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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爱丽丝的故事 (1)

“妈妈,你别太伤心。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等你的。”肖恩的声音微弱,却字字像钢针扎在爱丽丝的心上。

医院的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小男孩,七八岁年纪,身上插了很多管子。他的眼睛黑黑的,像海一样,可是此时,这片海里却有些浑浊,海水没有涟漪,没有波涛,似乎要睡了。

小男孩病入膏肓,医生已经宣布了他的死亡日期——就是今天。孩子自己不知道,但是他意识到了自己身体和精神的变化,他想把眼睛睁大,疲惫却让他总喘气,可是再怎么喘气,还是吸不够氧气,他觉得憋得慌,他太累了。

坐在床边的,是小男孩的母亲,她三十岁左右,脸庞轮廓清晰,高高的鼻子,长长的金发在阳光下闪着光,蓝色的眼睛像一汪深深的湖水,但此时她的美丽面庞有些扭曲,因为她的心实在快要碎了。她的手紧紧握住儿子的一只手,不断地揉搓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孩子的脸,生怕错过一个微小的变化,痛苦折磨着这个年轻母亲,但是她的脸上没有泪水,她微笑着,因为她不愿意儿子看到自己的痛苦。

“妈妈,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小男孩使足力气,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话。

“胡说!肖恩,你怎么胡说呢!医生说你得了急性肺炎,已经给你打了针,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妈妈,我的樱桃树是不是还没有浇水?”肖恩似乎没有听见母亲的保证,他转移了话题。

“哦,妈妈昨天已经浇过了,你放心吧!”

“妈妈,我的书包里还有一盒没用过的蜡笔,你能不能帮我送给梅西,她说过她妈妈不给她买,老师已经生气了。”

“哦,这个,你可以上学的时候自己送给她,妈妈同意。”

“我是想,可是,也许我不能亲自给她了……”肖恩的声音弱下去。

爱丽丝这才意识到,虽然自己没在肖恩面前提过一次他的病,可是孩子已经明白了,现在他分明在跟自己交代后事!爱丽丝再也忍不住,她用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用力咬着嘴唇,使尽全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妈妈,你别太伤心。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等你的。”肖恩的声音微弱,却字字像钢针扎在爱丽丝的心上。肖恩看着妈妈,努力笑了一下,说:“妈妈,你不是跟我说,如果人死了,会去另外一个世界吗?”

“肖恩,你不会死的!不会!妈妈给你买了你最爱看的《邦尼》录像带,等着你回家去看呢!”

肖恩高兴起来:“真的?妈妈,你真好!那我能不能让梅西来一起看?”

“当然,让梅西来。”

肖恩喘了口气,停了一会儿,他说:“妈妈,你会到另一个世界来找我吗?”

爱丽丝握紧孩子的手,使劲点头:“会的,妈妈一定会来找你,不让你一个人孤单!”

肖恩想笑,可是他只咧了咧嘴,不再出声……

病房里突然传来爱丽丝撕心裂肺的哭喊:“肖恩!肖恩!我的宝贝啊……”

爱丽丝悲伤地回到家,她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心如刀绞。她在肖恩的房间里,认真地收拾着儿子生前的东西。桌子上放着肖恩的书包,她坐过去,翻着儿子的书包,拿出一个本子,那是儿子的日记。刚在学习记日记的儿子,喜欢在每一页都配上一幅画,下面是他歪歪斜斜的铅笔字。爱丽丝一篇一篇看着。

有一篇上画着一棵树,光秃秃的。

“10月5日,今天老师让我们讲一讲家里的宠物,我告诉老师我没有宠物,但是有一棵樱桃树,是去年圣诞节时妈妈给我的礼物。我问老师可不可以算。老师说可以。我真希望樱桃树快长大啊,那么我就可以吃樱桃啦!”

有一幅画是一个不高兴的小男孩和医生。

“10月10日,今天我不舒服,妈妈送我到医院,我有些害怕,可是妈妈说我会好的。我明天要和同学们去参观农场呢!我喜欢那些小动物,我想去看它们……”爱丽丝读着,鼻子又酸了。

下一篇是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子。

“10月15日,今天梅西说她的妈妈打她了,她的妈妈不是她的亲妈妈,我的妈妈从来不打我,也不骂我。我让梅西到我家来玩。”爱丽丝读到这里,心里感到很温暖。

下一篇的画很乱,爱丽丝看不大懂,好像是个太空,还有几个星球。

“11月8日,好久没有写日记了,因为我总要去医院。也许我要死了。那我会到哪里去?会见到爸爸吗?可是我不认识他啊!妈妈说爸爸在太空总署工作,他又有了自己的家。我有些害怕。可是我不敢问妈妈,我怕她伤心。”爱丽丝的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她停了一会儿,擦擦眼睛,继续读下去。

“妈妈告诉我说,人死了会到另外一个世界。我想知道那是什么世界呢?我不害怕了,只是怕自己孤单。也许那里也有一个我……妈妈说科学家有办法把人送到另外一个世界,不用等到死的时候。那样的话,妈妈和梅西就可以来看我了……”

爱丽丝合上肖恩的日记,止住了满眶的眼泪,嘴角露出一种坚毅的表情。她把肖恩的日记本紧紧抱在怀里,喃喃地说:“孩子,妈妈一定去找你,不让你一个人孤单!”

爱丽丝站在邻居家门前,手里拿着一盒崭新的蜡笔,还有肖恩生前喜欢的几件玩具。“叮咚”!她按响了门铃。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女孩,后面跟着她的爸爸。

爱丽丝对他们笑笑,递上手里的东西:“梅西,这是肖恩嘱咐我要我给你的蜡笔,还有几件他喜欢的玩具,我想你可以留着。”

梅西的眼圈红了,看了爸爸一眼,爸爸点点头,梅西伸手接过来,说:“谢谢阿姨。”

爱丽丝转身欲走,又转过头来,对梅西和她的爸爸说:“哦,对了,我要出门几天,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给那棵樱桃树浇水?”

“没问题,”梅西的爸爸说,“你要去哪里?”

“哦,我要去找肖恩的爸爸一趟,毕竟他是他的亲生父亲,我想他有权知道。”

梅西的父亲点点头:“你多保重,肖恩是个好孩子,我和梅西都会想他的。”

爱丽丝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她不想让邻居看到自己满脸的泪水。

美国太空总署基地的接待室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面容有些亚裔的血统,黑头发黄皮肤。他穿着白大褂,严肃坚强的脸上有一丝悲哀。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男孩,快乐地站在一棵樱桃树旁。男人看着看着,喉咙里咕哝了一声,他咳了几声,站起身走到墙面前,扶着墙,他的肩膀有些颤抖。好半天,他平静下来,转过身又回到座位上。

这个男人叫李想,是这里的负责人。此时,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面庞清瘦,眼里噙着泪水,但是嘴角却有一丝坚定的表情。

接待室里一阵静默。

“你决定了?”过了好久,男人问。

女人点点头。

“这可是很危险的。”

“没关系,我不怕。”

“我需要和上级请示。”

“好,我等着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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