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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陈如媛依旧一副不服从的样子怒视着我。我额角开始有些冒汗,身体很虚,我这样扣着她的双手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被她挣脱掉。把她打晕过去?打晕过去接下来怎么办?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一个看好戏般幸灾乐祸的声音飘了过来:“不听话的俘虏应该毫不犹豫地杀掉。”

我惊讶地回头去看,只见离修斜斜地靠在围栏出口。一脸笑颜如花般妖治地看着我,乌黑的发丝被发带随意扎成蓬松的一把垂在一边肩上,藏青色的袍子依旧穿得很写意,领口大开露出他平坦光滑的前胸,手上闲闲地把玩着不离身的匕首。

离修?我睁大眼睛试图说服自己这是幻觉的,不是真的。离修好像很乐意看见我这般惊讶的表情,一下蹲到我面前跟我平视着,另一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点了陈如媛的定穴。然后笑嘻嘻地凑近我,伸手抓住我的下巴,摆出一副心疼不已的表情道:“好久不见,美人你受苦了。”

见陈如媛被定住,不需要再控制。我一下就出手拂掉离修不怀好意摸着我下巴的手,警觉地抓起陈如媛掉落在地的剑。离修依旧蹲着,悠哉地看着我捡剑紧握在手里,一脸受伤地说:“美人每次都这么不待见我。”他话音刚落,伸手轻轻一抠,剑就落入了他的手中,离修拿着剑得意地着看我……这个妖男!

我无计可施地妥协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想怎么样?”

离修把剑丢回到陈如媛身边,顺便指了指她道:“她是我的手下。”

我一惊,欲站起来。离修快我一步按住了我的肩膀,笑道:“别激动,杀你可不是我交代给她的任务。我可是来带你回家的。”

又带我回家?我无奈地看着这个长得好生妩媚,性情却像妖怪一般的男人,忍不住问:“这次又是奉谁的命来带我回家?”

离修神秘莫测地抿嘴笑了笑,说:“当然是奉大当家之命来带你回家了。”

离雏宫大当家?太后?难道她还活着,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离修。他瞅见我的表情居然笑出声来,又像看穿我心思一般解释道:“新的大当家,不是原来那一个。”

“新的?”离雏宫新的大当家是谁?我心中不解嘴上嗤笑离修道:“你混这么久还是一个二当家,还让新人就这么当了一把手去。”

离修毫不介意地说:“我才不想当什么一把手,我只想做坏人。只要有人安排坏事给我做就足够了!”说完他还要死不死自以为很有魅力地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甩掉他一直压着我肩膀上的手,已经没有再跟他玩哑谜游戏的兴趣。陈如媛如果是离雏宫的人,那一定是被特意安排在蓝子晤身边的。目的应该是帮助蓝子晤篡夺皇位……可为什么离雏宫要与蓝子晤合作?为什么要杀我?

不知不觉后面两个问题我就脱口而出,离修依然笑得扎眼,慢吞吞地回答道:“这可说来话长……”生平最讨厌“说来话长”这四个字的我瞪着他,离修清清嗓子,“就直接告诉你这次我们离雏宫的计划吧,只有刺杀紫沐宸是我们的计划,杀手就在那里。”说着离修指了指陈如媛,然后继续说,“本来计划是如果杀掉了紫沐宸的话,我们就在紫兴国内宣扬昭晨帝在蓝缤国遇害的事。就算紫沐宸没死,紫兴国皇帝在蓝缤国遇刺也不是一件小事,两国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如前了。”

“就这样?没了?”后来蓝子晤纠结纳兰国国储逼太子退位的事呢?离雏宫难道只参与了这盘局的前半场?

“紫沐宸失踪之后,我们按计划在紫兴国散布消息,所以紫兴国的军队当日就压境蓝缤国,本来以为会打一场大仗,没想到几日之后紫沐宸居然赶到边界军营去了。让我们离雏宫意外的是,紫沐宸并没有明目张胆地深究刺客这件事,似乎准备让事情不了了之。但更让我们意外的是,蓝子晤自己居然追究起来,似乎是许了纳兰国国储许多好处,一起联合起来逼太子退位,理由是蓝子轩包庇刺客……”离修说到这儿叹一口气,似笑非笑道,“后来才知道,原来紫沐宸是因为跟你一起失踪,怕事情闹大会连带出你来,才不追究此事;而蓝子轩想包庇的刺客,原来也是你,哎……美人你好幸福啊!”

“是这样?因为她是离雏宫的人,难怪她知道我是谁,是她把我曾经是紫兴国皇后的事告诉了蓝子晤。这下都说得通了。”我自言自语道。

离修在牢里悠哉地走了几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陈如媛,忽地像告诉我什么秘密似地小声道:“离雏宫一直在找你,她可是背负着自己会死的代价把你的身份告诉蓝子晤的。”

我定睛看了看卧躺在地上面无表情的陈如媛,她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但周身似乎萦绕着一种透不过气的绝望。“她非常恨我。”

离修站在我身后,幽幽地说道:“拜你娘所赐,离雏宫里没有几个人不恨的,离雏宫的女官身上都种了绝生蛊。”

是吗?那个魔女欠下的仇恨怎么这么多呢!

