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寂静,卫子夫站了很久。是察觉到有人靠近,才想慌乱的躲起来,因手脚动作慢了被迎面而来的皇后撞个正着。
她和刘彻走在一起,气氛并不太好,似有些争吵。能让卫子夫肯定她是皇后阿娇的,也是她鲜明的泼辣性子,还有华丽的衣饰,精致的凌虚髻上叉的银鎏金凤簪,衣袖边绣金罗花的云英紫裙,都显她盛气凌人的国母之范,身后跟着一排排的宫娥,排场也不小。
她看见卫子夫后起初没有在意,刘彻唤她子夫后便开始咬牙切齿:“皇上!你日思夜想的女人便是她了罢!”
卫子夫本就对陈阿娇有着愧疚之感,她这么一说,更是羞煞难忍,还因刘彻在旁越发不知如何让面对。刘彻没理,走过来搀起一直跪着的卫子夫,小声安慰:“不用在意,朕会护着你,这些天难为你了,等朕抽出空……”
“刘彻!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这个皇后!”
直呼皇上的名讳,好个放肆大胆。陈阿娇皇后嚣张跋扈人人皆知,其母馆陶长公主也是雕心鹰爪,这对母女的毒辣是出了名的,也是全仗着太皇太后窦漪房这个靠山。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势力都被她们窦家握得稳稳的,窦漪房手握虎符,陈阿娇执掌凤印。再一想刘彻,这个皇帝现在怕只是个虚壳吧。
卫子夫轻轻挣开了刘彻臂膀,退了一步鞠着身,有意在提醒他“别为我做出惹怒皇后的事情”。刘彻是有这样的洞察力的,她自是这样想。
“等朕抽出空定去看你”刘彻还是坚持说完了话。他并不是没懂卫子夫的用意。只是他是在气愤。陈阿娇这样不给他颜面,他也借由卫子夫气气陈阿娇。
“皇上!日后像她这样狐媚人的妖女是不是也可以和本宫平起平坐了!是否本宫不当这个皇后了也一样!”
“若这个位子你真不想坐,那自有替你的人!”
卫子夫额头已经积出了一层汗。越发激烈的争吵,这样的场景看来那些宫娥们都已经司空见惯了,没有人特别惊慌,也没有人上前劝阻。但身为事中导火线的她,心里还是没底的害怕。
“本宫当不了这皇后,那皇上的位子能否继续坐稳呢!别忘了,若没了本宫,你也当不了这皇上!”
陈阿娇就算是气话也太过了,卫子夫嘲她,天下怎会有这般自负又愚钝的人。
不过的确,太后王娡是刘彻的生母,景帝尚在世时,刘彻还年幼,王娡也只是美人,栗姬娘娘专横霸道让王娡吃了不少苦,终得一日,馆陶公主提出和亲之事,肯将自己的女儿陈阿娇许给刘彻。馆陶公主刘嫖是有野心的,她想利用王娡摧毁栗姬,已泄当日悔婚之愤。王娡答应了。也因此栗姬失宠,她登上皇后之位,后景帝病逝刘彻继位。
宫娥们这次有了些担忧的反映,这次也是闹得出格了。卫子夫也很紧张接下去的发展,希望刘彻忍下这口气,平息了才好。
刘彻头上的几丝青筋因咬牙的用力显得异常明显。
卫子夫心里暗求,忍下,忍下便能免了一场风波,忍下来。
“你这个贱人!见到本宫也不曾行礼!存心的是不是!”陈阿娇把矛头指向了卫子夫。看她在一旁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更是怒气难忍。
当时卫子夫确实有行礼,只是他们争吵之余并未大礼叩见。
卫子夫慌慌张张的跪扒到地上:“奴婢叩见皇后娘娘。”还没等到起身便觉得放在地上的双手被硬物挤压般,应该是鞋底。
陈阿娇仿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踩在卫子夫的手上。不过这痛楚并没有持续多久,刘彻一把推开了陈阿娇,将卫子夫搂起。
自从捡回一条命后,现在这双娇嫩的双手不比以前,仅仅是这样的伤就疼到她全身发麻,卫子夫死死咬住嘴唇,尽量让自己不叫出声。
刘彻端起她的手,本就骨骼分明的细弱手指晕染上红更是有些惊悚,虽然他未说话,但卫子夫看出了他眼中的怜惜。
“啪——”刘彻突然向陈阿娇甩出的巴掌,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连被掌刮到扒在地上的陈阿娇也只是呆若木鸡,一点一点才回神。
周围是死寂般的安静,能听见刘彻粗重的喘息声。那一巴掌不足以让他泄愤,怒火未消的双眸,这是他积压了很久的情绪。
陈阿娇身边侍奉的宫娥想去搀扶,但是面对这龙颜大怒的皇上,却又不敢移动寸毫,畏畏缩缩的整个人窝在地上,当然我也是如此。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看着刘彻,纤瘦的手轻按在左脸颊上:“刘彻……你敢打本宫!”扭曲的脸面目狰狞,顺着滑下的泪珠于血混在一起,妆容也花了,毫无美感之言。
“朕不只要打你,朕还要废了你!给朕滚回你的椒房殿!那里你住不久了!”
刘彻声嘶力竭。只是这脱口而出的话让他有些后悔,小惩大诫是应该的,不过还没到废后这程度。只怕又要招来一场风波,别说馆陶公主会死咬不放,就连太皇太后也不能坐视不管吧。
陈阿娇听到此话掩面大哭,然后惶惶跑走,宫娥们也都跟着去了。
刘彻狠狠叹了口气,叫了一个随行的内侍送卫子夫回清华殿。卫子夫本想与刘彻说些什么,但看他忧心忡忡,锁眉不展的样子,想来自己的话也是尽不了绵薄之力的。
回去后内侍为卫子夫传了官医简单包扎了手指,秦芹和李熹茗见她这样着实吃惊,都从自己房中拿了些民间的药膏给她,其他人也过来借故关心了几句,卫子夫已经没力气分辨是真心还是假意。
“你总让人受不住的担心,这回又是出了什么事情?”李熹茗似有些责怪的语气,秀气的柳叶眉也拧了一起。
“姐姐好生漂亮的一个人,别因为我的琐事愁眉不展的。”
卫子夫没回李熹茗话的内容,李熹茗自然也不傻,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没继续问,倒也不太高兴。秦芹在一旁帮卫子夫弄着药膏,见两人都不说话了,轻呵一笑道:“看,都不是小孩子了,难不成还因小事闹生分吗?”
卫子夫也觉得如此,也符合着笑了。李熹茗便没在恼,三人又说说笑笑。两人离开房间时秦芹与卫子夫悄悄说了一句:“有些事情当作秘密,也是说不说由你,就是别把自己压坏了”
秦芹看出卫子夫有心事但觉得还是让她一个人静静较好,只是,秦芹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卫子夫也是同样,这回是她没必要跟人解释,她料定,过不了两天,事情就会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刘彻掌刮陈阿娇,这事可大可小。
一想到这里,卫子夫头就生疼。刘彻也一定在彷徨与纠结吧,不能真实的体会到他心情,但也能略懂一点,一直被人束着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骄傲的帝王,委屈至此,尊严都被剥夺光了。刘彻也算她半个丈夫,夫妻本该患难喜乐共同分享承担,但现在,却一点不能为他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