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跟沐宸很亲近的缘故,虽然我在藏灵阁并没有什么职位或者被正式介绍跟沐宸是什么关系,但藏灵阁分部里的上上下下对我都很客气。我经常把吃的用的分给下面的丫鬟,有时候还跟她们一起玩,丫鬟们跟我的关系都极好。平时见着总是礼貌地行礼,还亲切地叫我乐熙小姐。文珊因为她哥是藏灵阁谋士谏总管大人,在藏灵阁更是小姐姿态,估计也是头回见这么没有礼数的丫鬟。文珊忍不住嗔怪道:“你是哪处的丫鬟?不知道这私灶是我们用的吗?”
那丫鬟听见文珊说话,语气冷淡地说:“是孟婶安排我在此帮我家小姐准备午膳的。”
文珊见这丫鬟不得了的表情有点来气,语气更不善起来:“你家小姐又是哪个?我说了,这私灶是我们用的!”
我拉拉文珊的衣袖,小声说:“她家小姐估计就是那位绍小姐吧。”
文珊愤愤道:“管她什么小姐呢!”这时孟婶估计是听见了动静,从外面匆匆赶进来,然后忙向文珊和我说道:“乐熙、文珊啊,这绍小姐今日留在咱们这儿吃午膳,这小灶台就当给孟婶卖个面子,通融一次。好不好?”
文珊见孟婶这么说,口气软下来,只是还道:“那在我们藏灵阁用午膳为什么不跟着大伙吃,还另起什么私灶?”
那丫鬟估计是见孟婶并未唤我们小姐以为我们只是跟她一样品级大小的丫鬟,而孟婶又明显帮着她说话,就更加嚣张地说道:“我们家小姐要跟藏灵阁阁主一起单独用午膳,这些食膳做法用材都是小姐精心准备的,当然不能一同准备。”
这下文珊还没发作,我就一步走上前去把小灶台上炖着的汤盅一把掀到地上,然后看着那个丫鬟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你家小姐知不知道,用别人的东西之前得先问问主人?”
那丫鬟被我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生气地拧着眉毛说:“你……你居然……”
文珊见我这么果敢,跳到我面前对着那丫鬟说:“你什么你?乐熙是你这种人可以直呼的吗?”
孟婶估计也是头回见我生气,有点手足无措,又想打圆场:“哎呀,这个!要不我再腾一个灶台……”
我打断孟婶道:“不腾,她家小姐还没问我同不同意把阁主借给她一起用午膳呢!”
那丫鬟听我一说,居然不可理喻地看着我,然后转身就走,估计是告状去了。
文珊看着她又回头看看我,笑道:“乐熙你发起脾气来还真厉害!”
孟婶在一边喃喃道:“哎呦,你们这两个小祖宗,人也气走了,一会儿又来找我麻烦!”
我闷闷地站了一会儿,制气地说:“她们敢!”就出了伙房。
我去了会客的濡染厅,却没见人。然后我找到书斋的时候,看见那个绍诗曼跟沐宸在里面。那丫鬟也在禀告着什么,绍诗曼似乎在听似乎没在听,只顾着给沐宸倒了一杯茶还亲热地递到手上。
我径直往书斋里走。
只听绍诗曼很端庄的口吻问那丫鬟道:“你刚刚说有一个丫鬟在伙房把我要你温的灵乌膳食汤打翻了?”
沐宸听了皱了皱眉,淡淡地问:“是什么样的一个丫鬟?”
