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田宛没有告诉其他人,有些事,一定要自己做。
夜了,田宛在屋内坐得笔直。海棠已被她派出去,这一次,要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定要速战速决才好。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心中忐忑,隐有不安。
海棠毫不费劲地找着了那间民居,令手下将门一脚踹开,屋内很安静,安静得诡异。
“啊!”一声惨叫传来打破了这一诡异的气氛,是冲在前面的手下一下子陷入了陷阱里,下面有寸许长的锋利铁钉。
大家本是一拥而上,于是不少都中了暗器,好不容易走过小院,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此刻的徐孟正在去往靳川的路上,他心想,不知这份大礼,可还欢喜?
田宛得知消息后,只手捏碎了杯子。“砰”地一声,海棠只觉得心底在发抖。
“给我追!”
海棠领命应是,回道:“奴婢见屋内的衣饰,皆是汉人装扮,此处西北,此人想来是去往东、南二方,可从这二方相追?”
田宛摇头,迟疑一会儿,还是解释道:“此人行事,喜反常人之道,观其甄选住处可窥一斑。此处北通大辽,东接洛阳,乃交通要塞,官道畅行无阻,赶路易,追人也易,他不会的。”
海棠一脸迷茫:“如此,莫不是要上乡野小路?这样可是赶路之道?”
“当然不是!”田宛虚空一指,笑得高深莫测,教人猜不透,“百里之外的靳川,可是通水路的。”
两天后,北城门口一骑飞尘而过,直往北方奔去,正是田宛,
她是好凑巧就碰到她阿爹要去云阳、靳川、沂婺三城视察,逮着个阿娘去秦嘉家里唠嗑的时候,紧锣密鼓地就奔靳川而去。
路边小茶棚。
“秦嘉。”田宛跳下马来,就看见一个茕茕独立的白衣公子如鹤立鸡群,一眼便认了出来。她话语很轻,陈述的语气,并未表现出多少惊异之色,一脸平静的与秦嘉对视。
秦嘉扭过头来,错开田宛的视线,要是继续下去,他可能就怯场了,不知为何,阿宛重病一场后,周身的气势无端的强了起来。他一撩下袍坐下,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做出一副品茶的样子,再没好气地迁怒于茶水,“这种小茶棚的茶果然没甚好品的,充作解渴的来还没的污了水的味儿。”
“你既知道,还在这里品的个什么茶?”田宛迅速出手,劈手从秦嘉手中夺过茶杯,一个仰头就进了肚,闲闲的说道。
秦嘉看着空空的手心,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一月来,阿宛不是都卧床静养来着,怎么这功夫越发的精进了?他有些不自在,明明他带着一群的人,气势却不见涨,也不再兜圈子,闷闷的问道:“阿宛,这是从哪里来得这样急?又是要往哪里去?”
开门见山。
田宛笑着打个哈哈,说道:“都到这儿了,还何必明知故问,自然是要去云阳。”
停顿了一小会儿,想了想她的十五岁,又补充道:“阿爹他们瞒着我偷偷去,我能不跟着?”
看见秦嘉一脸怪异,田宛闭了嘴,她补充的这一句是撒娇埋怨的语句却偏偏没有撒娇埋怨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生硬又刻意,画蛇添了长长的足。
没等秦嘉说话,田宛自顾斟了一碗茶递给秦嘉堵他的嘴,说道:“不是要喝茶?快喝吧!”
茶碗都递到嘴边了,秦嘉眼里的笑藏不住,看着田宛臭着一张脸,只觉得整个人浑身各种舒畅。
待到茶水喝光,半晌无话,气氛一时沉闷,田宛好像毫无所觉,就坐在凳子上漫不经心的玩指甲,她有耐心得很。终于,有人还是憋不住了。
秦嘉问道:“阿宛现在不急着走了?刚才可是五百里加急的速度。”
急?怎么不急?可堵路的来了,可不是急就能成的事。田宛慢悠悠地说道:“慌什么,五郎啊,咱们兄弟好容易荒郊野外的遇一场,自然要好好叙叙旧的。磨刀不误砍柴工,休整休整也很有必要。”
五郎,这是秦嘉在秦家的排行,田宛特意的重读。
秦嘉一听到这个称呼,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进入了警惕状态,一般来说阿宛不好好称呼人的时候,必然就是在打什么歪主意了。于是他决定快刀斩乱麻。
“阿宛,我这带的都是你田家的军士,有话直说吧。”
田宛狭长的凤眼眯了眯,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一点,毕竟还是没经过风霜的少年啊,这两句就给缴械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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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川城门口,秦嘉有点不敢置信,“靳川?”
不是云阳。
田宛抬手指了指城门口城墙上,秦嘉一看,说到:“没字儿啊!”
田宛不理他,直接扬长而去。秦嘉再看了一遍:“真没字儿!诶!诶!诶!等等我呀……”田宛的身影已经远了。
能与秦嘉遇见,显然是秦嘉早早等在那儿了。田昭清早就料到田宛不可能乖乖呆在延平府,不过这次,只能算是个歪打正着。
临行之前,田昭清与宋之琼深谈过,大周与辽国早晚打起来,田昭清并两个儿子早晚上战场,到时自然生死在天。至于田宛,她虽自幼当做男儿养,但毕竟还是个女儿家,从前他们是计划着要早早嫁女儿出门的,现在看来是不成的,既如此,也应让她多多游历天下,延平府太小,怎够雄鹰展翅?
田宛心里是感动的,当年离家出走独自参军,是她一生里最幸运也最后悔的事。
两人找了个靳川城最大的客栈有庆楼住下。
不知怎么,两个人吵了好大一架,所有人看到听到的以下这一幕。
田宛怒目圆瞪:“秦嘉!”
秦嘉掏掏耳朵:“听着呢!其实,你声音再小点我也听得见的。哎,没想到,我在你心里已经是这么老了吗?”
一根凳子跟着砸了过来,秦嘉灵敏一闪,还一脸感叹的说:“少年人啊,就是火气旺!你看你看!”
“秦嘉,你自己不过比我大三岁!”又是壮烈牺牲的另一根凳子。
乒乒乓乓,唏里哐啷……
等两个人终于心平气和,达成一致的跨出房门,衣袂翩翩,不带走一粒尘土。
待两人走后,众人往房间里探头一看,哎哟喂,两个败家子!看看这满地木头屑儿的,这可是黄花梨木啊,这瓷碎片儿倒是当朝的,但毕竟也是官窑烧制,啊!那幅画可是前朝有名的大家之作,这、这、这上面都是些什么东西?一幅画全毁了啊!
田宛与秦嘉对视一眼,不知这场戏骗得过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