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人去楼空
付军曾经是一位北京销售界小有名气的培训师,从业十年后到了一家企业做起了销售工作,又是几年的工夫,他做到了销售总监的职位。目前在他手下完成的业务额已经不计其数,自然他的生活也逐渐富裕起来。但他不像其他人一样,觉得钱越多越好,而是想真真正正地做些事情,或者指导一下现在的年轻人。基于这个原因,付军答应了贺飞的请求,出任伟聚齐飞的销售总监。
付军刚到公司上班的头一天,就召开了全体员工会议,包括陶国伟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付军在会上作了精彩的发言,他把当今的销售理念和实际运用进行了精辟的讲解。培训师出身的他讲起话来就像讲课一样,把大家的思路全都带入了他的思维轨道中,并且结合一些小故事、小案例,绘声绘色、连写带说地讲了一个下午。王艳红认认真真地做着笔记,她被这位新来的销售总监完全征服了,在这个会议上,她懂得了很多从前从未接触过的知识。陆峰紧挨着周雨辰坐着,听着付军讲话,不时地把嘴撇得老高,悄悄地对周雨辰说:“依我看,他这就是纸上谈兵,没有实用价值。不信,我一会儿问他一个问题,他肯定答不上来。”周雨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说实在的,他今天来听这个会议,心情实在是不大好。
会议即将结束的时候,付军问道:“感谢大家听我说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有什么疑问没有?”
陆峰就等这个时候,他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问道:“付总,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一下。您说,与客户谈单就是讲道理,我并不认同您的这个观点。我认为,没有好处讲什么道理都是无用,只有给客户更多的回扣,才能把单子谈成,不知道您对这个有何理解呢?”
付军听了陆峰的话后呵呵笑了两声后说:“讲道理并不是去给客户上课,他们都是些老总,我们给他们讲课,他们当然不爱听了,他们通常是喜欢给别人讲课嘛。我这里所说的讲道理说的是摆明我们企业或者说我们的产品能给对方企业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如何才能把这个信息传递到对方的耳朵里呢?只有通过与对方交朋友,朋友之间嘛,那就无话不谈了,可能有共识,当然也会有分歧,当产生分歧的时候,我们的讲道理就用上了,就是让他消除这个分歧。因此,与客户交朋友成了我们做销售的必走之路。
你所说的给回扣,专业上讲的佣金等,这只不过是交朋友的一种方式而已,并不是唯一途径。这种方式对于那些不是真正关爱他的企业,或是那些唯利是图的人有作用,而对于那些真正以事业为生命的企业家来说,这种方法就不适用。”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贺飞听到付军的解释后,真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仿佛原来存在自己头脑中好长时间的疑问在今天一下子全都被解开了。
本来到这里,会议就已经开得非常圆满了,但是,陆峰没有在提问环节上讨到便宜,因此心里面极不服气,他继续问道:“依您说,我们公司是不是一个特例呢?为什么我们试图与其他公司讲道理,他们不理睬我们,而我们尽量地去满足他们的回扣要求,却能谈成几个单子?这种方法一向被我们推崇为销售真谛,这个又作何解释呢?”
