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以为意。只说道:
“以后,你就是楚府的一名侍妾,我当然不会给你正妻的名分,我们之间也绝无任何感情,但是,你可拥有安逸的生活。”
“不,你再想想。少爷,做您的侍妾实在是为难于我。”
“傻丫头。你不知这城中有多少人盼望着这样。你却弃之如敝履。”
“少爷,我身为形役,但是我想保留心的自由。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富贵于我如浮云。”菡萏一字一句地说着。
楚墨一怔,思索这句话的含义。不再说话,长身而立,开始起床穿衣。他决定请刘管家过来,选个日子,正式纳了她……也是为了让刘几道死心吗?
“你绝对多想了。”在转身之后,他只这样说道。
刘管家听到下人的禀报,听说楚墨这家伙居然要纳归湮月为妾,不敢相信,这家伙,信誓旦旦说绝不在大婚前纳妾,哪怕一辈子不结婚。这这这不是耍着人玩嘛!
归湮月可以不嫁他,但是不能没于楚墨之手。
楚墨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
他倒有好奇,为什么坚持独身的楚墨会这么做。
当下随风舞柳,蜻蜓点水,只一刻,就到了墨玉楼。
此时的楚府,也像是炸了锅。
因为平时不苟言笑的少爷居然罕有的在早饭之后,将全部下人叫至大厅前,神情严肃地当着大家的面,宣布纳书房丫头归湮月为妾,话只寥寥几句,便戛然而止。
但真是平地一声雷!
看不出,这菡萏平时不言不语,看似随和,刘管家有心交好,但她看不上刘管家,却原来早和少爷勾勾搭搭,是看上少爷这棵大树了,当下,都为刘管家抱不平。
在刘管家失意的同时,做上了楚墨的姨娘。
真心和菡萏好的,都恭贺她好运,平日一干妒贤嫉能的,心内对菡萏呲之以鼻。
好个菡萏丫头,平时装个仙女下凡样,原来是只会勾引人的狐狸精呢,把刘管家的魂魄勾了去,现如今人家为他病躺在床犯着相思病。
这不,转眼和少爷眉来眼去的,一声不吭地就和少爷滚到了榻上肆意,要不,青天白日的,少爷会凭空冒出纳妾的想法,肯定是这贱人使了什么迷魂招!
这楚墨不纳妾还可,一提纳妾简直就把归湮月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不几天,她就处在整个孤蓬城舆论的中心!
连位置偏僻的栖霞镇都传了个底朝天。姑妈也知晓了。
村民们则不敢肯定平素看起来模样丑陋的桂湮月居然是城中人人议论的美女丫鬟?对不上号呀,知道这丫头这么些天没去集市上卖果蔬了,真如传言所说的到了楚府做了丫鬟?还做了姨娘?
一时间,冷落的归湮月家挤满了好事的乡亲。
姑妈只说这孩子都是为了这个穷家被逼的呀。倒落得村人一致的同情。但是又都安慰姑妈,说到底还是丫头争气,做到了姨娘份上。还是让大家都挺高兴的,再不济,这归丫头也是咱村子里出去的不是,这楚家少爷可不就是我们村上的女婿。这可是实打实的贵婿!
大家笑笑谈谈,姑妈和素云倒端茶续水的忙活个不停。从此村里常有李家婆子东边的马家婶子赵家大爷过来唠嗑。
不过在姑妈心中,倒是暗暗地为归湮月高兴。
虽然是个妾,但是要知道,楚墨目前尚未娶妻室,而且目前只有归湮月一个妾,这个,一般的宠爱应该还是有的吧。况且归湮月自小就长得不凡。
不过楚府纳妾也不会请她这个姑妈过去,只有正室的亲戚才算是名正言顺的。
话说这刘几道火急火燎、愤愤不平地来到书房找楚墨。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为什么是她?你明明知道心中有她。楚墨,你夺人所爱。枉做君子。”
楚墨就和他对面坐着,也不辩解,该怎么向他解释?
