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被马摔得不亦乐乎,这几日跟我制气几乎完全再不理我的蓝子轩居然难得地出现在马场边。他冷眼看着我从马背上摔下来,我就已经没有勇气当着他的面再爬上去了,屁颠屁颠地跑到场边跟他打招呼,试图缓解这几****单方面对我发起的冷战:“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蓝子轩扫我一眼吃了火药一般说:“我的军营我凭什么来不得?”
我忙点头哈腰道:“是是。”
蓝子轩看我故意这么唯唯诺诺,反问我道:“近日来摔得还愉快吗?”
说愉快也不好,说不愉快也不好的我只得说:“还好还好。”
蓝子轩语气好一些,指示道:“晚上带你去看场正式的马球比赛。”
我高兴地问:“真的吗?你会上场吗?跟谁比?”
蓝子轩告诉我,今天晚上是今年西域联盟盟会的晚宴,西域各国的国王和王子都聚集在了霸林布其。蓝缤国虽然是西域最大的国家,但是西域还有很多像纳兰、大弯国之类的中小国家。因为各国的文化习俗相似,祖先又都是游牧一族就达成了西域联盟一致对抗外族的侵犯。盟会每年定期在蓝缤国召开一次,不失为各国王和王子带着勇士美女和实物向别国炫耀自己国力的好机会,所以每次晚宴前都会有一次最高规格的马球比赛,由各国年轻的国王或王子与各国勇士参加,得头筹的选手将代表他的国家得到黄金和美女的赏赐。
我了然地笑着逗蓝子轩道:“还有美女赏赐啊?那今晚比赛之后太子府肯定要添丁了!”
蓝子轩本来缓和了不少的表情瞬间又凝固起来,说道:“我每年都会把赏赐分给蓝缤国的勇士们。”
我懂事地说:“噢,我开玩笑的,我的意思是你一定会赢。”
蓝子轩脸色又稍微好点说:“没错,带你去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赢的。
阿初一边在屋里帮我梳妆一边一脸艳羡地从镜子里盯着我看。我笑着冲镜子里的她说:“怎么了?”
阿初仔细地帮我编着好看的辫子,羡慕地说:“思兴能被太子殿下带着去盟会,真好。”
我不解地问:“阿初也想去吗?那我们一起去吧!”
阿初惊得轻拽一下我的辫子羞红了脸道:“阿初想去,但是不能去。参加盟宴的尊贵的王们每人只能带一位女宾的。”
我明白地点点头,实在不好意思地说:“阿初,以前蓝子轩一定都是带你去盟宴的吧?我在蓝缤国只待一年,这一次我图个新鲜占着你的名额去,明年你再去好不好?”
“我从未去过盟宴。”阿初小声说完又疑惑地问,“思兴你为什么只在蓝缤国待一年?”
我正要说话,却赶上蓝子轩进来,冷冷地问:“谁只在蓝缤国待一年?”
我赶忙指着窗台的吊兰说:“你听错了!我告诉阿初说,这种吊兰都只能存活一年。”
蓝子轩走到窗边靠在吊兰旁侧头看:“是吗?可这株吊兰在我府上已经摆了五年了。”说完一副等我狡辩的神情看着我。
我扯开话题跟阿初谈论佩戴什么首饰,蓝子轩走到我身后看着镜子里的我随手拿起一对珍珠耳环就给我戴上说:“这样就很好了。”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得想起人靠衣装这句话来,平日里不讲究的我原来拾掇一下果真还不错呢。我还在悠然自得,发现蓝子轩站在我身后透过镜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越是能明显看清他眼里的深意,我越是慌乱地赶紧站起来说:“走吧走吧!别迟到了!”
出来太子府我才想起来得帮阿初问一声道:“阿初说你从来没带她去过盟宴?那你以前都是带谁出席盟宴的?”
蓝子轩故意撇过脸去完全忽略掉了我的问题。
蓝缤国的皇宫很气派,跟紫兴国皇宫完全不同的气派。紫兴国的皇宫是大气写意的气派,而蓝缤国的皇宫是奢华精致的气派。从远处看仿若用金子雕琢,走进一看却能被宫殿的细节征服。大大的宫门上装饰着漂亮的镂空雕花,走道楼栏处整齐挂着晶莹的水晶灯,地板上的彩砖有故事,每一块砖上都彩绘着一个西域的传说,我痴痴地被这些故事吸引着,低头慢慢走。蓝子轩倒是也不催我,陪着我慢慢走,时不时介绍我看不懂的情节。
走到正厅前的时候,蓝子轩叫我先在候客厅等一会儿,他似乎要去进行马球比赛的分组抽签。我就继续推敲彩砖上的故事,看着看着注意到自己侧边不知何时跟着一个女子。她踏着一双镶嵌宝石的异族拖鞋,似乎配合着我看彩砖的速度缓缓地走了有一段距离。我站直身子看她,她也同时站直了身子看着我。她很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看了一阵,才道:“你是汉人?”