这个问题明显有搅局的嫌疑,言外之意就是说:你应该去大企业才对,来我们公司就是多余,你的理论同样也不适合我们公司。这是谁都能听出来的话外音,当然付军也听懂了。本来付军今天特别高兴,来到新公司为大家作一次销售培训,既能显示一下自已的实力,又能帮助一些年轻人走出自己的工作误区。但经陆峰这么一问,他开始有些恼火起来。付军清了清嗓子回答道:“企业生存需要利润,没有利润的企业最终将不能长久。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通过回扣来签单只是一个销售技巧,假如把它推崇为销售真谛的话,客户的胃口只能是越来越大,你们将越来越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最终企业的利润将无法保证。用句成语来形容,这是‘饮鸩止渴’,用典故来形容,这就是清政府的割地赔款以谋求一时的生存。”
付军的话非常有力度,而且句句在理,落地有声,不容辩驳,贺飞在一旁已经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住地点着头,到今天他才知道,为什么公司一直不能盈利,做一单赔一单,今天终于找到了答案。从而贺飞更加佩服眼前这位销售总监,知道自己推荐的人是位大贤,一定能带好公司向前发展。陆峰被付军的一席话臊得面红耳赤,这分明把自己比作毒药和清政府的卖国贼嘛,这话太狠了。陆峰知趣地坐了下来,头一低,一言不发了。周雨辰在一旁暗笑道:陆峰啊陆峰,你小子刚谈了两个单子,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狂,狂吧,这同狂到头了吧。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然而,付军却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一个人,那就是陶国伟。这也是陆峰使坏的地方。他故意这么提问,他知道,这个“销售真谛”一说是陶国伟提出来的,假如付军说这八说法好,那就是承认被我的问题问倒了;假如他反驳了这个说法,即使我没有面子,但公司上下人人皆知,陶国伟一直想使用这个方法,陶国伟才是最没有面子的人。这其中的原委付军哪里知道呢,因此,很容易地就中了陆峰设的圈套。
也正如陆峰想的那样,陶国伟此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自己一向推崇的销售真谛竟然被批得一文不值,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同时,他也无法接受说这样话的销售总监。
王艳红此时都快要哭出来了,她是激动的,她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精彩的现场回答,有理有据,引经据典,对于自己的身心完全是一种享受。她此时真想上台去献花给付军,亲切地称他一声“付老师。”
付军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是这样的,他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首先要从业务员的训练上人手,只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因此,他每天培训周雨辰、王艳红和陆峰。陆峰经过上次开会被反驳了以后,对付军怀恨在心,总是借口去见客户而不去听讲;王艳红正是求之不得,她认为自己从现在开始才进入了一个快乐的工作氛围,她总有问不完的问题要问付军,付军非常耐心地为她解答,一一举例,王艳红从中真是学到了不少的知识;周雨辰又是另外一个心态,他已经决定离开伟聚齐飞,因此,他也经常不去见付军,也不向付军作任何工作报告,想来就来,不想来就走。
有一天,付军实在是忍无可忍,当众批评了周雨辰,没想到周雨辰的脾气比付军还大,一摔桌上的东西不干了,也没有向陶国伟和贺飞打招呼,愤然离开了公司。
此时的陶国伟非常想念远在深圳的张威,他恨不得马上让张威回来给他帮忙,把这个付军找个理由辞掉。陶国伟给张威去了几个电话,张威只是说有重要的事,还需要几个星期,把陶国伟急得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付军一边忙着给王艳红进行培训,一边抽出空来整理所有的客户关系,包括联系成以及没联系成的客户,他都要记录在案,工作进行得有条不紊。有一天,他发现陆峰的一个客户叫陈世枭,只做了两个月的广告。他觉得很蹊跷,一般来说,这样的广告宣传制作成本很高,在一个地方做就最好不要变动,没有理由只做两个月。虽然他看到雪兰湖的那一单也只是做了一个月的,当然那是因为伟聚齐飞公司在联系球场时被骗的原因而没有继续下来,但凤栖湖这个却说不过去。于是,他带着这个疑问找到了贺飞,贺飞把这件事的前前后后全都讲了一遍。听完了贺飞的陈述后,付军摇了摇头,对贺飞说:“看来你们在这方面真是没有经验,我想当时陈世枭也只是个气话,无非想让你们把同扣额增大一些,不可能说不合作就不合作,这样对他们的宣传效果也不好。这里面肯定有其他原因,而这个原因才是主要原因,让陈世枭痛下决心,不与我们合作。”贺飞感到有些迷惑,他不知道付军所指的这个原因是什么,总之在他心里面好像进入了侦破电影当中,现在正是找出真凶的时候。最后,付军想了想说出了两个字:查账!
经过仔细地查账,付军发现,其中有两万五千元回扣款是直接交到了陆峰的手里,他一拍桌子喊道:“贺总,问题就出在这里,你赶快给陈世枭打电话,我们这个项目有可能还能挽回。”贺飞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付军,意思是说,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还能有希望吗?再说,这两万五千元让陆峰带给陈世枭的回扣款有没有问题,和合同的续签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我打过去电话说些什么呢?
付军冲着贺飞摆了摆手说:“贺总,我敢保证,这笔钱肯定出了问题。你打过去电话只说一句话,什么事情就都清楚了。”
贺飞更加惊奇地问道:“什么话?”
付军说:“陈总,我是贺飞。”贺飞点了点头,说:“好,我这就打。”但心里头总有些疑惑,不知道其中的玄机在哪里。
贺飞刚拿出手机,被付军拦住了。付军掏出自己的手机交给了贺飞,用手指了一一,贺飞明白,用这个手机打过去。贺飞拨通了陈世枭的电话。
“喂,有什么事儿?”