还不等打小报告的丫鬟继续说,我就大方地迈进书斋说道:“是我这样的丫鬟。”
沐宸抬眼看到我,皱着的眉居然松开了一些,静静地看着我走过来。我走到沐宸面前端过他手里的杯子,然后喝了一大口,才稳稳地还到他手里。沐宸等我一系列的动作做完,居然有点宠溺地对着我笑笑,然后摸了摸我的头歉意地对绍诗曼说道:“让绍小姐见笑,打翻的汤我再命人备一份。”
那绍诗曼看着我微微一笑,居然丝毫不露声色地恭维我道:“是我的奴婢不识抬举,居然敢在白小姐头上动土。”
我走近看更真切观察到绍诗曼的姣好面容,柳叶弯眉,杏目碧眼,唇红齿白,一头乌丝考究地在脑后扎髻由紫色发带束着,正配着一身紫装。听她唤我白小姐,明显是知道沐宸的身份,也认识我并且知道我是谁。看她这般客气,我也礼貌地说:“哪里,是我今日心气不顺,没有处理好这件事,这番正是来向绍小姐赔罪的。”
绍诗曼倒也不再道歉,只是用手遮口轻声笑了笑,道:“不过是一盅汤水而已,不会影响我跟阁主这餐午膳的,白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这话一听就能听出深意,我只是转头看着沐宸。沐宸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对我笑了笑,用只有我看得见的唇语说道:“不过一餐午饭。”
我固执地当自己没看见他的唇语一样牢牢地盯着他看,沐宸伸手牵住我的手说:“乐熙今天跟文珊一起在文睿屋里用午膳吧,文睿那里有从蓝缤国买来的贡果。”
我失望地垂下眼睛,抽回沐宸牵着的手,说:“好。”说完转身就走了。
听见沐宸在我身后喊,我头也没回大步向前跑去。
我就是吃醋了,那绍诗曼说的多明显,就像炫耀一样告诉我那是她跟沐宸的午餐。沐宸怎么会听不出来,听出来了却还是答应了。还说已经没有喜欢上别人的能力了,都是骗人的。我看他想对哪个女生好的时候有的是能力。我埋着头一路小跑,不知不觉居然跑出了分部大门,刚出大门就直接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好像是张着双臂等着我撞似的,我抬眼一看,又是蓝子轩。
我心情不好地看着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反问我:“你怎么在这里?看你表情好像被人灌了药似的。”
我接他话道:“是啊,我被人下了撕心裂肺散!”
蓝子轩马上露出惋惜的表情说:“这可惨了,那可是绝症啊。人之将死,其行也善。我就大发慈悲带你这个快死的人最后一次去领略人间吧!”
我听他一说一直绷着的表情还是忍不住笑了,说道:“你是巴不得我死吧?”
蓝子轩一本正经地回答我:“那个撕心裂肺的你死了,可是上蹿下跳的你还活着,这样不对吗?”
我又故意绷着脸说道:“什么上蹿下跳?我那叫活蹦乱跳!活泼,活泼你懂不懂?”
蓝子轩笑着看着我说:“对,会回嘴了就说明病快好了。”
我瞟他一眼,把沐宸和绍诗曼的事抛到脑后,潇洒地迈着大步前进道:“好!我就恩准蓝小弟你陪我再领略一回人间吧。”
蓝子轩在我身边走着,爽朗地笑一声不跟我计较地顺应道:“好咧!白大爷。”
出了怀城分部,望着街道却不知道去哪里好,漫无目的地走着,蓝子轩也漫无目的地跟着。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说着话:“后来……离修人呢?”
蓝子轩答我:“你跳下湖后,我的护卫赶来,他就跑了。”
我“噢”一声接着问:“那离修后来伤着你没有?”
蓝子轩笑笑说:“怎么?这算不算关心我?”
我白他一眼道:“好歹为了护你我也受伤了,总得知道自己护得值不值得。要你后来还是被离修伤到,我早先就不给你挡那一刀了。”
蓝子轩听着我说也不争辩,嘴角噙着笑,好一阵才低声说:“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我有点吃惊,但没表现在脸上,依然打趣着说:“我是不是听错了?太子殿下居然跟我说对不起,以前每次惹急我从来都不肯说这三个字的。”
蓝子轩停下来站到面前拦住我,定睛看着我认真地说:“对不起,知道你是芷岚皇后刻意接近你,想把你骗回蓝缤国的这些事,统统对不起。”
我也看着他,心里嘀咕:其实我并没有怪过蓝子轩什么,他想带我回去无非是想限制沐宸或者离雏宫,但我跟他的相遇确实是巧遇,他用手铐铐住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设定好的计谋。虽然他骗我,但是却没有伤害我,也没有强迫我做什么。看他这么认真过头,我生生开口道:“这些我倒是不很在意……不过有件事情我还真想跟你计较。”
蓝子轩问:“什么事?”
我真正计较起来,目含凶光地看着他说:“你到紫兴国后给自己取的化名叫青思兴,我现在终于知道你名字里的企图了。”
蓝子轩一听,愣了愣,随即笑着装傻道:“啊?是吗?你饿不饿?听说前面有家素鹅坊的鹅掌很好吃。”
我不依不饶自顾自地继续说:“青就是蓝的别称,兴就是紫兴国的兴,思就是想要!太子殿下就这么想要紫兴国吗?准备清蒸还是红烧?”