这个女子穿着华贵的异族正装,脸被一块遮面的纱布挡去了大半,只露一双异族标志性的蓝眼睛。我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她的问话。她自言自语地评论我道:“长的还真不错嘛!”说完接着问我,“你是谁的女伴?”
我有点接受不了她这种至上而下的问话方式,反问道:“你是谁的女伴?”
透过女子脸上的遮面纱布我还是隐隐约约看出她在咧嘴笑。这时蓝子轩正抽签回来,看见我身边的女子略微皱了皱眉头,语气不善地问:“你怎么又混进来了?“
女子看见蓝子轩居然激动地喊道:“哥,她是你的女伴?”
哥?我侧头看了看蓝子轩。蓝子轩叹一口气指着女子说:“四皇女,阿奈珈。”
阿奈珈却完全不在意蓝子轩的表情更加仔细地打量了我一圈大声说:“好神奇,哥居然会带女伴来参加盟宴。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完婚?”
“啊?”我真是被这个开朗又直白的四皇女震撼住了。
蓝子轩直接上前敲了下阿奈珈的头警告道:“你既然是混进来的,就给我安分点!”
阿奈珈却依旧不在意地上前抱住我的胳膊说:“嫂子,你怎么认识我哥的?在我们这里住得习不习惯?你喜欢我哥哪一点啊?你也看见他怎么对我了,完全是一个粗暴的男人……”
蓝子轩很介意阿奈珈最后一句,怒视着她,而我很在意她对我的称呼忙解释道:“其实我不……”我还没说完,蓝子轩制气地先我一步说:“她不喜欢我。”
我回头不安地看他一眼说:“不是的。”
蓝子轩盯着我说:“那就是喜欢我了?”
怎么会不喜欢呢,长得这么好看,性格虽然偶尔会很糟,但在一起其实都很开心。可是这种喜欢跟蓝子轩说的那种喜欢并不是同一种喜欢吧?我答不上来只得闷闷地看着蓝子轩,他也闷闷地看着我。
这时站在旁边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蓝子轩的阿奈珈忍不住说道:“啊!受不了你们这么肉麻的眉来眼去了!我走了!”说完丢下我们绝尘而去。
最后阿奈珈还是没走成,被蓝子轩抓了回来,强制命令她在马球比赛的时候照看我一下。盟会的马球比赛安排在正式晚宴之前,比赛地点是皇宫后院的专备马场。除了特备给年迈的贵客们坐观席,其他人都随意地站在马场周围观看比赛。
阿奈珈一直在我耳边一会儿为那个国家勇士的魁梧身材尖叫,一会儿为另一个国家王子的华丽外表尖叫。尖叫完之后她却还总是加一个后缀“还是不如我哥”。似乎要表明自己开始的尖叫都是无用功一样。马球比赛正式开始,蓝子轩的出场才果真让阿奈珈的尖叫达到了高潮。阿奈珈边叫边热情地跟我对话说:“嫂子!我哥是这里面最帅的对不对?”
我并没有接阿奈珈的话茬,静静地看着骑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进场时走在蓝子轩身侧的人。他们彼此一直微笑着侧头跟对方说话,感觉就像感情好得不得了一般。阿奈珈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说:“我大哥蓝子晤已经有王妃了,最近还新纳了一个侧妃。嫂子你还是好好跟着我三哥吧。”
我并没有在认真听阿奈珈说的话,心里暗叹,蓝子轩跟蓝子晤因为继承帝位的事情私底下闹得不可开交,原来表面上还要装得亲切友好,生在帝王之家的人是不是都得学会用假面示众以麻痹敌人呢?想到这里,突然心一阵绞痛。以前的他也一直带着假面对待我吧?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细腻的照顾和温柔的体贴背后已经藏着我看不见的计划?
阿奈珈在旁边看我表情哀伤,完全理会错了,说道:“嫂子你听说子晤大哥有王妃之后这么痛苦啊?”
我连忙回神摇摇头。阿奈珈就开始不知道在找什么地往四周看,说:“我刚似乎还看见子晤大哥的新侧妃,也是一个汉人噢,说不定你们能成为好朋友……”说完阿奈珈就抬手指着马场另一边的一个女子说道:“那就是大哥的新侧妃!啧啧,你们汉族的女人果真都很漂亮……”
我顺着阿奈珈手指方向看去。那女子一袭性感的黑色异族连衣裙,头戴的纱帽上点缀着几朵和谐的红色丝编花,没有带面纱。我虽然远观却依旧看得真切,心中惊讶:怎么会是她?
私底下拼上性命较量的蓝子轩和蓝子晤在马球场上却配合默契得宛若一人,他们带领着蓝缤国精选的勇士把西域其他各国的王子和勇士打得落花流水。阿奈珈过瘾地一直在欢呼,而我却心不在焉,时不时望一望蓝子晤的新侧妃。
蓝子轩完胜而归之后,阿奈珈激动地连说带比划当面夸奖他在场上表现最帅,蓝子轩只是略微得意地看着我。我担忧地小声跟蓝子轩说:“你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在千城太守府的事吗?”
