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朵朵醒来时,置身于一所破烂的寺庙之中。
虽然四周围杂乱不堪,可她睡的软榻却干净整齐。
此处十分安静,即便不是建康城郊,也该是城中的偏僻之地了。
“终于醒了。”一座残破的神像背后忽然走出一名戴着斗笠的女子,斗笠边缘垂着白纱,远看根本分辨不出她的相貌。
“你是谁?!”麦朵朵明明记得是易博云将自己打晕掳走,怎么现在她会落入这根本都无胆露面的人手中。
“这你就无需知道了。”女子显得很不耐烦,“听闻你已知玄渡七劫之事,告诉我,你如今渡到哪段?”
玄渡七劫这事不过是麦朵朵、瞎婆和素月三人知道,这人是谁?她居然也知道这件事!
麦朵朵不打算回答,掀了被子就要往外走,女子却忽然快手捏住她的肩膀,三两下便让麦朵朵全身麻痹。
双腿发麻的麦朵朵不受控制地跪倒,可她没想到的是,那女子竟然一口血吐在旁边的地上。
鲜血刺目,却更让麦朵朵疑惑。
就在二人双双倒地之时,庙门被人推开,易博云从门外进来。
“云央!”易博云即刻扔下手中包着食物的纸包,快步上前扶起麦朵朵。
地上侧躺着的女子本身已经极其虚弱,见状却强撑着力气哈哈大笑,“云央……好一个云央,你如今见着我的脸,却能如此自然地唤着别人的名字,极好!极好啊!”
麦朵朵的胸膛忽然像爆炸了一个空气炮,疼得她不禁龇牙,可是那剧痛过后,她身体也逐渐恢复知觉。
易博云并未发现她已经复原,正要抱她起身,却不慎被麦朵朵抽身溜走。
麦朵朵并不打算逃,她扑倒那女子身旁,猛然取下她头顶的斗笠。
那陌生的女人脸上,果然有着和上巳节当晚那巫妇一模一样的图腾。
“白阳族……你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易博云反应过来之后,赶紧上前拦住麦朵朵,可他仍旧晚了一步。地上的女子抓住机会,钳住麦朵朵的手腕,像是拼死一搏般,使出浑身的力量,将一股幽蓝的气脉输入麦朵朵身体。
“珞遥松手!”
易博云崩溃大喊,可是他根本不敢插手正在渡魂的二人,满目惊恐却全被麦朵朵看得清楚。
“你——到底——是谁!”麦朵朵又一次被电击般的力量困住,可是她隐隐感觉到左手腕上的青镯在帮她抵御这进攻。
女子冷笑,“等我拿回我自己的身体你再问吧!”
难道……这就是原主?!
麦朵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可她意志力微微减弱,便立马感觉到周身疼痛。
“啊!”麦朵朵厉声尖叫,易博云再也不能置之不管,他猛然伸手握住那女子的右手手腕,顿时将麦朵朵浑身的痛感一并夺去,而女子也不受控制地松开了麦朵朵的手。
一时半会还不能恢复的麦朵朵瘫坐在旁,抬眼看地上那女子,她竟在哭泣。
“你果真已经变心……”
易博云疼得脸色都变成铁青,“珞遥,放手吧……她全然无辜……何必……”
“哈哈哈……”
女子眼泪不止,而头上的青筋也条条凸起,显然痛苦同样折磨着她。
“即便没有我,王氏那贼婆娘也会派人捉她,青阴族如今也不知为何盯上了她……你尚以为,你能保护她一世吗……哈哈,不过,你才是真正将死之人,而我,不过再做一段时间的游魂罢了……”
他们的对话,麦朵朵一五一十地听在耳中,记在心上。很显然,易博云并未有伤害她的意思。
是啊,从他第一晚跳进麦朵朵房间结果又匆匆离去的时候,麦朵朵就知道他并未伤害自己的意思。
素月曾问她为何那样信得过易博云,竟将龟血破阵一事告诉了才见面一次的外人。
麦朵朵当时只是笑,说,直觉就知道他是好人。
其实,她从未告诉过易博云那破阵之法。她一直以来没有点破,无非是一份私心。这个曾经用侠气轻叩她心扉的男人,像个谜一样,吸引着她去探索。
“教我,教我怎么救你!”麦朵朵鼓起勇气靠近易博云,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
“拿剑……刺……刺死我……”
易博云费力地说出这几个字,麦朵朵却下不了手。
“刺我……快……否则,我们的魂都将打散……”
正在经历玄渡七劫的麦朵朵自知魂飞魄散的可怕后果,她哆嗦着拔出易博云的剑,浑浑噩噩地重重刺下去。
就在剑锋见血的刹那,二人之间涌动的幽蓝色光芒终于消失了,一股强力将剑从易博云的身体中逼出。好在麦朵朵仍稳稳握着,否则她差点就要被剑打飞。
而随着那光芒的逝去,易博云也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巫女还留有一口气,她仍在诡异的笑着,“我将会回来……夺回……属于我的身体……”
麦朵朵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但她也因此无惧。
即便那巫女还在笑,麦朵朵却已然不怕她。对方的胸口露出一个有些异样的书角,麦朵朵冷着脸,逼迫自己站起来。她走了一步,接着蹲在巫女身边,毫不留情地从她怀中抽走了那本书。
巫女终于不再笑,冰冷的眸子里投射出仇恨的光。
“你等……”
不等她说完,麦朵朵将手上的剑锋直指她的喉咙,可还未等麦朵朵决定是否要杀死她,那巫女已经失去最后一口气。
沾血的剑落在地上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麦朵朵跪在剑边,她眉心的伤疤如火在烧,疼得令她有些神志不清。
再睁眼时,麦朵朵见到了耿恺行。
他比从前更加英气逼人,他身上正穿着一袭戎装,就如麦朵朵往日里想象的那样。
清爽的发髻,霸气的粗眉,麦朵朵多想抬手摸一摸那额角,可她的身体酥软无力,不听使唤。
我一定是死了吧。否则怎么与你重逢。
麦朵朵浅笑,像是醉在了春日的大好光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