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央。”耿恺行的嗓音依旧让人心中踏实。
要不是看到耿恺行背后的郁苏月,麦朵朵兴许会肆无忌惮地张开双臂拥抱这个曾经给过她无限包容的男人。
可是那一袭玫红那样明晰,让人不能忽视。
“好些了么?”郁苏月轻轻地眨眼,美得如仙女一般。
麦朵朵这才知道,自己是劫后余生,大难不死。
躺在床上的她恍惚之间还不能接受这个美好的现实,就像谁把一大把幸福忽然砸在她头上,差点儿要砸晕她。
为什么耿恺行还活着?易博云和那个巫女都死了吗?我拿到的那本奇怪的小册子是什么东西?第二劫就这样渡完了?
无数的疑问交织在麦朵朵的脑海里,可是她任性一把,将它们通通都甩在了脑后。
如果时间只停在这一刻多好。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麦朵朵不说话,耿恺行有些不放心,微蹙着眉头打量她。
本来还在廊上瞎转的素月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慌地就跳进来,“姐姐醒了吗?!”
郁苏月给素月让出一些地方,好让她可以趴在麦朵朵床边激动地大哭一场。
可是素月却出乎意料地坚强,她紧紧握着麦朵朵的手掌,雀跃地说,“我知道姐姐一定会醒来的!”
耿恺行怕素月趴着累,便起身将自己坐的凳子让出来。
素月连忙摆手,“我在这里陪着姐姐就好了。”
耿恺行却笑而不言,叫上郁苏月一起出了房间。
“我差点以为我死了呢。”麦朵朵望着素月,像是有十余年不曾见她那般,目光里的深情遮掩不住。
素月吐吐舌头,“我知道姐姐不会死的。”
“你怎么知道……”
还不等麦朵朵问完,素月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质疑,“我就是知道!”
麦朵朵只好抿嘴笑,点点头。
“姐姐,师傅来过信了,说你已经顺利渡完二劫。你眉心的伤已经快痊愈了。”
说着,素月忍不住伸手去摸麦朵朵眉心的痂。
麦朵朵能感受到那地方有硬硬的死皮紧紧拉扯,不过已经全然不痛了。
“第二劫渡完后,姐姐的灵慧魄就回归了。灵慧魄对应眉心轮,因而姐姐才会经历着火烧眉心的痛楚。”
看素月那正儿八经的样子,麦朵朵不忍发笑,“转眼不见,你就成了这么厉害的巫女。”
素月却依旧认真十足,“素月不厉害。只是为了姐姐渡劫一事,特地查了书。”
“噢?”麦朵朵此前也不知道素月还有参考资料,听了便以为这丫头是有私心,藏起来。
素月却紧接着道,“那书正是姐姐当是握着的。”
原来素月说的是那册子。
麦朵朵慢慢坐起来,“那书里都记载了什么?”
“尽是白阳族高深巫术呢!”说到这个,素月的眼睛发出灿烂的光芒。
麦朵朵却忽而联想起易博云,脸上的笑容一时黯淡了去。
“姐姐怎么了?”
麦朵朵不忍让素月担忧,并无开口说明之意。
然而,素月深知她心,微微叹气,继而又启口,“你失踪之后,我便立即告诉了苏月姐姐。苏月姐姐想去请狎司来帮忙,一问才知道,连坊里的狎司都被绿鹂姨娘卷去。苏月姐姐只好叫上尚雀姐姐一同出门,想去发告示请人来寻你,可怎料那告示刚拟好,恺行哥哥就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苏月姐姐面前。”
那时,她一定也以为自己落入了梦里吧。
麦朵朵浅笑,笑容里一半甜蜜,一半凄凄。
“有恺行哥哥帮忙,苏月姐姐心中自然是安定得多。听说派出了好些人,才终于打听到姐姐被人抬进了城郊的破庙。等恺行哥哥率人赶去营救时,庙中只剩姐姐一人,你独自倒在血泊中,身边有一把长剑和一本旧书。”
麦朵朵倒并不对他二人尸首失踪一事惊奇,毕竟白阳族人也来无影去无踪,自己能获奖,他们或许也被人带去葬在何处了吧。
只是,一想到长剑属他,旧书属她,唯有麦朵朵自己孤身一人闯入这个世界,至今依旧像个废人——胸中就燃烧起一股莫名火,她竭力地压制着,却发现这怒气难以控制,好似她刚刚落入这个世界时候那样。
收起来!
直到她愤然下决心,那情绪才被手上的青镯吸尽,留给她一片突如其来的宁静安详。
素月起身给麦朵朵倒了杯清水,然后又坐在床边继续道,“恺行哥哥本以为姐姐就这样去了,可是凑近看才发现,姐姐竟还活着。”
早已觉得口干舌苦的麦朵朵急急地灌下那杯水,接着迫不及待地问,“你们问了耿恺行吗?他之前……”
素月接过麦朵朵手中的杯子,露出少女天真的笑容,“此前的传闻都是假的。姐姐大可放心。”
“那……他不是太监?”
这一回,素月笑得有些窘,“不是不是!”
麦朵朵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从长久的噩梦中苏醒一般。或许这个世界上,面对这个消息,比她更开心的人应该是郁苏月吧。
三个人的故事里,麦朵朵忽然觉得是自己应该先离开了。
素月显然还有话没说,她眼睛低低的,有些低落,“姐姐这一次昏迷了十余日。此间,坊里也发生了许多事情。夜莺姨娘……在你失踪之后的那天,忽然就病逝了。青语姐姐后来才说,早就知道夜莺姨娘重病在身之事,是她无意中得知的。可是夜莺姨娘求她不要告诉任何人。”
麦朵朵随之沉默,她的情绪里只剩下了无尽的虚空,因而没有更多言辞来表达心情。
“姐姐你还不知道吧,苏月姐姐其实是夜莺姨娘所生。”
发生这么多事之后,似乎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觉得吃惊了,麦朵朵揉了揉素月的肩膀,还是没有说话。
“夜莺姨娘死之后,大家照她的遗愿,让青语姐姐接管了沁梨坊。恺行哥哥陪青语姐姐回了趟家,逼着她那赌鬼老公休了她,青语姐姐从此便也自由了。”
在素月断断续续的叙述里,麦朵朵成了最忠实的听众。她像是听了许许多多零碎而又有关联的小故事,好像这些故事里的人都与她无关。
活着的人似乎都还安好,唯有那憨厚的胖子无影可寻。
麦朵朵不禁发问,“那刘浪呢?”
素月忽然噤声,像是不打算告诉麦朵朵半个字。
“快说。”麦朵朵揪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走。
素月愣愣地看着麦朵朵,终于憋不住秘密,“自打你失踪那日起,他就一直没有醒来。”
当日,是易博云偷袭了刘浪,那一幕,还清晰如昨天发生一般地印在麦朵朵脑海中。
“可恨……可恨!”
嘴里咒骂着,可两行清泪却随即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