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就算蓝子轩把太子让给蓝子晤,蓝子晤也不会放过蓝子轩的!还要让出兵权,没有了兵权蓝子晤除掉蓝子轩不是更加易如反掌?”我很不理智地来回踱步,心乱如麻却使不上劲,“必须阻止蓝子轩,你快想想办法!”
说着我灵光一现,拍手说道:“我现在就逃跑呢?离开霸林布其,然后你们就说我畏罪潜逃了,跟太子殿下一点关系也没有,怎么样?”
姚武无奈地看着我,好像在看傻子一样,半天才说:“姑娘以为逃走这么容易?那太子殿下还大费周章的把你带回太子府做什么?姑娘信不信,现在只要走出这个门口,要抓姑娘的人就会蜂拥而至?如果姑娘被蓝子晤大皇子抓住……”
我赶紧摆手打断他,算是承认自己的办法很没有建设性,想了半天,说:“如果我自刎呢,这样跟蓝子轩就没有关系了吧。”
姚武惊讶地看了我一眼,看到我认真的表情,问道:“姑娘此话当真?”
我点点头,有些怅然地说:“他为了保护我,都不考虑自己的安危。如果这次这样我欠了他,那我一辈子都还不起,会良心不安。活得不敞亮,还不如死了!”
姚武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其实姑娘不必死,元嫣皇后是有办法,但太子殿下死活不肯答应。姑娘宁愿死也不想亏欠殿下,而殿下也有宁愿死也要捍卫的东西……”
我非常疑惑:“皇后的办法是什么?”
姚武认真地说:“与纳兰国联婚,蓝子晤大皇子没有自己的军队,纳兰国会与他合作定是因为被许了好处。元嫣皇后想用太子联婚来分化他们,这样被孤立的大皇子就再难成大事。”
我突然想起。
想起了那个黄昏一起坐在枯草堆上的我们,看着天空谈到的心事。
……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因为你是我生命里的意外。”
“我从来就只准备娶一位正妃,娶真心喜欢的人做正妃,用一辈子好好的爱着她。这是我一定会按照自己意愿做的事。”
……
我从未如此强烈的疼惜起蓝子轩来,为这种生在帝王家的无奈,这种被剥夺了一切自由,终生为阴谋和化解阴谋活着的无奈。他这样坚持着,可现实不让他要,而我却也给不了。我掩饰好自己的心疼,平静地问姚武:“如果元嫣皇后拿我要挟蓝子轩,他会答应吗?”
姚武不说话。
我再问:“元嫣皇后一定会保证联姻成功,对不对?”
姚武回答我这个问题道:“一定会的。因为阿初姑娘就是纳兰国公主。”
难怪,难怪只不过是一个在狩猎场被搭救的失忆少女,却被幸运地安排进了太子府。原来每一件看起来简单的事情都有它深深的另一个意味藏在背后。而想到阿初能够跟蓝子轩在一起,让我立马觉得这个安排一点也不糟糕。
我当下就决定道:“我得去见元嫣皇后。”我看姚武并不准备对我这句话给出任何反应,就有意问道,“是你帮我找人来带我去,还是我自己出去找?”
姚武这才面露难色,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凝眉非常小声地说:“殿下一定不会感谢姑娘下这个决定的。”
我笑了笑:“蓝子轩有多优秀,难道你不比我清楚吗?他是蓝缤国最实至名归的继承人,几万里的疆土,上百万的人民需要能够庇护天下太平的明君。他,总有一天会感谢我下这个决定的。更何况根本配不上他的我,能给的只有这么多了。”
突然姚武在我面前猛地跪下一拜,神情凝重道:“姑娘的深明大义,姚武永世铭记在心。”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姚武走出了府门。
我慢慢走到太子府的外院门侧,并没有等很久,就见不知从哪儿直朝着我们儿这来了几个侍卫打扮的人正护着一辆急行的马车。马车稳当地停在太子府前,一个眼熟的侍婢从车里撩起帘子走下来,并不向我行礼只是微微一颔首道:“请姑娘上车。”
姚武上前把我扶送到车上,在我耳边轻轻说:“姑娘要保重。”
我笑着冲他点点头,就撩开车帘坐了进去。刚坐稳,车子就急不可耐地跑起来。我朝窗外微微回头发现姚武还立在原地,一言不发紧紧抿着嘴唇,静静地目送着马车离开……
元嫣皇后站在回廊边漫不经心地喂着鸟笼里的八哥,既来之则安之的我安静地立在一边等候着。在来的路上,我想像不出元嫣皇后会怎么处置我。不过现在我看了看警惕地站在我身后的这两个侍卫,再回忆原先她跟我的谈话,心里还是明白她对我绝对没有好感。
元嫣皇后优雅地拍落手中的鸟食碎屑,接过侍女的帕子边轻擦着自己的手边和蔼地问道:“要不要喝茶?”