他从来不是善辩之人。
自己去寻仇人的事情并不想让他知道。
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也越安全。
那么,不如就这样说:“刘几道。其实我早就喜欢她。她一直是我的丫鬟,我理当先下手为强。”
刘几道双手抱膝,嗤之一笑,道“这就不是你楚墨了。你七八年都不纳妾,不娶亲,你突然这么做,不是让我难堪?全府都知道我中意她。”
楚墨沉吟不语。
他当然也看得出刘几道的心意。
只是如果没有和菡萏的第二次,他一定会认真的考虑此事。
但是现在,他收敛心神,冷冷说道:“我和她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很同情你。”
刘几道一听,咬着牙道:“楚墨,难不成你强迫与她?我可一直以为你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你,让我看不透了。这是怎么回事?我可看不出你对那丫头有半点好感。”
楚墨无奈道:“好吧,几道,我告诉你怎么回事。一次我酒醉误事,醒来后发现木已成舟。你,明白了吧。”
他两手一摊,墨黑的眼睛里看不出具体的表情。
刘几道顿时明白了,心里一阵哀嚎,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喝醉酒,为什么我不先下手为强。
“看在多年的交情分上,我希望你好好善待于她,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不知道你有没有慧眼。”刘几道冷冷地说。
楚墨道:“刘几道,菡萏好像还不是你什么人吧,我知道你们素有往来。但就我所知的,只是你采买来的书房丫头。我这个主人对她的一生归属有完全的决定权。你目前是我的管家,你的身份逾越了吧。”
“哼,楚墨,少拿这些来压我。我可以将菡萏带走,带到海陵城。我可以让她一生一世不吃苦,做自己想做的事。”
“哦,说的很让人感动。”楚墨撇撇嘴。“不过,你家里订的未婚妻怎么办,你想给菡萏什么身份?”
刘几道一时语塞。他还没想这么多。
“楚墨,我的家事轮不着你管吧。只要我愿意回家,我依然是海陵城中的第一大少。”“但是我纳妾还要征得你的同意?至少我现在就可以给她一个妾的名分。此刻你能吗?”楚墨微微嘲讽。
刘几道气结,不错,现在他那个老爹订的未婚妻还像浆糊一样没剥离呢,立马又带个女人回家,确实现在难以安置。但,总会妥当安排。当下说道:
“楚墨,你听着,如果你以后亏待了菡萏,我会立马将她带走。我将她安全地带进楚家,也会安全地带走。”
“好。只是以后你见了菡萏,希望你不要再动妄念了。虽然她只是我的一名小妾。”
想着提起刘几道,菡萏闪烁的眼神,他内心很是不爽。
楚墨希望这刘几道能慢慢断了这念头,可是看来,短期内恐怕是不行的了。
“楚墨,你记得你说的话。”
刘几道推开书房的檀香木门,难掩心中的失落。
外面花香阵阵,可他心如刀绞。
楚墨默然地看着他离开。
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楚府东隅的一座荒僻凉亭内。
夕阳衰草,残花落英。
一男一女正站着叙话。
男的便是刘几道。
女的是归湮月。
这地方人迹罕至,刘几道约归湮月到这儿见面,也是为了保护她名誉的意思。
“菡萏,你内心可有一丝勉强?”
归湮月微微摇了摇头,目前为了让刘几道死心,只得说道:“我是自愿的,楚墨人又出众,家财万贯,做他的小妾我很满足。”
“真的。你真的这么想?”
“是的。让你失望了。”
“如果,菡萏,我告诉你,我家在海陵城里同样家财万贯,你可否愿意选择我?”
“不会的,我和楚墨已是生米煮成熟饭。这和金钱没有关系。”
“如果,那个醉酒的人是我呢,我呢?”
“刘大哥,你是在给我出难题。但是,有些事情,真不是我自己所能掌控的。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是呀,如果没有那次驿站遭遇,自己的选择,自己的内心会不会有所不同呢?和刘几道在一起,确实让她觉得轻松愉悦。而面对楚墨,总是有莫名的紧张压力。
可是生活没有假设,楚墨愿意纳她何尝不是出于名誉道义?
而她自己,难道没有太多的无奈痛苦?
难道在子夜时分,自己没有悄悄把那块墨玉玦藏在手心抚摸,暗自神伤么?
“可是,在你的脸上,我看不见你的一丝笑脸。我犯下了一个大错,就是带你来楚府,我也不知道当时的我怎么了,只是希望再次见到你,也许,带你来楚府只是有了个长期能见到你的理由。可我后悔了。”
“我现在只能这样做。因为我名节已亏。本来在这之前,我已经想好了要离开的,谁知事情又变成现在这样。”
“刘公子,”她现在重又唤他公子,“你是个好人,有更好的女子值得你喜欢。天涯何处无芳草。也许你还没发现。”
说完她朝他深深作揖。
如果没有楚墨,没有自小定亲,她想,刘几道这样的男子她或许会倾心。
刘几道心下黯然,他里里外外落了一个为他人做嫁衣的结果。
这不是自己的初衷。
可是事与愿违,他将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推给了自己的好友。
而且这个好友也是无奈接受。
眼下这楚府已经绝对已成了他的伤心之所,他决定向楚墨告辞。
昨天他已经接到了一封家书,是他老爹的信,原来这几年,他老爹一直知道他躲在这孤蓬城,还人模狗样地做起了孤蓬城内的总管,也学会了冗杂繁琐的经世俗务。
他老爹心里暗自欢喜。
只是他老娘这几年却是思子心切,现在得了重病,就想见儿子。所以这刘老爹无奈之下,只能先给儿子服软,答应娶妻的事情可以后商量。但是,这母亲病重,做儿子的长期游荡在外,不举侍亲,总是违背人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