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衣摆与白色的裙摆在风中翻飞重叠。不知何时,独孤燕已经离开司臣零的怀抱,两人并排的站着,目光注视着最后滑落苍穹的那点星火。
喧闹过后的寂静是如此的可怕,那满地的狼藉,那空中弥漫的硝烟,太多死亡的气息总是让人透不过起来的。
独孤燕走到一块碎片前,蹲下、捡起,又走到另一块碎片重复同样的动作,隐约烛火下的剪影竟是如此的认真。
一片又一片,蹲下又捡起。
“燕儿,你捡这些没有生命的玩意儿做什么呢?”
这是第一次紫鸢雪对着她的面揶揄她,不,不是对着她一个人的面,而是对着好多人的面,比如司臣零,又比如默海冥。
“谁说的,他们是有生命的,它们都化成天使飞走了,这些是它们蜕变时的衣服,不能任由人们踩脏了它们。”
她反驳到,目光望向司臣零,她多么希望他能为她说一句话。
“燕儿,是不是又在偷偷的看《民间小笺》了。”
紫鸢雪不屑的问道,在他们这些高雅之士的眼里,那些街坊小说只会迷乱了眼,让人落了俗套。在宫中看这些书,尤其是王子公主看这些书是会被人们笑话的。
虽然,那些街坊小说远比名家著作好看的多,真实的多,但是在口碑上他们确实卑贱的,就如同最下等的奴隶一样卑贱。
“对啊。”
并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独孤燕大方的承认。那时的她是个恃宠而骄的人,她有母后疼父皇爱,做出在出格的事情,她也是会被无条件的原谅的。
何况,这么一本书根本不算是什么。
紫鸢雪得脸一阵白,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本想借此机会羞辱一下独孤燕,只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承认的如此之快,如此的坦然。
“公主,您可知道这些书只会污了您的眼,还是少看为妙。”
说话的是默海冥,在记忆中的他还是那般的虚伪,表面上句句话都是为了独孤燕好,而实则确是句句语带羞辱。
只是,这一切独孤燕都不想深究罢了。
“我看什么书可用的着你来管?”
在他的面前她倒也不摆架子,不是自称本宫,而是自称我,这一个称谓也证明了她是真的把他们当成朋友的。
“不敢不敢。”
默海冥本想着贬低公主来让紫鸢雪开心的,不曾想过向来温顺的公主,今天也说出了严厉的话来。
他的目光斜向紫鸢雪这边,看到的只是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恼怒。
“停下!”
独孤燕命令着要往前走的司臣零,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他的面前捡起了下一秒就在司臣零脚下的那一片残屑。
“你是笨蛋吗?你以为你是公主就可以做这样让人耻笑的事了吗?你脑袋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司臣零看着差点被他踩到脚底下的细小的独孤燕,心里闪过一丝惊慌,然后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恼怒,想都没想,一连串的话便脱口而出。
“我……”
独孤燕站起来,仅有九岁的她在十一岁的司臣零的面前是那么的弱小。听说,她是有一个早产儿,不足七个月便出生了,长成现在这样,一脚就能被踩死这般的瘦小,也是无可厚非的。
“独孤燕,你就不可以多和雪儿学习学习吗?”司臣零并不在意她的目光,而是余怒未消的继续说道,“你这样一个女孩子家的,一天到晚看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你就不能有点长进?”
默海冥瞥了一眼紫鸢雪,眼里那抹闪耀着快乐的精光刺痛了他的眼,离开紫鸢雪,他将目光移到了司臣零身上,目光里全是愤怒,还有最最深处的杀机。
而一直在教训独孤燕的司臣零看到的只是,独孤燕那委屈的表情,有的只是心烦,一种看到独孤燕委屈的表情就会有的心烦。
“零哥哥……”
“停,不要在叫我了,看到你就心烦。”
孩子就是孩子,十一岁的他似乎懂了又似乎不懂,他面对着委屈的她不该如何表达,就说出源自心底最为真实的感觉。
心烦!他真的很心烦。
可是那时的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心烦。
也许,看着忽明忽暗的灯火下那随时会剪影,他似乎懂了,心烦并不是来自于他对那个女孩子的讨厌。
而是害怕!
他是另一个国家的质子,说的好听是质子,说的难听点就是阶下囚;而她确是这个御域大陆上最为富强的国家的公主,最为受皇帝宠爱的公主。
所以,他害怕了,他害怕会爱上这个天性纯良的,喜欢粘着他,叫他零哥哥,不会用异样眼光看待她的独孤燕。
“零哥哥……”
九岁的独孤燕被这严厉的话吓的不知所措,只是又呢喃了一遍零哥哥,年纪小小的她心里感到了顿顿的痛。像是被一把木刀子扎着一般,稍大一点,她才明白那就是爱一个人的感觉。
“燕儿,不要哭了,你看这些碎屑都飞走了。”
在人前装作好人,一向是紫鸢雪与生俱来的能力,是她挑起的事端,也是她假惺惺的扑灭。
为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像独孤燕证实,司臣零永远是站在她那一边的。
独孤燕伸出手擦了擦刚才委屈的眼泪,看着满天飞舞的纸屑,不仅怔住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精灵在空气飞舞。
美,真美!
“独孤燕,你看,这些精灵好美!”
一阵夜风吹起了地上那些零落的残屑,司臣零来到独孤燕的身旁,低声的对着她说。
“是啊,好美!”
独孤燕摊开掌心,手里的纸屑也虽着风飞走了。
独孤燕的目光努力的追随着那些从她的手心里飞走的属于她的小纸屑,可是,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都没有了。
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不管再怎么努力的追随,它们终究还是会消失的。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浸湿了面具,不是说好的不再流泪的吗?怎么又哭了呢?一定是刚才的风太大,扬起的尘沙迷了她的眼。
她笑着,自我的安慰着,尽管这个理由已经不靠谱到错误百出,她还是说服了自己,她的眼泪,不过是风沙迷了眼。
“该走了。”
司臣零开口道,看现在的天,估计也离黎明时分不远了,街上早就找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了。
“再等一会儿,我们就可以看到日出了。”
独孤燕拉住了司臣零转身离开的衣袖,低声说道,像极了她小时候的那些祈求,那些司臣零没有一个会答应的祈求。
“好!”
第一次,他什么都没有多说,就说了一个好字。一个胜过千言万语的好字。
“谢谢。”
独孤燕不知道何时变得那么生分,这一句谢谢到是刺痛了他的心。
“独孤燕,我不许你说谢谢,你只要记住,这天是今天,而不答应过,今天你是不会离开我的。”
司臣零俯下身,以及暧昧的姿势,说着这些令人无法抗拒的不算情话的情话。
“我……”
独孤燕张张嘴,想说些不知道是反驳还是顺从的话,真正说出口的却只有一个我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司臣零闻着独孤燕身上独有的体香,扭转过头,轻轻的在她冰冷的面具上印上了一个吻。
离开她的面具,同样在面具下的司臣零的脸上却布满了微笑,这是第一次,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
这样,很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