。
那个梦,他虽然看不真切孩子的脸,看不真切那男子的脸,但她却能感觉到,那个男子就是司臣零。
“独孤燕,回答我。”
久久等不到答案,他的心是如此的慌乱。
“司臣零,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喜欢上我,为什么一定要在我不敢再爱你的时候,为什么?”
她在他的胸膛,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也正是因为这面具,她有了说出心底最真实话的勇气。
“你知道吗?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敢再相信,在你的眼中,我算什么,紫鸢雪又算什么?”
一个一个问句,字字洞穿司臣零的心。
在他的眼中,独孤燕算什么,紫鸢雪又算什么?
他只知道,那三年,他想过雪,然而,雪的身影在他的记忆中却越来越模糊,直到来到御雪皇宫迎娶独孤燕,他才又一次的看到了紫鸢雪,紧紧的盯着她看,只是为了寻找曾经的那种感觉,可是,他失败了。
所以,那时他的眼里有的只是在一遍确认的绝望,原本他以为的那种至死不渝的爱,根本就不存在。
直到,独孤燕脸上苍白的躺在床上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的心在哪里,他的爱在哪里。
“独孤燕,如果你要走请带上我,好吗?”
什么时候,他竟然这般无赖了。
独孤燕抬起头,看着他唯一露在外面的线条完美的下巴,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可以保证,昨天我没有离开你,今天我不会离开你。”
人生中有三天,昨天、今天、明天。
至少,有两天她在他的生命中,他也该知足了,不是吗?
“独孤燕,明天你也不准离开我。”
这才是一个帝王应有的霸道。
“哇!烟花好美。”
独孤燕望向黑夜中的烟花,转移了话题,在这样下去,他非得要出一个结果来,一个她不敢说出口的结果来。
“独孤燕……”
“别说话,你看,烟花多美。”
独孤燕打断了司臣零的话,依偎在他宽阔温暖的胸膛上,看着美丽如精灵炫舞的烟火。
这一刻,她等了不知道有多久。现在,终于来了,可她却没有了那一份激动,是她的心真的累了吗?
司臣零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一分,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他能感受她内心深处的那一份伤痛。
静静地,两个人在热闹的烟火中相互依偎成雕塑般安静。
若是,时间就在他们相拥的这一刻静止,该有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