蓝子轩听我说完干脆释然地笑笑道:“在玥赢皇帝统治下的紫兴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就算产生想吞并的想法也不奇怪吧?”
我立马换上一张冰冷面孔客气地说道:“那我跟太子殿下果真是敌人,还是各走各的好。”说完马上要转身回去,蓝子轩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扭转过来道:“你的脸是八九月的天气吗?说变就变,礼貌来说也得先把别人的话听完吧?”
我就杵着也不说话。蓝子轩好像也有点上火地说道:“你以为我去藏灵阁是干什么?就是跟紫沐宸同盟协商,为他夺回皇位制造外患出兵十万干扰紫兴国边界,我确实是有过吞并现在十分潦倒的紫兴国的打算,现在看来紫沐宸打算自己来拯救。”
我直愣愣地说:“理由呢?放弃吞并念头突然心甘情愿帮沐宸的理由呢?”
蓝子轩闭着嘴唇,眉毛因为有点生气而微皱着,等了很久才说:“就算我不帮他,他也能夺回帝位。他当了皇帝,想吞并紫兴国就不可能在短期之内完成了,而我跟他合作,蓝子晤就会被孤立,紫沐宸夺帝位的胜算会更大一筹,于他于我都是好事。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看蓝子轩说的这么坦诚在理,我开始的冷脸有点挂不住了。扫一眼他依旧皱着的眉头,我赶紧小声问:“你跟沐宸已经达成同盟协定了?”
蓝子轩松开我的胳膊,气鼓鼓道:“没有,还在谈。”
我现在没事了他倒是脾气发作起来,忍不住说道:“开始还是在跟我道歉的人,现在又给我脸色看……”
听了我这话,蓝子轩明显强压了一下怒意,抓着我走进街边一家华丽的聚宝斋,说道:“你随便挑,算是我道歉赔礼,省得你老拿这事压我。”
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我早就没事了,见蓝子轩道歉方式这么实惠就故意回头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噢?多贵的都不准反悔啊?”
蓝子轩看着我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拧着的眉毛没有展开,嘴角的笑却还是有点忍不住往脸上泛,故意恶声恶气地简单回答我:“嗯。”
这聚宝斋是个奢侈店,不但卖首饰还卖各种古玩玉器字画。其实我对首饰的要求向来不是很高,属于够用就行并不求多的类型,古玩字画之类又不是我的兴趣范围。我勤恳地趴到玉佩的柜台处,仔细打量起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块块精美的玉佩说:“玉可是好东西,通灵性的,能查人体的毒,用玉能判断身体状况,常带玉还能把体内的晦气都给吸出来。”
蓝子轩站在我身边,也随我看着玉,接话道:“玉的确是好东西,你打算让我送块玉给你?”
我抬眼笑他道:“你不会是看玉价这么贵想反悔吧?”
蓝子轩看看我,缓了缓才笑着说:“当然不是。你看上哪块了?”
我指着一块白得几乎通透的洁玉,那玉的釉色通白居然没有一丝瑕疵,白玉上被水磨成几簇菊花相生的图案,栩栩如生,形状不大不小很适合女子佩戴。这时聚宝斋的掌柜说话道:“姑娘好眼力,这可是小店玉器中最上品的一块了。”
蓝子轩说:“店家开什么价码?”
聚宝斋的掌柜故作憨厚地笑笑,比划出一个手掌五根手指。
我看着,有点肉疼地问:“五十两纹银?”
蓝子轩丢脸地扫我一眼,对掌柜说道:“五十两。”
我愤愤不平地正要质问他干嘛说得跟我一样却很丢脸地扫我,不想蓝子轩顿一下还加个尾道:“黄金。”
败家子啊!败家子!一两黄金等于十两纹银,五十两黄金就是五百两纹银啊!我惊讶地看着蓝子轩还没能出言制止他的奢侈行为,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道:“我出六十两黄金。”
我不可思议地转头看,沐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聚宝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用淡得像云一样的眼神先看了看我,然后视线就用在跟蓝子轩对视上去了。
蓝子轩倚在柜台前,笑看着沐宸,优哉游哉地说:“七十两。”
沐宸简直不假思索道:“一百两。”
那开始手指比划着五的掌柜现在已经乐疯了,嘴巴张得老大,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收了。我从惊讶现在的状况渐渐觉察出荒唐,那玉佩再好也不用这么往高了喊吧。我想制止沐宸,说:“那个……一百两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