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甜正拖着27岁的心灵向高三教室进发,准备跟一群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起上晚自习,为了高考。
这叫什么事儿?
从宿舍到教室只有百米距离,几盏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路灯将道路清晰了许多,漆黑的夜空上闪烁着数量不多的星星,很安详,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从开水房方向来的同学提着五颜六色的暖水瓶,急匆匆地往宿舍走,一壶暖暖的开水可供给今夜和明早的洗漱,洗去旧时疲惫,迎来现时的清醒。从宿舍方向来的同学或提着有手柄的水壶,以备晚自习口渴之需;或在有滋有味地吃着各种食物比如牛肉大饼,补充能量或图味蕾一时的欢愉。
一出宿舍门,彩虹很自然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瓶娃哈哈AD钙奶,插上吸管,迫不及待地吮吸起来。蓝甜感受着彩虹的忘我状态,觉得身边的空气格外清新。
“彩虹,下次喝爽歪歪吧!娃哈哈不足以传递你的正能量。”蓝甜看着将空瓶准确投掷进垃圾桶的彩虹说。
“让你喝你不喝,是不是嫉妒呀?”一个嬉皮笑脸的鬼脸。
“我的高中,要是没有你,该怎么活?”蓝甜正色道。
“什么呀,怎么说的自己已经走过了高中时代似的。不过,也对,我这样的好人,需要你时时刻刻珍惜,哈哈!”
彩虹变戏法似的一只手捧着一个杏儿:“来,睡神,一人一个!”却又调皮地把手掌握成了拳头,飞一般地坐到座位上,就是靠近后门的第二个座位。嘴巴里不知何时塞进了一个杏儿,手已经开始翻动数学辅导书,准备在题海里大杀四方。
蓝甜慢吞吞地走进教室,懒散地把凳子往后拉了拉,坐下的瞬间,嘴巴里就被硬塞进一个杏儿,彩虹明媚的笑脸在绽放:“好吃不?”
“你洗手了没?”蓝甜一口把杏儿咬成两半,腾出嘴巴里的空间开始讲话,语气平缓,似乎都答案不那么关心。
“哈哈,肯定没有哇,刚从厕所出来!”
蓝甜笑着拍了一下彩虹的背:“直起来好不好?再这么下去真驼背了!”
熟悉的教室,熟悉的同桌,熟悉的场景,百味杂陈的心情,蓝甜完全没有心思上自习。虽然上次的高考成绩不是很好,但是好歹也上了一个重点大学不是?
关键是在社会上经历了四年的浮沉,蓝甜更加不觉得上一个名牌大学跟上一个一般大学,对人生的改变会有天壤之别。
蓝甜的课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个牛奶纸箱子,纸箱子内竖放着各种教科书、辅导书、工具书。牛奶箱子正对自己的这面上还飘扬着几片N次贴,蓝甜烦躁地闭上眼睛,不用看,有一片上写的肯定是那句伟大的班训:耐心和毅力比激情更持久。剩下的几片,肯定是那本万恶的英语阅读理解中的陌生的单词。
天哪,难道我就把好不容易挨过去的高中生活再过一遭吗?
“猪头,喏”,彩虹嘟嘴示意了下屹立在前方的风扇:“我替咱们班的大生活委员把风扇修好了。”
“彩虹,你是个天才,生活委员感谢你。”
“一般一般,对准风扇的脑袋踢了一脚而已,它就是欠揍。”两个坐落在角落里的人相视一笑。
“对了,差点忘了,一会儿铃声响后,你去办公室找下数学老师,她呼唤你。”
“好吧”,蓝甜右手托着腮帮:“彩虹,我的脑袋太重了,身体又举不动了。”
“咦,这么洋气的耳坠?”彩虹一把抓住蓝甜的左耳坠,顺带将蓝甜的脑袋都给挪了过来:“老实交代,什么时候买的?还是,谁送的?说!”
