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答应了一位大老板,送他的一位亲戚老者的遗体回益阳去,而这位老者是位我们湖南当地传说中的“巫师”。
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趟益阳之旅,却改变了我的一生……
长沙到益阳,大约就一百五六十里地。我们按理来说,开车上高速,不用半天就能赶到。可是到了益阳地之后,才从老太太那里知道,他们的那个村子偏僻的很,而且老太太又根本不认识路,我们只能一边给老太太的子孙们打电话问,一边驱车前进。
一直到了下午四五点钟,可算是找到了他们的村子。
他们这个村子叫龙家冲,谁晓得怎么会起这个名字反正是终于到了。
本来以为将老者的遗体放下我们就走的,可是村子里的人却怎么也不肯,非要让我们留下来吃个饭,说这是规矩。哎,规矩就规矩吧。我们也只好留下来。而老者的遗体则是先留在灵堂前,子女们一起祭奠守灵。
其实,按规矩来说,人死之后是要火葬的。可是像这些偏远的山村,封建守旧观念却极为重,他们以为烧了的遗体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还是坚决按照老规矩,放到棺材尸身直接下葬。我们作为殡仪馆的,自然是恨不提倡这样做,可是没办法,一是我们已经收了人家的钱,二是总不能看不惯就一把火把老头的遗体给烧了吧。要真如此,估计我们就出不了这个山里了。
我们闲的没事四周转了一圈,这个小山村实在是不大,估计最多也就二百户人家,不能再多。不过令我们意外的是,就是这么不到二百户的人家,基本上是都到齐了,家家拎着一打黄纸来祭拜老头,这个确实让我们觉得稀奇,说明这位老者在村里的地位也算是举足轻重的。
村长似乎看出了我们的好奇,然后跟我们解释了一番。原来,这位老者不仅是一名巫师,还是一位白喜师。
这所谓的白喜师,就是村里有什么人死了之后,他负责主持白事,上下里外的打点,什么时候出殡,什么时候下葬,葬礼上要摔掉什么盆盆罐罐的,子女要怎么哭怎么磕头的,都由他来负责和教导,也就是个主持或是司仪。
其实,听我妈讲,我的姥爷也是做这个的。我姥爷不是什么巫师法师,也不会什么道术仙术的。反正他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干这个,他们村子里谁家死人了,要举办个丧事什么的,第一时间先找他去。后来,我姥爷得了中风,右半边身子都不怎么好使了,还是要争着抢着要去办。
这个要是这么说起来,应该算得上是我们的老前辈吧。毕竟,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六点多的时候,天还没有黑下来,我们就开始吃饭了。不得不说,乡村里的民风就是朴实。全村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到齐了,全都把凳子桌子什么搬出来,家家户户出人出菜,哪里用老者家准备。
一会儿工夫,菜就上起了。大大小小的盘盘碗碗的,鸡鸭鱼肉什么都有,毕竟现在的农村也不是以前了,家家户户也都能吃得起鱼和肉了。
本来中午就没有吃饭,这下子我、刘显明大叔、容轩大哥三人是真饿了,也不管乡亲们的客气,拿起筷子来就挑,什么鸡啊鹅啊,大块大块地硬往嘴里添。周围的父老乡亲们都看傻了。怎么这三个省城里来的人,按道理应该不愁吃不愁穿的,可吃起来像是几天没吃到东西的要饭的一样,难道是菜太好吃了。
酒席过半,天也有些黑了。老者的子女过来,对刘显明大叔碎语了一番,刘显明大叔也是点了点头。
我忙问大叔怎么回事,大叔回答说:“老太太说我们三个不是一般人,想要我们一起送老爷子一程。”
我一愣。
怎么送?难不成开着地府公交车一直把他送到地府去不成?
