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团总部、外部围墙。
“老兄,你还真是勉强啊,”蹲在墙头的菲洛耶看着旁边的希斯拉夫,用略带嘲讽的口吻道:“看来底密尔的训练远不如我们拉铎司来的严格。”
与身手矫健,三两下便借着几枚飞镖之力登上墙头的菲洛耶比起来,希斯拉夫的表现就差了许多——略显生硬而又小心翼翼的动作便将他不够强大的自信心暴露无遗。如果把菲洛耶比作一只轻盈灵动的飞燕的话,那么希斯拉夫充其量就只是一只能窜会跳的狸猫。
“呵呵、不管怎么说,反正我是上来了。”希斯拉夫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菲洛耶的嘲讽——有的是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关心,比如说……埃森勒!
希斯拉夫低下头,急切地对站在下面的达哈卡问道:“喂、现在怎么办?埃森勒……”
“这个不需你担心,”达哈卡微微抬了抬眼,道:“我自有办法。”
希斯拉夫仍不放心,他把手伸向背后,很快便摸出一捆绳索来,又对达哈卡问道:“要不要用这个?”
达哈卡皱皱眉头,还不等说话,便听得站在身旁的埃森勒叫唤起来:“喂喂、我说希斯拉夫,你那条又细又破的烂绳充其量也就能吊个花篮上去,拜托您老人家好好观察一下我好不好……”说着,埃森勒两手指指自己魁梧(或者说略显肥胖)的身躯,道:“这么健壮的身体,岂是一条破绳能弄得上去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希斯拉夫脾气再好,也被气得直翻白眼:“你小子……这是求人帮忙时用的口气么?!既然这不行那也不行的,那我只好把你留在这里了……”
“哎,别介啊!我认错还不行?!”埃森勒急了。不管这是不是个笑话,他也不愿把自己再和沃耶克监狱联系在一起——失去自由的日子真的是太可怕了,何况还是在波洛斯教团的监视之下呢!哪怕只是稍稍联想一下埃森勒都会觉得头痛欲裂,这当然不仅仅是拜狱中生活那惨痛的回忆所赐,更多的还是由于魔力几近枯竭后还过度施法所致。要不是想到马上就能和这里说再见了,目前精神状况已极度萎靡的埃森勒才提不起兴趣和希斯拉夫逗闷子呢!
“想走的话就先闭上嘴。”达哈卡走了两步来到埃森勒身边,同时训了对方一句。
其实若只是做口舌之争的话,达哈卡绝不是能言善辩的埃森勒的对手,然而为了能顺利地跑出去,后者一反常态地没有反唇相讥。
低头不语,表面上埃森勒显出一副恭顺的样子,实则心底下颇不服气:哼!牛气什么呀?!不就是同时解决掉了八名守卫么,还得是靠偷袭才能得逞;也就是老子我现在状态不好,要不然、这点小事还不是举手之劳?哼……
达哈卡当然不知道埃森勒心中所想,就是知道了也完全不会在意——唯一值得他关心的,就只有完成任务而已。
“仔细听好,”达哈卡盯着埃森勒,一字一句地嘱咐道:“待会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乱动!”
“行!”埃森勒一口答应,不过心中却纳闷至极:我不动就行了?听这家伙的口气,难道他能用魔法把我弄出去不成?
埃森勒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不过却不是他猜想的那样。
达哈卡不是法师,更不是蓝法师,当然不可能使得出类似“浮空术”这样的法术。
达哈卡是刺客,拉铎司宗派的首席刺客。红与黑,是五大颜色领域中最具威力的两个极端,它们的结合象征着毁灭与死亡,这便是拉铎司宗派的最终教义。理所当然的,这里的毁灭与死亡只针对敌人、或者说是所有非拉铎司宗派的人(尽管绝大多数的拉铎司教徒都掌握着至少一种威力极大的自毁型咒语,一旦施展自己往往就是那爆炸的核心;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伤人才是首要目的,他们大都不会在乎自己将在猛烈的爆炸或者死云的浩劫中变成个什么样子)。
杀人是第一目的,也是终极目的。
然而在当前的局势下,达哈卡却必须竭尽全力去救一个人,这种与教义不符的事让他心中颇为郁闷。如果连菲洛耶也算上的话,今天这一晚上居然救了两个人,这在达哈卡的生涯中简直前所未有。好在他暗藏在腰间的秘刃——骨薙已经尝到了鲜血的滋味,否则只救不杀的话回去一定会被公会的同伴们笑掉大牙的。
说时迟那时快,看到埃森勒甫一点头,达哈卡便一伸右臂抄住了他的后腰,随即一提气、一发力,埃森勒那庞大(相对而言)的身躯居然被他以单臂之力拖离了地面。
还不等埃森勒表示一下惊讶的心情,达哈卡已拔地而起,朝着深插在墙中的飞镖构建而成的“路”跃去。和菲洛耶上墙时的动作像极,同样身轻如燕,只不过达哈卡更显轻盈。尽管这回这只燕子的翅膀上挂了个东西,却一点也没影响到它飞跃到高墙之上。
再看埃森勒、可就惨得多了:像个货物似的被人家夹着跃上跳下的不说,还不能随便动弹;偏偏达哈卡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既硬且紧,直把埃森勒的腰卡得火辣辣的疼,却又不敢出言抱怨——万一人家生气了一用力、自己的腰还不当即就折成两段啊?就算人家不用力,只要一松手,自己还不是一样得跌下去摔死啊?就算没摔死、逃跑也是没指望了,被抓回监狱也只能是时间问题,那可是比死还要让人难受啊!