“陈总,我是贺飞。”
“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我们的合同终止了,我也不想与你们这个不讲诚信的公司打更多的交道。我的回扣款为什么不给我?我和你说,我并不缺这两个钱,但你们这样做事实在是不地道。”
贺飞一下子全都明白了,陆峰竟然把这笔钱私吞了,真是胆大包天!他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付军,失神地挂断了电话。付军急得一跺脚,急忙说:“你怎么把电话挂断了呢?
趁这个机会把事情的原委说明白了啊,有可能这个合同还能继续签下来。你这一挂断电话,就等于是默认了他的说法,再打过去也无济于事了。”听付军这么一说,贺飞也有些后悔了,他由于经受不住刚才的打击,有些乱了方寸。
在陶国伟的办公室里,贺飞将陆峰私吞公司钱款的事情向陶国伟叙述了一遍,陶国伟听完后吃惊地望着贺飞说:“不能,不能。我敢保证,陆峰他没有这个胆量,他就不怕自己坐牢吗?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给陆峰栽赃陷害。是谁,你告诉我,我一定对他进行严惩。”贺飞看到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陶国伟居然还是如此相信陆峰,难道就是因为他出了这么两个单子吗?贺飞伤心地摇了摇头,走出门去对陆峰大声吼道:“陆峰,你给我进来!”陆峰自从侵占了这笔回扣款后,没有一夜睡得安稳。他心里面一直在打鼓,总觉得有一天要出事,但据他对贺飞和陶国伟的了解,他们是不会主动去调查这件事的,凶此,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也安下心来。没想到今天,贺飞在公司里对他这么大声说话,除了上次争吵外,这还是头一回,他不由得有些底虚起来,勉强答应一声,慢吞吞地走进了陶国伟的办公室。
“陆峰,我问你,上回凤栖湖别墅的单子的事,我给你的两万五千元钱你送给陈世枭了吗?”贺飞用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峰的脸,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一些什么来。
陆峰在这一段时间里早就打定了主意,假如贺飞他们不打电话给陈总,自己的事就没有人知道,包括周雨辰那里,陆峰都没有说这件事;假如贺飞打电话过去了,我就打死也不承认收到过贺飞给我钱的事实,相反,他自己还要惹一身臊。今天,东窗事发,看来贺飞肯定是给陈世枭打过电话了,要不然,他不能这么理直气壮。想到这里,陆峰面带惊奇地反问贺飞道:“贺总,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啊?回扣的事我一直都想问你呢,为什么迟迟不给人家送过去,你怎么反咬一口,说我拿了这个钱呢?就是你职位比我高,也不能给我头上乱扣屎盆子啊!”
贺飞被陆峰这句话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心想:这是一只狼啊,哪里是人呢?他做业务真是屈了大才,要是演电影的话,绝对能成大明星,演得太像了,说假话就像喝凉水一样。贺飞嘴唇有些哆嗦起来,怒喝道:“你这是血口喷人,钱明明是我交到你手里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陆峰狡黠地一笑道:“贺总,恐怕是你记错了吧,你亲手交给林总还差不多吧。”
贺飞真想上去狠揍陆峰一顿。他心里完全清楚了,这小子肯定把这个钱私吞了,要不然他不能反咬一口说自己拿了。贺飞望着陶国伟问道:“国伟,你说吧,你到底相信谁的话?”
陶国伟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半晌无语,两个人的说法完全不一样,其中肯定有一个人在说谎。不论是其中的谁在说谎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结果,这到底让他怎么办呢?因此,陶国伟被贺飞突然问到后,一时竟然哑口无言,呆呆地望着他们两个人,一言不发。
贺飞的泪水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彻底寒了心,自己为了这个公司付出了那么多,不要薪水,公司有了困难从家里要钱往里填,还从女友的家里要钱往里填,最后就落了这么一个结果!自己和陆峰放到一起,陶国伟竟然不知道要相信谁,这么长时间相处,他难道就不了解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就在这个僵持的阶段,付军走了进来,他轻轻地一笑道:“陆峰,你够有种啊,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行,不过你可别忘了这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陆峰现在就害怕这个人的出现,他知道,假如没有这个人,自己的事情也许就不会败露,也没有必要非得弄个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