刘显明大叔没有说,我也没有继续问。
大约晚上10点多,我跟容轩大哥坐在车里,一人举着一块手机,抱怨着这山沟沟里面信号真是差。而这时,老者的子女叫我们过去,我们两个赶紧将手机放起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很正色地跟了上去。
今天的夜晚,月光不错,但是月亮却并不圆,是轮残月。而且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夜里竟然起风了,而且是非常凉爽的凉风,这个在夏天的夜里是很少见到的,尤其是湖南的气候而言。
来到灵堂前,只见老者的子女们各列两旁,老太太在中间,是不是地往火盆里放一张烧纸。看到我们之后,老太太回头看了我们一眼,又对着刘显明大叔使了一个眼色,刘显明大叔一点头,接着让我跟容轩大哥上前去。
我和容轩大哥也都是一愣,不过还是按照他的意思走了过去,到了老太太的跟前。老太太已经没了白天的那股精神头,而是一脸的哀伤,她示意我和容轩大哥也跪下,我们两个只好照做。
“娃娃,我们晓得,你们两位不是凡人……”
老太太话一出,我们又是一愣,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她也不看我们,而是继续往火盆里添着纸,喃喃地说道:“现在这个社会,像你们两位这样的年轻人根本就没有了。老头子也一直托梦给我,想要把那样东西传下去。可是,我们的子孙们没有一个是争气的,所以,我们决定传给你们两个……”
等等,等等!我还是有些蒙啊!什么那样东西传过来传过去的?要传授我们绝世武功吗?还是跟他们一样,像跳大神一样蹦来蹦去的?话说,好像也根本没有经过我们两个的同意,你们老两口就擅自决定了喂?
老太太这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发现她的眼中已经有些浑浊了。
“娃娃,其实白天里对你说的那些话,只是再考验你,看看你有没有这份决心!你要知道,你从事的这个行业一点也不丢人,反而会让你受益一生,甚至会让你们子孙蒙荫的……”
我没有说话,而是长大了嘴巴,看着前面的灵床,看得我都傻眼了,哪里还能听进去老太太的话啊!
因为,我看到本来好好地躺在床上的老头竟然坐了起来!
呃,不,确切说是他的魂魄坐了起来。不仅是坐了起来,只见他的魂魄又慢慢地从灵床上下来,几步走到我们跟前。
我瞪大眼睛瞧着弓着腰的老头的灵魂,发现他竟然对我笑。
我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容轩大哥,没想到这位大哥竟然双手抱拳,对着老头子的魂魄作揖。
哦,原来他也是可以见到的,可是他竟然不害怕?
再看一眼老太太,老太太虽然脸色依旧很憔悴,但是却勉强地挤出了笑容。
“是吧!我家老头子也同意了你们两位后生。”
哎!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我只能学着容轩大哥的样子,双手抱拳,低下头对着老头的魂魄拜了拜。
这时,突然感觉到一双非常温暖的手摸了我的头一下,可是我依旧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过了片刻,老太太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手帕,手帕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她将手帕递给我们,并示意打开。
我跟容轩大哥轻轻地将手帕打开,只见手帕竟然包着两个小物件。
一个是一面巴掌大小的小旗子,旗面是紫色的,似乎是布的,旗杆是木制的,不知道是什么木头,不过仔细一看上面一道道的痕迹,似乎也是个老物件了。
另一个是枚铜铃铛,外面镀着金,也就李子大小,我小心翼翼地取出来,不敢弄出一点声响。铃铛的表面跟旗子的旗面一样,都画着刻着奇怪的符文,反正我是不认识这是什么字。
我再望向老太太,只见老太太的眼睛微眯,对我们说:“这是引魂旗和镇魂铃……”
还没等我继续问,却见老太太的眼睛慢慢地闭合,眼角有一滴泪落下。
老太太突然向后躺倒,我跟容轩大哥顾不得端详那两件小东西了,赶紧上前要搀扶起老人,却只见刘显明大叔直接一个健步上来,然后底下身子试了试老太太的鼻息,又扒了扒她的眼皮,然后默默地站起来,点上一根烟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老太太的子女也围了上来,本来就没有抹干净的眼泪又添上一道,有些年轻不懂事地又要送到医院里去。
却只见刘显明大叔转过头来,淡淡地说:“没必要了,难道你们爹娘怎么样你们不知道么?”
子女们被刘显明大叔这么一说,都愣住了,然后瞧了瞧我和容轩大哥,又看着安详地睡去的老太太,又哇哇地大哭起来。
不知为什么,我也觉得鼻子一酸。今天白天我还不懂事地在心里骂过她的,可是,却没有想到她就这么走了。虽然非亲非故,可是就是觉得心里很不好受的。
容轩大哥将手帕递给我,然后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然后自顾自地点上,也走了出去。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背影,原来,他也是会吸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