“哎呀……不是……”
铃声正好响起,“我去找克拉老师了。别闹了。”蓝甜目光闪烁,从后门走了出去。
蓝甜敲办公室的门,敲了半天,也没人应答,附耳听了听,里面好像热闹非凡。于是推门而入了。
场景很是拥挤:办公室里的十来张椅子上放着各个老师的屁股,椅子满客了。英语老师、数学老师、班主任大人都在其中。
蓝甜觉得头更重了些。
“蓝甜,按时来了?”克拉老师的脸由蓝甜进门时的晴朗转变成了多云。
蓝甜立在克拉老师面前,像跟柱子,一言不发。
旁边的一位胖墩墩的老师凑过来打趣道:“闫老师,要不把蓝甜给我们班吧,这妮子怎么每次都考满分150分,当老师的脸上都有光。”
克拉老师把蓝甜的考卷递过去,淡淡地说:“又是一个150.,考得不错。”
话锋一转:“但是,这不是你迟到早退,天天装病的理由。”
蓝甜正紧张地搜刮高中时代的记忆,在这么忙碌的学生时代,我还这么潇洒地活过?倒是以生病为借口虚度过几次光阴,也仅仅是几天而已。夸张这个修辞手法真是被克拉老师用的登峰造极。
蓝甜接过试卷,恭敬地说:“闫老师,我以后一定晚上好好睡觉,白天按时读书。”
克拉老师噗嗤一笑:“白天不睡大头觉,你睡的醒吗?”
“我是看你的文综成绩,实在惨不忍睹,替你着急。抓紧时间好好背背记记啊,脑袋那么聪明,连个文综都搞不定?”
那位胖墩墩的老师遗憾地叹了口气:“我当是嫌弃呢!原来是打情骂俏啊!”
对于能考高分的学生,代课教师总有一种别样的喜爱。
克拉老师笑笑,突然僵住了:“蓝甜,你的耳坠?”
“嗯,心血来潮买的,咱学校不让戴?”蓝甜问,心里一慌,难道这个耳坠暴露了我是从大龄女青年穿越回来耳朵?
“不是……”,克拉老师的目光透过黑框眼镜死死盯了在白炽灯光下娇艳欲滴的红玛瑙耳坠十几秒,定了定神,微笑:“没事了,你回去上自习吧。马上就要上高三了,得全身心投入。”
“嗯”,蓝甜拿着考卷,快速走出办公室。一方面害怕克拉老师纠缠耳坠的话题,另一方面不远处的英语老师和班主任大人刚才好像是在看自己,再待下去,还需要接受这两人的关心和问候。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精神鞭策的话,每次被他们打完气自己都是热血沸腾,似乎只要稍微加把劲,足以光耀门楣的王牌大学的通知书触手可及。实际上呢,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分数高低起伏地亮相,看不出有什么大的改变。
不过,还真有点怀念青葱岁月里对人无所保留的崇拜,老师不经意的一句话,就可以革新自己短时间内的精神面貌、学习状态。
蓝甜回到座位上安分守己地坐了下来,彩虹已陷入学习的苦海,整个人处于一种忘我的状态,不便打扰。看着是正在攻克那本苦恼众生的英语阅读理解,该书半个砖头那么厚,书页上爬着密密麻麻的字母,排版毫无美感,重在满足充实内容的需求。彩虹真的是个持之以恒的好学生,高考前,彩虹拿下了两本这么厚的英语习题集,还在校外的书店里购买了上百套英语模拟题,自然,在那年的高考中,彩虹的英语成绩羡煞众人。最重要的是,英语这个工具在她日后的出国旅游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这是后话。
聆听着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感受着火热宁静的自习氛围,最前方的风扇在啃哧啃哧地转,造型无厘头的克拉老师在过道上慢悠悠地踱步,侧方小伙子的白色T恤后背已是湿漉漉的一片,绚丽的明天等着我们去创造,幸福的生活等着我们去经营,高考是我们共同的目标。蓝甜默默地说,除了我。
重回18岁,应该只是因为这副耳坠,当前生活和曾经生活的区别,也可能仅仅是这副耳坠。那么,为了给生活增加一点新鲜感,为了不以大龄青年的心态来过18岁,踏踏实实听从耳坠的话,静待改变!
香烟盒的金色内包装纸,有谁抽烟呢?实在不行去小卖部买一盒香烟?需要钱?钱?我有钱不?蓝甜终于想起了重回十八岁的最大问题,不曾工作过,不曾有过收入,下意识地摸摸口袋,哇,竟然有一张绿色的毛爷爷,50元人民币,哦,应该是接下来十来天的生活费……
可得省着点花,为了一张金色纸买香烟太不划算了,看看呢,教室里的同学有没人吸烟,蓝甜抬起头,正准备从第一排第一个开始过滤,抬头的瞬间目光就定格了,在自己正前方那个倩影上。
是蓝甜高中时代的另一个死党,童话同学,女,美丽神秘,抽烟喝酒样样在行。
蓝甜顺利地问童话拿到了金色纸片,胡乱翻阅着单词大全,耐心等待着九点半的下学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