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摇头,咬唇道:“姑娘,咱们先离了这里又再说。”
桐月点头,香草是个聪明的,她怕担责任,必不会声张此事,且因着怕尤氏责罚的关系,还得费心尽力的护着她。因此香草这般建议,桐月便乖顺的跟着她悄无声息的退回游廊。
“姑娘在此稍等片刻。”香草定一定神,脸色好了许多,“奴婢想法子先打发黄少爷离开。”
桐月目光微闪,“你可已经有了法子?”
香草想了想,转回头瞧了眼姑娘们所在的园子,“园子里有不少婆子伺候,黄少爷怕是误入了内院,我请婆子送他去外院,姑娘觉得可行?”
这不失为一个法子,但桐月还是摇了摇头,香草的惊讶流露于外,不解的问:“姑娘觉得不妥?”
桐月笑了笑,“你若信得过我,便请婆子直接回了母亲,此事请母亲做主,对你我都好!”
香草一愣,很快就明白了桐月的意思——这内宅被太太管的滴水不漏,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太太的眼睛?不管那黄少爷为何会出现在那亭子里,此时太太必然已经知道。若她当真瞒下此事只让婆子领了黄少爷出去,太太知道后,对她的信任定会大打折扣,说不得还会弃而不用,于她是半点好处也没有的。
“姑娘言之有理。”香草如释重负,瞧向桐月的目光却微微一闪,感激道:“奴婢这就照姑娘的意思去办。”
桐月将香草的神色收在眼底,她当然也明白香草心中对她是有疑问的——再高明的大夫恐也没法子让人短短时日就变得聪明起来。她在香草面前并不藏拙,自然有着示诚的意思,以香草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来。
桐月袖手立在游廊处,思绪从香草跳到了顾荷月身上。
其实顾荷月这手段并不高明,但倘若她有一丝动摇,如顾荷月一般不管不顾要为自己谋划一门好亲事,那这并不高明的手段也足以使自己坠入万丈深渊了。
尤氏与黄夫人的交情,黄夫人瞧着顾华月时满意的目光,独独顾华月得了黄夫人的血玉手镯,顾从安对黄泰生十分满意——顾荷月能看出尤氏与顾从安的打算,她又如何猜不到。
尤氏明明白白的防着所有人,对于顾荷月的作为,又怎会半点不知?只怕连她跟踪顾荷月的事尤氏也是知情的,平日里尤氏将内院管的如铁桶一般,今日又怎会连番让外男出现在内院,说不得,这也是尤氏对她们的试探与考验。
桐月脑子转的飞快,心却愈发的平静了下来。
香草领着两个婆子很快回来了,“劳烦妈妈们了。”
那两个婆子笑眯眯的应了一声,便顺着圆月门进了小花园子。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却是莺儿亲自来了,亲热的笑着道:“八姑娘,太太让奴婢来接姑娘。”
桐月便一副惶恐的模样:“怎敢劳烦莺儿姐姐亲自前来。”
莺儿瞥一眼香草,笑道:“八姑娘客气了,太太正等着姑娘说话呢。”
桐月点头,由香草扶着前往暖阁。
暖阁旁的稍间里,尤氏微眯着眼歪在罗汉床上,庄妈妈泡了浓茶来,“太太方才吃了不少酒,喝口茶解解酒吧。”
尤氏接过吃了一口,“我倒没瞧出来,六丫头竟有这样天大的胆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玩出这许多花样来!”
庄妈妈不屑的撇了撇嘴,“不过是仗着她姨娘得老爷的宠罢了。太太,今日的事也该让老爷知道,老爷向来讨厌旁人欺他,莫姨娘与六姑娘当着老爷恭顺听话的很,背着老爷却做出这样没体面的事情,老爷若知道了定会厌弃于她们。”
尤氏冷笑一声:“她这些年哄得老爷对她信任有加,便是我亲自将证人送到老爷面前,只怕老爷也不会尽信于我。到底我管着内宅,这内宅的人手也都是我亲自挑来的,她只需咬住这一点,便能在老爷面前反咬我一口,道我容不得她要污蔑于她。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有想过除掉她,只她太过狡猾,除了那病秧子,我竟是一次也没能得手。”
尤氏顿一顿,眼中冷意更甚,“不着急,只要慢慢瓦解老爷对她的信任,总有一日……顾荷月一日一日大了,她越是着急,机会便越多。”
庄妈妈闻言便笑了:“太太说的极是。”
“我如今疑惑的,却是八丫头。”尤氏话题一转,双眼逼出利芒来,“她偷偷摸摸跟着六丫头是何用意,莫非也对那谢望起了心思?”
庄妈妈想了想道:“奴婢瞧着倒不像,否则又怎会对谢家小少爷那般不敬,直气的那位爷跳脚不已。一会八姑娘来,太太不妨问一问她?”
尤氏沉吟着,没有说话。
正此时,莺儿掀了帘子引着桐月进来了。
“小八来了。”尤氏换了副笑脸,温和慈祥的瞧着桐月。
桐月上前来,还未说话便直挺挺的跪在了尤氏面前,红着眼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母亲,女儿有错,请母亲责罚。”
“这是怎么说的。”尤氏眉头微挑,语气惊讶,却并未叫桐月起身来说话,“好好儿的,请的这是什么罪啊?”
桐月小声泣道:“方才在园子里时,女儿本欲去净房,却见六姐姐神色慌张,以为六姐丢了什么贵重物事,便想着帮六姐姐寻一寻,谁知却……”
她将偷听来的话学给尤氏听了,白着脸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女儿不知六姐让人打听这些做什么,只觉得不妥,便要离开。不想却被六姐姐察觉,六姐姐她……女儿心中又难过又害怕,便躲在假山后头想静一静,不想那谢家少爷不知怎的竟进了内院来,还,还口出污辱之语,女儿实在气不过,便骂回了他。女儿如此莽撞,得罪了客人,累母亲丢脸,女儿该罚。”
却是只字不提黄泰生出现在内院的事。
尤氏眉心一皱,随即舒展开来,“你这丫头虽莽撞了些,却也没有做错什么。咱们顾府的姑娘岂能容人那般贬低侮辱。那谢少爷虽是客,可对主家如此不敬,即便传了出去,也是咱们占着理儿。你无需怕成这样,今儿这事,你做得很对。”
桐月便抬起满是水雾的大眼,强压惊恐的看向尤氏,“母亲,我真的没有做错吗?”
“傻丫头。”尤氏笑着摇摇头,冲香草道:“还不赶紧扶八姑娘起来。”
香草忙应是,忙上前将桐月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