听我提起与马球比赛毫无关系的话题,没有得到我正面表扬的蓝子轩像没吃到糖的孩子一样瞬间就阴下脸说:“不记得。”
我用肘子推搡下他的胳膊道:“我在说正经事!”
蓝子轩不耐烦地“噢”一声就领着我们往宴厅走。
阿奈珈兴奋地四处跟蓝缤国勇士打招呼。我继续小声问蓝子轩:“你知道蓝子晤新纳的侧妃是谁吗?”
蓝子轩摇摇头。
我说:“那天在太守府献舞的,陈太守二女儿陈如媛。”
蓝子轩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说:“怎么会?太守府被血洗之后,太守女儿就消失了。”
我也接话道:“是啊,我也听说是这样。现在却突然变成了蓝子晤的侧妃,总觉得她的出现很蹊跷。不过也许是我多虑了,陈如媛也有可能是被蓝子晤偶然搭救的……”
这时发现我跟蓝子轩正在交头接耳的阿奈珈好奇地凑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蓝子轩故意搂住我肩膀,把我往他怀里拉一下,暧昧地说:“情话,你要听吗?”
阿奈珈瞬间一副少儿不宜的回避表情自顾自地同我们又拉开了一段距离。
阿奈珈一走开,我就暗推了推蓝子轩想从他怀里出来,蓝子轩却跟我做对一样在搂着我的肩膀上暗暗使劲。我俩就这么暗地里推推搡搡,我们偶尔怒不可遏地互看被阿奈珈偶尔的回头完全曲解成深情对视,她还说:“啊,嫂子,三哥,你们感情简直好到发腻了。”
盟宴的席位安排得很温馨。庭中一块巨大的圆形地毯算是表演区,围绕着地毯交叉摆设着很多并不规则对齐的小块地毯就是席位,位置完全随宾客们自己挑。我和蓝子轩随意选了一块地毯坐下,阿奈珈毫不避讳自己是混进来的,也随着我们一处坐下。
我们到达宴厅的时间不早不晚,人基本到齐。蓝子晤和陈如媛已经坐在我们对面。蓝子轩稍微扫了一眼陈如媛就垂着眼睛吃起了供奉着的葡萄。我四处看着,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神情威严、衣上装饰着雄鹰纹饰的中年男子恩爱地牵着一位妇人进了宴厅。他们一进来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尤其是那妇人,微笑似含星戴月,眉目全是庄重的美,雍容端庄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气质仪态。我心中惊艳,问道:“蓝子轩,那是你母后?”
蓝子轩懒懒地依靠着“嗯”一声。我目光紧紧追随着那妇人,为什么强烈地感觉到她非常熟悉?蓝子轩见我一直盯着看,问道:“你又在想什么?”
我说:“好像在哪儿见过你母后。”
蓝子轩没接话,倒是阿奈珈先说道:“元嫣皇后无论什么时候看都这么有气质。除了我娘亲,在宫里我最亲近的长辈就是她了。”我点点头,原来阿奈珈和蓝子轩也是同父异母。
蓝子轩的父皇和母后落座在离我们有一段距离的斜对面。元嫣皇后坐好之后,特意往蓝子轩这边望了望,发现我的时候似乎闪过一丝惊讶但马上换成微笑静静地望着我。我不知不觉也静静地跟她对视着,脑子里不停地翻找记忆,到底在哪见过她?但元嫣王妃并没有看我很久就别开眼去跟别的女眷打起了招呼。
西域的宴会跟紫兴国的宴会其实大同小异,无非是管弦丝竹歌舞。只是西域的舞曲更热情歌女更豪放,宴会的纪律也更松散,想唱想跳的宾客张开嘴就唱站起来就跳。席间众人相互敬酒也不用谦词,走过来碰杯各自就了然地仰头喝尽。见我是生面孔,席间来向我敬酒的人不少,都被蓝子轩一一代喝了。别人不依,说代喝得罚,蓝子轩就二话不说受罚了。一轮喝下来却不见他有醉酒的迹象,果真酒量超好,难怪那时离修醉不倒他。
喝上兴头之后,有人嫌光看几个舞姬跳舞实在无趣,提议让各自的女伴展示才艺。蓝子轩见我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惊讶,淡然道:“紫兴国束缚女子的规矩多,各处都要循规蹈矩,注重仪态礼数,但我们西域可不这样,宴会就是为尽兴而开。身边的女子就像财富,越是优秀越值得自豪,展示才艺得到赞赏对女子来说是一种骄傲。”
阿奈珈在一边捧着酒杯微醉地附和道:“是的!我就总梦想着有一天能为自己的心上人在宴会上跳一支最美丽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