我忙摇了摇头。
元嫣皇后笑了笑,在一张虎皮躺椅上舒服地坐下。与我的视线对上之后,嘴角依然在笑,可目光却慵懒:“为什么愿意来这里帮我要挟轩儿成亲?”
“因为太子殿下与纳兰公主是很登对的。”我轻声回答。
元嫣皇后听完我的回答,颇为好奇地扬了扬眉毛:“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你们年轻人到底在玩哪一出我是真的看不懂了。”
我不解地望着元嫣皇后,她笑吟吟地看着我:“轩儿喜欢你,不肯听我们的安排乖乖成亲。可你似乎依然对宸儿情有独钟。但偏偏宸儿一心想帮着轩儿娶你,愿意交换的条件就是以紫兴国皇上的名义娶我们蓝缤国公主当贵妃……这样说起来,是不是很好玩?”
我以为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喃喃重复道:“沐宸娶阿奈珈公主的前提是让我嫁给太子殿下吗?”如果真的不爱一个人了的话,应该是会彻底把她当成陌生人来对待吧。为什么沐宸却总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一直留意我,保护我,帮我做安排?他怎么可以擅自做这种婚姻交换,为什么这么极力撮合我和蓝子轩?现在他越是这样做越是不合逻辑,越是让我想去验证他的感情……
元嫣皇后细细地品了一口茶,慢吞吞地打断我的思绪道:“我心里当然知道你是不会伤害宸儿的,但是,现在找不到其他犯人,而事情总得有一个交代。紫兴国不能无缘无故对西域进军,而西域也不可能白白打这一仗,一切都得有一个交代,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抬起本来微微垂着的头,冲她笑了笑,镇定地说:“皇后,我会站在这里,说明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元嫣皇后颔了颔首,幽幽地转向我道:“那再聊些别的,说说宸儿的母亲怎么样?她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不分彼此。我成了蓝缤国皇后怀上轩儿的那年,她写了封信给我,只有一句话‘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人难’。后来,她就归西了。你知道她为什么去世的吗?”
我有所顾虑,轻声回答道:“是因为难产吗?”
元嫣皇后突然笑起来,很快又收起笑容,看着我说:“这世上的蛊有千万种。有一种下在女子身上,平日无痛无痒,但如若怀孕要么胎死,要么母亡。难产?哈哈哈哈,那叫绝生蛊!这世上会下蛊的只有区区几人,你知道是谁下的吗?”
我默默地站着不再说话,心中翻滚的情绪夹杂着羞耻一直在蔓延。
“你跟她长得非常像。所以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我讨厌你出现在蓝缤国,我讨厌你待在他们俩任何一个人身边,我讨厌你们之间这些纠缠不休的一切……”
我控制不住自己地打断元嫣皇后道:“因为她是我的母亲吗?因为她是我从小到大连印象都没有的母亲吗?因为她是生下我就把我当工具一样使用的母亲吗?因为她是除了给我身体一丁点爱都没有给过我的母亲吗?我从未请求过成为她的女儿啊!您知道我自从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儿之后有多羞愧吗?可是我从来没有沮丧过!就算别人讨厌我,憎恨我,我都不曾沮丧过!因为你们恨我不是因为我,只是因为我的母亲。所以,您知道我有多珍惜他们俩吗?因为他们俩看见的我只是我,他们尊重我活着的权利,他们让我发现自己存在的意义。您大可以因为我母亲的原因责难我,我是她的女儿,她犯下的罪孽我应该承受。但我自己做的那些我问心无愧,也绝对不会后悔……”我一直强忍着自己的眼泪,但话到尽头的时候,泪水还是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我连忙抬手急急地去擦拭时,元嫣皇后只传了冷冷的三个字:“关起来!”
