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阿诺揉着惺忪的睡眼,准备翻个身继续睡的时候,小瑞急匆匆冲了进来:“小姐,管家盛叔求见,说有急事。”
“何事?”阿诺赖床的毛病一直都有,这时连眼睛都不愿睁开。
“思芸园昨夜走水,挂在思芸园的红绸全被烧了。盛叔说仓库中没有备用的红绸,二百两银子充公,也没有救急的现钱。”小瑞心急。
“什么?烧了?”阿诺猛然坐起,扯起衣服就往身上穿,瞬间清醒的大脑仔细的梳理着思路,“那思芸园损失如何?”
“听说施救及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只是红绸没有人救,就全烧掉了。”
阿诺冷笑:“好一个走水,单单烧了红绸。世子知道吗?”
“世子昨夜就住在思芸园。”
阿诺做了一个深呼吸,情况也明白了七八分。这是郁阳天授意的,否则思芸园再大胆,也不敢烧了她世子妃的东西。
她平静好情绪,与老管家问了具体细节,直奔事发现场而去。纵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看见四分之一的红绸化为灰烬,她的怒火还是蹭蹭上来了。那个时候,哪怕只是泼一盆水,完全就不是现在这个状况。
他是故意的,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忽然想,新婚第二日的宋诺钰直冲思芸园而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一脚踹开房门,然后一鞭子抽向床榻上相拥而眠的两人?
她看向涟衣,嘴角扯过一丝轻嘲:“姨娘,麻烦你去请王爷,就说世子妃准备酬神会不力,自罚跪祠堂请罪,只是身体还未恢复,担心伤病复发,请王爷说情。”
涟衣依言去了,阿诺吩咐管家看好现场,不要被人破坏,自去了祠堂,命小瑞将垫子拿走,咬牙跪在冰冷冷的石板地上。
小瑞眼睛一红,眼泪就出来了。阿诺看着她,悄声道:“留点眼泪等会再哭,王爷一来,你就拼命流眼泪。”这话一说完,小瑞竟是破涕为笑。
阿诺无奈瞪了她一眼,她舌头一伸,俏皮道:“小姐放心,小瑞一定哭得地动山摇。”
阿诺这边措辞还未想完整,王爷就到了。这一切做的悄无声息,王爷来的快,当被告知世子还未起身时,阿诺简直是心花怒放。
小瑞的哭功还真是到家,听不见哭声,只是哽咽的抽泣声,再加上泪盈盈的双眼,配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
阿诺看见王爷,端端正正行了大礼,然后慷慨陈词,认错请罚。
“阿诺有大错,错在身为世子妃,却抱恙在身,无法管理府中事务,致使出现府中走水却不能及时施救的错误,造成损失;错在准备酬神会,却没有时时关注,事事当心,导致意外发生,经费不足,使酬神会不能顺利举行;错在与世子相处不睦,让世子不关心妻子只关心外人,出现问题不能同世子一起解决,却麻烦王爷;错在让府中大权旁落,家不像家,府不是府;错在没有起到表率作用,让府中众人不能齐心协力,只选择独善其身……”
她条条陈述,理由虽说有点牵强,罪名虽然有些滑稽,王爷听着听着,也是明白其中的味儿来了。不禁对她的小心思莞尔,待郁阳天到来,痛陈厉害,只说管家办事不力,竟让思芸园走水,财产损失事小,伤到世子事大,非要换了管家,重新找一个得力之人来用。
郁盛自郁阳天出生起就跟着他,一直忠心耿耿,是郁阳天的左膀右臂,怎能更换,而且罪不在他。郁阳天自然是不同意。
父子两人争执不下,王爷适时退让:“本王看世子妃大病初愈,这酬神会也准备的妥帖周到,以后这世子府还是交给世子妃打理吧,男主外女主内,府内没个女人管事,许多细致之处都会出错。世子妃也无需过于自责,这次走水损失的银子就从本王这儿支,也希望管家吸取此次教训,将分内的事情做好。”
阿诺适时表态:“父王厚爱,阿诺深感惶恐。世子府事宜一贯都有芸姑娘打理,井井有条,阿诺从未接手,也不懂如何操持家务,阿诺担心会扰了世子府正常的生活节奏,不若还是交由芸姑娘……”
话音未落,已被王爷打断:“放肆,齐思芸不是府中人,只不过借住在府中,如何能打理府中事务?你身为世子妃,身为世子府的女主人,却推脱任性,不知承担责任,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本王的脸往哪儿搁?”
“是,父王教训的是,阿诺知错。”阿诺战战兢兢。
“不会的东西可以学,涟衣在这儿帮衬着你,你大可放手去干,有什么错处,本王给你担着。”王爷爽朗大笑,似乎很欣慰阿诺的上进。
阿诺道谢,眼睛余光撇过郁阳天,他面色冷然,山雨欲来。
本来想用缺了的银子为难她,没想到她竟能搬出王爷,而且顺顺利利夺去了管家之权,若她手中有了实权,想控制她,就越发难了。
郁阳天面色森寒的看着跪地的少女,看她蹙着眉头、咬着唇极力忍着痛楚,心中不禁冷笑,她一贯会用苦肉计,这一计用的可真好。只是想站起来,怕没这么容易。
“父王,既然您将管家之权交予阿诺,阿诺今日就是世子府真正的女主人了,孩儿想不若今日就一并完成这祭祀仪式,也算是孩儿的一片孝心。”郁阳天跪下请示,一片拳拳孝心。
王爷深为感动,当下就应了,随后便大摇大摆回了王府,留下这对小夫妻横眉冷对。他的儿子,他怎能不了解?不报这被算计之仇,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祠堂里,众人早已被遣散。
阿诺顺势坐在地上,揉着发麻且冰冷的双腿想站起来,却被郁阳天一把按住。
“跪好,我让你起来了吗?”
“凭什么?”阿诺吼道。
“你最好记得,这里是祠堂,本世子跪着,你就要跟着跪好,对祖宗不敬,对长者不敬,你万死难辞其咎。”他的话音压的很低,却是不争的事实。就算王爷在这儿,也只能恭敬有加,否则随意一个罪名,她的性命只是瞬间的事情。
她咬牙,重新跪下。
祠堂冰冷的寒气顺着膝盖蔓延,膝盖骨头硌在石板地上的疼痛更加深了这种寒气。郁阳天笔直地跪着,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她也只能跟着跪着,一边愤恨的将郁阳天的祖祖辈辈都问候了一遍,一边默默感受着寒冷如同毒蛇般攀附上身体,再一边想着怎样脱身。
装晕?估计郁阳天也不会相信。
装可怜?她怎么能这么没有骨气。可是骨气跟身体比起来,骨气算个屁啊!何况在郁阳天面前,她哪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阿诺眼神四处瞄了瞄,确定祠堂里再没有第三人,那眼睛一眨,泪珠儿就一串串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