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赔偿完毕,再次走出酒楼之时,已是钱袋空空了。
继而各自苦笑。他俩之前自是完全没想过要赔偿这件事,从来在延平府嚣张惯了,别说小小一间屋子,就算把整间酒楼砸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现在他俩就洗心革面愿意乖乖赔钱了?当然不是!田宛知道,现在的情况是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不过,这是对徐孟的,她完全处于被动;对她,不如来一招搂草打兔子。
其实他俩自己没觉得,他们还真不算低调,他俩并十来个军士,黑压压一片,酒楼老板也是有眼色的,就让他们赔了兜里这点子钱,不然真以为那贵宾间里的东西就值这么点?
一阵风吹过,和煦拂人,比之刀子般的北风不知柔了多少倍,让人迷醉,直熏得田宛有些晕眩。
田宛想,她今天是有些失态了,刚才扯着嗓门大吵了一架,也确实抒发了她心底里自重生以来的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吵架是真的吵得个酣畅淋漓。
不过,明明从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何时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愣着干什么?走了呀!”秦嘉催促着,他可一点不想再多待,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看着秦嘉一脸郁色,田宛突然笑了,她想,是啊,只有在这些故人面前,她才能真正卸下心防,做本来的自己,原来这么痛快。她忽然就想坦然相告,为什么她要来靳川,她自己所能掌握的能力,还不够。
“秦嘉,你还记得我们那天踏青吗?”
秦嘉愣了几秒,他俩最近对话一定要如此驴头不对马嘴的吗?
不过,他还是很快想了起来。人啊!在倒霉丢脸的时候就总是更习惯于想起比自己更加倒霉丢脸的人,老四那天的样子,他现在想起来都想笑。
你想想,最美的三月**里,十里桃林粉红枝头,风中花雨芬芳,美人才子相顾脉脉,欲语还休,人面桃花相映红,偏一黑脸大汉嗓门一扯,声如洪钟,还不伦不类穿着毫不相称的翠绿直裰,浑身扭捏,煞是亮眼,真是有趣极了。
阿宛大病一场,乐子都少了许多,这一能出门偏还是去那么无趣的踏青,就只能拿自家兄弟几个乐一乐了,故而才有诓着老四来了这么一出。
没等秦嘉乐完,田宛见他想起来这么件事了,说道:“老四说的那个比你还俊的男子,想起了?”
秦嘉脸一扭,忿忿道:“那人与一众夷人一道,定不是什么好货!”听到这样的形容词,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田宛毫无所觉,继续说:“对!我就是担心那人不是好相与的角色,那次下来我就特地关注了一下,发现无论如何都查不到他和那些夷人的踪迹,现在想来是来了靳川,恐是要行水路。”
“咦,阿宛?你什么时候对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感兴趣,难道?难道?”秦嘉双手护胸,一闪几丈远。
田宛眼光闪了一下,没好气的说:“注意这句话的后半句才是重点好吧?”她还不想让人知道这个人是徐孟,她的仇,要自己亲手来报,再说,她现在,还不应该认识徐孟。
秦嘉总算正经起来,他当然知道田宛对延平府的了解,连他都找不到的人,果然是非比寻常的。两人一番商议,认为徐孟此人既是要走,必然不会在靳川停留许久,说不定早在抵达靳川当日就已通过接应之人离开了。如果那样,人海茫茫何处寻?
秦嘉的意思是既然这样,那便算了,这人敢来一次,必敢来第二次,咱们就守株待兔了。这也确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他们对这人一无所知。但这世上哪有千年防贼的道理。
田宛虽知道这人是谁,也知道他要去哪儿,但她失了先机,劫不住他,她便一点办法也没有。
最终,两人决定,鉴于这人与夷人鬼混且形迹可疑,有奸细嫌疑,他们现在寻不到他但不能就把这事轻轻放过,于是他们且暂居靳川城,细细追查蛛丝马迹。
靳川城中的一处民宅。
“世子,果然不出你所料,我今日出门打听,田昭清与秦晖一行人近日抵达云阳,视察三城边防。”钱伯禀报道。
俗话说得好,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徐孟一向认为市集之中鱼龙混杂,是最好的隐藏地点,这次也不例外。
徐孟负手而立,问道:“这次随行的小辈都有哪些?”他一向奉行的是,人才,要么为我所用,要么便使之夭折在摇篮之中。他一向不会太看得起自己以至于太看不起别人,世上的人才可是很多的,不可太小看他人啊。这次,他好像就碰到了一个有趣的对手。
“这次随行的人中,有田昭清的长子田宋、次子田宇,族中行一和行二,柳平的长子柳青,族中行四,说是秦晖的长子、族中行五的秦嘉也来了,但未在随行人员中看见。”
徐孟沉吟了一下,还未开口,屋中另一人接口道:“世子,属下今日上街,听人议论有人打砸了有庆楼的贵宾间,仔细一打听,正是秦五郎秦嘉并田三郎田宛。”
“喔?在靳川,有庆楼?”
“回世子,正是。据有庆楼老板说,他们二人还带了十几个军士模样的人,仗势欺人,他连砸烂的本钱都没敢捞回来。”
且不知田宛与秦嘉觉得自己受了好大委屈还赔偿了老板一部分居然被人如此议论是什么感受,徐孟听见此事嘴角勾了起来,“看来就是他们二人了,毕竟还是嫩了点!”
“黎叔,看紧此二人,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花来!”
“是。”
田宛最近很心烦。她猜想,徐孟应有一半的可能性还在靳川,徐孟生性多疑,他一向信奉只有攥在手里的才是自己的,没见到结果之前,他不信任何人,即使他表面信了,心里也未必真信。但是,最关键的是,怎么找人?
偌大个靳川城,又不是她的地盘,虽然由于多年前的战争曾败落,但由于其地理位置便利,这些年已恢复元气,甚是繁华热闹,各路人马聚集,实是不能轻举妄动,要想大海捞针,谈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