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嗜血状态的菲洛耶完全剥夺了其他人亲手享受杀戮的快感,他频频甩手,连续抛出致命的飞刀,并且根本无需担心它们会消耗殆尽——总会有自觉的家伙下马去回收这些本是暗杀用的利器。每一把飞刀都如长了眼一般准确地命中目标的脖颈要害之处,没有一个护卫能够让这个疯狂的杀手多浪费掉一把刀——这些整天混饭吃的家伙们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弱太多了。实际上,即使是换成比他们经验丰富得多的公会精英战士,恐怕也很难招架得住这些曾夺取过不知多少条性命的暗器。
不消片刻工夫,前方仓皇逃窜的马队中便只剩下承载着葛莱迪夫妇的豪华马车和赶车的车夫了。
又过了几秒钟,受惊的白马便在无人驾驭的情况下漫无目的地夺命狂奔起来。
“呼……真没意思,剩下的你们自己搞定吧。”虽然不怎么过瘾,但菲洛耶无论如何也不会把高贵的武器用到低贱的野马身上。
其余人可不这么想:既然杀不到人,宰宰畜生也是好的。
不过这回匪徒们可看走眼了,虽然是头畜生,但这匹纯种的欧然白马的身价却远比黄金还要珍贵,寻常百姓即使穷其一生之财富也购买不起这种奢侈品。
欧然白马是北方冰雪高地的稀有种,其实它的脚力并不见得比普通健马快上多少,但却胜在外表雍容华贵,全身上下如雪一般白净、圣洁;还有一点,就是稀有。
物以稀为贵,这是永远不变的真理。
千里迢迢从奇兽百出的北之高原捕捉到欧然白马,再把它们拉到大陆最南端的陶拉里亚贩卖,整个过程既费时费力,又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总之,这种事可不是一般的马贩子能够做得出来的,换句话说,即使有钱也难买稀罕物。如此说来,葛莱迪可算是富翁中的幸运儿了,他是通过一个极偶然的机会才买到的这匹名贵的欧然白马,虽然为此损失了堪比一座豪宅的黄金,但是这种稀有的名贵马驹即使陶拉里亚的全国上下也就仅仅两匹而已。另一匹欧然白马的主人是城中的第一富翁克拉克,是葛莱迪做梦也想超越的对手(他自己的说法,客观点讲,还是说成目标比较合适),然而遗憾的是,尽管已经葛莱迪无时无刻不再竭尽所能的疯狂敛财,但他与克拉克的差距仍然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反而有越落越远的趋势。不过这种可怕的趋势自葛莱迪成功收购到欧然白马之后总算得到了部分缓解,从此每当他出行时总能看到人们不断投来的钦羡目光,总算是能稍稍地跟克拉克这家伙平起平坐了呢!葛莱迪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仅用些许黄金便换来如此名贵之物,同时带来的还有不可估量的声望和各种隐性的优势,总之,这笔交易做得简直太划算了!每每想及此处,葛莱迪都会为自己的英明决定而得意不已。
然而凶恶的抢匪可就不那么识货了,在他们眼里,畜生就是畜生,哪分高低贵贱?于是在数记飞斧的侵袭之下,即使名贵如欧然白马也要变作一滩肮脏的血肉。
欧然白马惨嘶连连,颓然倒地,豪华马车顿时失去了平衡,亦狼狈地撞倒在地上。
望着爱马无力地倒在血泊之中,葛莱迪的心仿佛也跟着在一起流血。即便是护卫被全灭之时,他都未曾如此心疼过。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人死了可以在雇,马死了却叫他从何处再买呢?!更何况全部护卫的佣金加在一起也无法与欧然白马的身价相提并论。
世间万物的价值皆可用金钱来衡量,这便是葛莱迪的逻辑,也是这世上绝大多数富人的逻辑。
金钱是万能的,时至今日,葛莱迪还一直坚信此点。然而匪徒们的疯狂行径动摇了葛莱迪的信心。
力量才是万能的。这是抢匪们的逻辑,也是他们的信条。其实这话本身也有道理,只不过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没把力量用在正道上。
书归正传,见“猎物”已形同瓮中之鳖,毫无反抗之力,菲洛耶不禁无聊地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去解决这个最后的麻烦。
“您不打算继续玩了吗?”亨克尔恭敬地问道。
“哼!都是些没意思的烂货,你们随便搞吧。”菲洛耶了无兴趣地道。
“嘿嘿,那就多谢啦。”说罢,亨克尔转过身,狞笑着抽出了短斧,带领其余的匪徒一起向栽倒在地的豪华马车步步逼去。
马车并不十分结实,三下五除二便被一顿乱斧劈得四分五裂,露出了里面抱在一起、几乎蜷缩成一团的瑟瑟发抖的葛莱迪夫妇。
葛莱迪心知自己已是大难临头,虽然他的舌头被吓得发硬,几乎无法吐字出声。但是对生存的渴望暂时压住了心头的恐惧,这位大富豪好不容易才勉强张开了嘴巴,结结巴巴地恳求起面前的这伙凶神恶煞来:“各、各各……各位大爷,行、行行好,放、放过我们吧!我我、我们有、有的是、是、是钱……”
“哈哈哈!……”其中一个身形瘦削的匪徒大声嗤笑着,对其余的同伴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进水啦!?死到临头了居然还想贿赂咱们呢!”