得令的两个侍从力道很重地拖着我就告退了。被他们俩拎着的我,仿佛是一片在空中摇曳的落叶,随意摇摆丝毫没有生命力。当他们重重地把我甩进冰冷的牢房,被钳制的手臂才瞬间爆发出剧烈的疼痛。我揉搓着自己已经青紫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简陋冰冷的牢房:这整个地牢好像就只有这一间牢房,牢房里除了一小堆堆在墙角的枯稻草什么也没有。牢房没有窗,三面是墙,一面是拷上大铁锁的木围栏。整个地牢很阴暗,分不清是白天黑夜,围栏外挂着一盏孤零零的油灯,灯影微弱。
我又重温了那句老话,冲动是魔鬼啊!如果当时忍着不激动,不反驳,会不会被关到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去?我甚至可以预见自己接下来的生活得有多凄凉了。而元嫣皇后一气之下会怎么处置我呢?应该是赐死吧。怎么个死法?砍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听说砍头死的人脸都会变成青紫色,好丑。三尺白绫上吊死?勒住脖子死的时候会吐舌头,也好丑。不会五马分尸吧?更可怕的是凌迟处死啊!会不会把我丢在蛇洞里?万一砍掉我手脚泡在毒罐子里怎么办?想着想着,不禁袭来一阵恶寒。
好冷。我缩卷了一下身子,慢慢挪到枯草堆上坐下,反复摩挲着自己的手臂试图摩擦取暖。我一直呆呆地坐着,自始至终没有人理我。但是外面新来的看守似乎在交谈,声音若隐若现地谈论着我的事。我听得并不清明,只感觉守卫好像一口一个妖女。我忍不住苦笑起来,看看自己的身材,就我这样也成妖女了?死前能得这么个有含金量的称呼也值得了。
我慢慢在枯草堆上躺下,闭着眼睛想如果睡过去时间会过得快一些吧。想着想着,又想到沐宸,我已经是正常的我了,为什么沐宸不肯给我个机会呢?那时候在大殿上对峙,他说因为我是白太后的女儿,所以他没有意欲把我留在身边,等等。连元嫣皇后都知道我是白太后的女儿,沐宸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和白太后明明长得很像啊!我一个灵光又挺坐起来,沐宸明明早就知道我是白太后的女儿,为什么在大殿上要那么说?故意说给我听的吗?
我让自己保持冷静,再把一切都串起来想了一遍。我醒来以后出现在麻寿山,一定是有人送我去的,推理来说除了沐宸没有别人知道医姑答应收我当弟子了。所以送我去麻寿山的人就是沐宸,那也就是沐宸告诉蓝子轩我在麻寿山的?难怪蓝子轩能弄到我的“臭屁驹”!“臭屁驹”一直在藏灵阁,当然是沐宸给他的!现在他又以让我嫁给蓝子轩为联姻前提,他到底想干什么啊?
我恨不得马上就找到他当面质问,可是无奈已经身处地牢,只好怀着满腔的怒火重新躺下。一边睡一边恶狠狠地念叨,一定要当面质问他。
我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个人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分不清时间分不清日子。给我送饭的侍卫从来不按规律进来,还总是凶巴巴地冲我叫嚣几句然后把碗随意地丢在地上。始终讲气节的我,死活都不肯吃丢在地上的饭,有一次险些饿死过去。守卫虽说要刁难我,但是估计也不敢那么轻易让我死掉,于是自从我险些饿死那次之后,还是开始规规矩矩地把饭碗放在地上,只是态度依旧非常恶劣。我感觉自己被关了有些日子了,却始终没有人来处理我。我就像被遗忘了一样,被限制起来,没有自由,没有人跟我交谈,更没有人明确告诉我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就在我精神几乎崩溃的当口,终于有人来看我了……
因为不清楚时辰,分不清黑夜白天,我一般都是吃过就睡。这日也不例外,吃完寡淡的白菜叶汤泡饭就卷在草堆上睡了过去。梦里仿若听见一墙之隔的外面下起了淅沥的小雨,欢快的水声浇灌了一地,而声音似乎愈演愈烈,好像就近在耳边……
渐渐从梦里醒来,那声音却没有停。我微眯着眼睛隐约看见原来是有人正在开我牢房的大门锁,那些稀稀疏疏的声音就是铁锁与铁链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要被放出去了吗?我的心跳加速几乎要快活得叫出声来。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人并不是在用钥匙开门,而是在撬锁?再仔细一看,来人一身黑色劲装,脸还毫无新意地用黑布遮住!怎么又是黑衣人?
因为数天没有吃饱的我全身无力反应能力下降,我刚警惕地坐起来,那黑衣人已经撬开锁向我直逼过来,我就近拿起手边的破瓷碗对着他砸了过去,黑衣人一个闪躲侧身抽剑向我砍来。我逆着他的剑刃一个翻滚,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黑衣人略微乱了步调,但很快又一轮新的砍杀对着我的头颅攻击而来。看着他的剑招马上要到,死亡的威胁突然把我这么多天一直憋着的绝望彻底激发了出来,我不顾一切地一个反扑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把黑衣人推倒在地。我扣着黑衣人的手腕,极快的动作揭开他的面罩,不对,应该是她的面罩……
“你……你到底为什么要杀我?”当初在坠河之前握住那个黑衣人的细手腕时,我就猜测过黑衣人应该是一个女子。现在我揭开面罩看见她时,还真是个大大的意外。瞅着她精致出众的五官,那一双杏眼好似能喷火一般怒视着我。这样的情况下不是应该我恨她要杀我吗,怎么感觉像她恨我要杀她似的,罢了罢了,我只好再开口进一步问道:“你不只是蓝子晤侧妃这么单纯的身份吧?你应该也不是千城太守的女儿,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