好在达哈卡的动作比菲洛耶还要干脆利落(即使臂间还夹了个人也一样),埃森勒终于赶在被夹得断气之前成功在墙头上落了脚。
达哈卡甫一松开手臂,埃森勒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口气一直憋在胸中吐不出来,这下总算是松快多了。反观达哈卡,虽然刚刚才挟人而上,却仍是面色如常,呼吸均匀,看不出一点异状。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绝对会以为埃森勒才是那个施以援手的人。
“好,终于都上来了,”菲洛耶朝下面一甩头,道:“我们走!”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回答,菲洛耶直直地便从墙头上冲了下去。
为什么要用“冲”?只因菲洛耶并没有往下跳,而是确确实实地冲了下去。只见他脚踏墙面,俯身向下疾冲。然而不知他脚下是怎么发力的,不但没有加速,势头上反而更显舒缓,尤其在即将撞入地面之际,菲洛耶单足前迈,用力一蹬墙面,身体立时弹射出去。由于发力点靠前的缘故,菲洛耶的下坠之势又得到了进一步缓解,腾空而起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于是在极其自然地翻了个筋斗后,菲洛耶正好双足着地,优雅地站起身来。
“噢!好本事!”希斯拉夫忍不住赞道。
达哈卡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该你们了。”
“你说啥!?”希斯拉夫还未答话,埃森勒倒率先叫唤起来,指了指已经安然到达围墙下面的菲洛耶,他瞪大了眼睛对达哈卡道:“让我学他那样?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你可以跳下去。”达哈卡淡淡地道。
“胡扯!你想让我摔死吗!”埃森勒几近咆哮道。他有轻微恐高症,虽说围墙只有五米来高,不过他刚才随便往下面一看便觉得脑袋发晕、四肢发麻,这种情况下跳下去简直就和自杀无异。不过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和实力,埃森勒还是极力克制着没有使用脏字。
“那你想怎样?让我带你跳下去,然后给你当坐垫不成?”达哈卡反问道。
“这……”埃森勒本以为达哈卡还能像带自己上来那样搞定这件事,但他显然忽略了自己的体重在下降时将会起到的作用。
正当埃森勒愁眉不展之时,忽觉有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正巧见到希斯拉夫微笑着展示着手中的那捆绳索。
“干嘛?”埃森勒隐隐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只问你一句话,”希斯拉夫皮笑肉不笑地道:“想滑下去还是想掉下去?”
埃森勒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得点了点头,接受了命运的残酷安排。
“你可要抓好啊,千万别让我掉下去!”埃森勒双手紧紧抓住绳索,抬起头、在滑下去之前还不忘仔细叮嘱上面的希斯拉夫。
“放心吧,除非我死了。”希斯拉夫使劲拽了拽绳索——埃森勒的体重尚在自己臂力的许可范围之内,于是打趣笑道。
“有你这句话就好!”埃森勒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小心翼翼地微微松开手,一点一点地向下面滑去。
“真是急人啊。”希斯拉夫对埃森勒笨拙的动作无可奈何,却又不忍心再看下去,于是抬起头,对站在一旁的达哈卡笑笑,随口道。
达哈卡冷哼一声,没说话。
“怎么?你又不着急走了?”希斯拉夫道。
达哈卡置若罔闻,就像一尊年代已久的雕像,静静地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怎么了?”希斯拉夫隐隐感到情况有些不妙,正待提高警惕之际,忽听达哈卡一声疾呼:“不好!我们被发现了!”
希斯拉夫急忙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因为沐浴不到月光,围墙里一片漆黑。
除了一团迎面直扑而来的巨大火球之外,希斯拉夫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