其他人对此都回以残酷的微笑,他们每个人的表情都是近乎可怕的相似,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渴求,就如恶狼对鲜血的渴求。
“我、我我……”葛莱迪急得满头大汗,他本想说家中还有的是钱可以拿来赎身,可愈是紧张就愈是无法顺利成声。一着急之下,反倒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然而急性子的匪徒们对葛莱迪的拙劣表现早已失去了耐心,而且他们最关心的不是钱财,而是杀戮本身。
与体形正好成反比,其中块头最大的匪徒却是耐性最差的一个,他慢慢举起短柄双斧中的一把,斧刃上遍布着微小的缺口,但这似乎并不影响它的性能,残留在上面的血迹还在暗示着它曾刚刚饱餐过一顿。大块头匪徒对着将死的二人低声吼道:“废话少说!你们的钱和命都得给老子留下!”
话音刚落,大块头才突然注意到葛莱迪身边的女子似乎还颇有些姿色。于是在和同伴们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他又淫笑道:“嘿嘿,不过这位夫人嘛……我们倒是可以暂时留她一命,至于能活多久,就要看她的技术啦!哈哈哈哈哈……”
葛莱迪夫妇闻言皆是神色大变,葛莱迪更是近乎绝望地哀求道:“不!别、别这样……”
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了,无情的短斧已挟着劲风朝葛莱迪的头顶落去。在这些抢匪们眼中,男人几乎一无是处,而女人除了屠宰以外,还多了一个用来享乐的功能——玩腻之后再杀,更是充满快感!
葛莱迪抱头缩成了一团,这便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反应了。生平头一遭,葛莱迪遇到了无法用金钱解决的事件,这简直比世界末日的来临还要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比起任何事来都要让素来精明强干的葛莱迪沮丧万分。于是彻底丧失了抵抗勇气的葛莱迪,甚至连亲眼面对杀害自己的凶手的胆量也一并丢弃了。
葛莱迪害怕得闭上了眼睛,生平头一次,他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
“呼”!这是斧风下落的呼啸声。
“咻”!!这次又是什么呢?
虽然不能视物,但葛莱迪还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大片的血花溅到了自己的脸上。这些是我自己的血吗?怎么连一点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呢?这样看来死亡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随后而至的一声巨响击溃了葛莱迪的思绪,如同地狱的丧钟般震耳欲聋,让他的心脏狂跳不已。
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的葛莱迪,却被周围一片纷乱的嘈杂声所惊醒,此时他才逐渐感到事情有点不大对劲。如果我真的死了,葛莱迪心想:那怎么还能思考呢?怎么还会感到心脏跳动得这般剧烈呢?而且周围这帮人即使不欢呼,至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惊叫吧?可是,我确实流血了呀!光是溅在脸上的就有那么多……难道……那些不是血?可不是血是什么呢?这附近也没有任何装液体的容器呀!还是说……那不是我的血?
葛莱迪犹自闭着双眼胡思乱想,他当然不会想到、更不会看到刚才那一刻的情景。
就在大块头悍匪举斧朝葛莱迪当头砍落之际,却陡然横生剧变。
“咻”的一声,一道青色的闪光破空飞至。等众人回过神来,大块头早已“飞”了出去。那道不请自至的神秘青芒贯入了他的后背,强大的冲力愣是将这个足有三百来斤重的庞然大物生生带着飞了出去。待其“飞”到十尺开外之处才轰然落地之后,众人终于得以看清那道青芒的真貌。
那是一支箭,一支闪着青色微光的通体透明的箭矢。
“魔、魔法箭?!”匪徒中有见识稍广的人早已惊呼出声。
与将魔力灌注到普通箭矢当中的附魔箭不同,魔法箭不需要任何载体,它本身便是纯粹的魔法物质——通过某种手段使魔力凝结并具现化而成的产物。附魔箭与魔法箭都必须是具有一定魔法能力的射手才能掌握的高级技巧,不过至于这两种攻击方式究竟孰优孰劣,外行人便不得而知了。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使用魔法箭的人不必担心箭袋中会有空空如也这种令人尴尬的情况发生,当然,前提是你的魔力必须足够充沛,或者是有某种特殊魔法道具的支持。
抢匪中见过世面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对魔法箭或有耳闻、或亲眼见识过。其实若是正面对决,区区一个魔法射手虽然讨厌,但还不至于恐怖到让人惊慌失措的地步。然而现在匪徒们面临的问题在于:他们根本找不到那个隐藏的偷袭者!也许那个可恶的射手正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用他那致命的魔法箭矢瞄准着下一个目标。
想到这里,几乎所有匪徒都感到毛骨悚然。
“谁?是谁在暗算我们!!”
“找!都他妈的给我赶快去找!”
“在哪儿呢?!”
“妈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啊!”
抢匪们乱作一团,在这突如其来的致命袭击下,他们之前的狂热凶焰也有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迅速熄灭下去。
乱糟糟的现场中只有一人还能够保持冷静。菲洛耶的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线,锐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魔法箭飞来的方向。
表面上看去刺客还是和先前一样,仍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容,但他的体内实际上早已热得发烫了。本已归于平静的内心有如干柴突遇烈火,在刺客体内熊熊燃烧起来。
有意思!菲洛耶脸上浮现出冷酷的微笑,却并不准备马上采取行动。他决定先观察一下对方是不是够格让自己亲手去杀。
抢匪们很快就发现了敌人(或者说是敌人自行现身更为妥当):一名全身白甲,手中长剑低垂的骑士正全速朝这边冲了过来,而这个家伙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魔法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