这次陈如媛是因为厌倦了像棋子一样被摆布吗,是不是因为真的爱上了蓝子晤却要面对两难的抉择所以歇斯底里了呢?当时的我并没有透彻心扉地理解那种不能与心爱的男子产下子嗣的痛苦,我也还未能感受到不能与爱人相守到老的悲伤。直到后来,我终于明白了那种哀默的情绪时,我才真的理解了元嫣皇后替她妹妹的恨,我也才真的理解陈如媛那种无法排遣的绝望。

“走吧。”离修出言打破了我的感触。

我转身坚决地对离修说:“我不会跟你走的,你根本就不像好人。”

离修灿烂地笑起来,就好像我在表扬他一样,顺口就接话道:“我本来就不是好人,但是你必须跟我走。”

“我不会走的。如果我走了,蓝子轩又会陷入困局。我得等着他娶纳兰国公主,他娶了公主后,我就不一定会死,说不定会被元嫣皇后放掉……”

离修笑着打断我:“首先,元嫣皇后不会放过你。其次,你已经等到了,今夜太子大婚,举国共庆……”

走之前如何处理陈如媛成了非常棘手的问题。离修无辜地笑看护在陈如媛身前的我,却说得残忍:“我的任务除了救你就是杀她,你最好站开一点点。”说完把手上的匕首擦了又擦。

“放了她让她自生自灭怎么样?我也并没有被她杀掉。”见识过离修可怕的我不敢眨眼睛地盯着他手里的匕首。

“你身上有太多麻烦的怜悯了。”离修不耐烦地扬声说,“如果今天倒在地上的是你,你以为她会像你可怜她一样可怜你吗?像我那次在你肩膀上那么扎了一刀,咦,你很疼吧,可我一点也不内疚!”

“你说的没错,不是每一次给别人宽容或者同情都会有回报,以德报怨这种事也不是每次都会有好结果!但是哪怕对一百个人仁慈只有一个人记住了我的好,那样结下的以性命相维系的感情有多难得多美好?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郑重其事地吼完自己要说的话,平静一下气息,再淡淡地说:“她们因为我娘所以恨我,如果我也像娘一样对她们的话,说明她们根本就没有恨错。可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变成我娘那样!”

离修脸上招牌的调笑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若有所思地待了一会儿。以为至少会反驳的他居然完全不接我话茬,只是云淡风轻地丢出三个字:“那走吧。”

接着他给陈如媛解开了几个穴道说道:“你自己调理内息,过几个时辰就能走动了。”

说完离修头也不回地出了牢房。

我没见过离修这样劫狱的,劫得如此悠哉。他一点都不着急,出了牢门也只是慢慢走。跟在他后面的我左顾右盼居然一个守卫都没有看见,空旷的皇府似乎一个人影也没有。皇府侧门外拴着离修的马,我们大摇大摆地横穿皇府居然丝毫没有受到阻拦。我有些害怕地小声问离修:“你不会把整个皇府的人都杀了吧。”

离修爽朗地大笑几声:“你也太高看我了吧,这里可是蓝缤国皇府。”

“那为什么好像都没什么人?”我特意伸长脖子往四周望了望。

离修已经跨上马,悠哉地摸着马匹的鬃毛道:“当然没有人,元嫣皇后默许陈如媛来杀你,自然不会留证人在周围。今日是太子大婚,死一个囚犯不算什么。”

我背对着的方向忽地就传来炮竹升空的鸣响,烟花在黑幕中绽放,印亮了一片天空……我慢慢回身抬头看那些炫目的礼炮一个接着一个在夜幕中轮番上演着天女散花的舞蹈,远远传来众人的嬉笑声随着礼花展开的节奏渐起渐灭……

欢呼震耳欲聋,此起彼伏……

上马后离修让我披上一件能遮掩住自己面貌的白色斗篷。

虽然我没有说但离修还是驾马路过了皇宫。

皇宫前熙熙攘攘的全是人,人们不约而同地穿着喜庆的红袍,手舞足蹈地欢呼着,和颜悦色地恭喜着。昔日金色的皇宫今天被装饰得明艳红丽,高高挂起的双喜灯笼映红了宫门,殿内热闹的丝竹声传来,仿佛还能传得更远……

我拉了拉身上的斗篷,低声对离修说:“你给我准备的斗篷不应景,这样的日子怎么能穿白色呢?”

离修不理我,却自顾自地说:“太子和太子妃的姻缘故事被传得沸沸扬扬,漂亮的纳兰国失忆公主在狩猎时被英俊的蓝缤国太子搭救,从此相濡以沫数年,现在终于喜结连理。不知道新娘是什么样的人。”

听着离修的话,隔着一片人海和宫墙我仿若能看见笑颜如花的阿初亲昵地挽着蓝子轩的手臂。我定定地看着光鲜的皇宫,发自内心地回答离修:“新娘是一个非常好的人。”

离修突然在我身后笑起来:“你还真是铁石心肠啊,当真一点感触都没有?枉费蓝缤国太子对你如此一往情深。”

我笑笑不接话,拍拍他抓着缰绳的手示意他快赶路。心里却默念着:怎么会没有感触呢?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样离开蓝缤国以后再见他就很难了吧。曾经在他身边时心里不止一次纠结着如果忘记沐宸就坦荡荡地跟他在一起,今后终于可以不用再想了吧。除去这点点自私得微不足道的伤心,我是真心希望他可以幸福,那些我给不了的坚定的爱情,阿初一定会全力以赴给予他的,他们一定会一直幸福下去,以后会变成英明的君王和善良的皇后,带领着自己的子民过着永远安康的生活……

这些美好的未来,我刚刚在看着那光鲜的宫殿时,几乎都看见了……

我始终坚信着这些美好的未来一定会被一一实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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