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冷枫瓷瓶里的药很有效，中毒的九尤村民服下后，身上的紫斑渐渐消失，仙娘也因此得以存活。笼罩于蛇窟内那股隐隐的压迫感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修养生息后的祥和。九尤虽是苗寨蛊村，却也是个民风淳朴的村落，上圣门究竟是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九尤村下手，这使我百思不得其解。
自逼供以后，冷枫则一直处于晕迷中。苗家的长老们与蓝祉神婆自然不见待他，但碍于我对他的保护，他们暂时不会在他昏迷的时候出手。我把冷枫安置在蛇窟空地的一角，尝试用各种方法替他解蛊，先是长生双环，用我的血启动后放在他的黑斑上，却只见到微微地好转，收效不大，弄得我气急败坏地想骂人。真是坑爹，什么传家之宝，根本言过其实！就这破玩意儿，居然多得是人抢着要，江湖传言果然只是传言罢了。
接着，我那对手镯扔到了一边，用尽平生所学，差点把蓝溪手札给翻烂了，把上面解蛊的方法通通尝试了一遍，也没有使冷枫清醒过来。
他的头额一直发烫，似乎在发烧，迷迷糊糊地喊着一些零碎的话，“小溪”是他喊得最多的名字。听见他一遍一遍叫着我早已死去的前世，我不由得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在梦里喊紫霞。我想，蓝溪也许真的欠他太多了。
自嘲的笑让我抽动了一下嘴角，我也欠他不少，最起码有一条命，再加上未完成的那场婚礼。
“阿溪，别再白费功夫，我说过，他早已蛊入了骨髓，成活不了。”我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抬眼看见了石雕脸的师父和他身旁的付世何。
我把冷枫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双臂护住了他的上身。我对神婆扯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说道：“师父，我想救他。”
蓝祉神婆的脸死沉，眼盯着冷枫的面容仔细地端详，良久，缓缓说道：“他和骆小炎长得一模一样。”
我点头：“是，他们是亲兄弟。”
神婆看着我的眼：“骆小炎是叛徒，他是中原魔教的人。”
我明白神婆的意思，于是明晰地答道：“是，他也是魔教的人，叫冷枫。他和小炎都是我的师兄，我们小时候在济世山庄就认识。”
蓝祉沉默了，他黝黑的脖子扭了过去，不愿再看我的脸，来回踱步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把梗在心里的那句话问了出来，他说：“阿溪，你可曾背叛过莫煞？”
背叛莫煞？我仔细地揣摩着四个字的意思，所谓背叛，前提是曾经忠诚，可我从没有对莫煞效忠，又谈何背叛。更何况，我背叛了又如何，从我前世蓝溪开始，就早已是旱魃魔教里的杀手“夜叉”。她如今在九泉之下，大概也会因为背叛太久，都忘记自己还有过效忠这回事了吧。
可我不能伤害一直对我寄予厚望的师父，我说：“我从没有背叛过苗家，没有背叛过师父与仙娘。”
我说的是实话，在莫煞没有，在江南没有，在京城……好像也一直没有背叛的机会。而且，我没有理由忠于莫煞，我需要有交代的只有蓝祉神婆和仙娘。
蓝祉神婆没有再说话，在我的眼里，他终于找不到属于蓝溪的那份熟悉，却被我的坚定弄得有些哑然。我不是蓝溪，可能是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显然这个事实让他感到些许黯然与内疚，无法继续责问的话语，所以选择转身离开。
“师父！”我还有话没有问完，蓝祉神婆背对我，停下了脚步，“你知道如何解绝情蛊吗？我曾看过蓝溪的手札，说长生双环能解此蛊，可该如何解，还望师父赐教。”
过了好一会儿，蓝祉神婆的声音才传过来：“绝情蛊是叛徒蓝月儿独创的蛊术，只有她能解。可如今蛊已经开始吃他的骨髓，别说是什么长生双环了，就算是女娲神女亲自降临也回天乏术。”
“那有没有办法可以延迟蛊毒发作？”蓝祉神婆说冷枫只剩下三天的寿命，已经过了一天有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蓝祉神婆微微地叹了一口气，他说：“不知，况且，就算我知道，也不会救一个入侵我族的外族人。他给的药虽然暂时有效，也得等三日后痊愈，还不知是真是假。比起一个将死的入侵者，我更愿意去照顾我的族人。阿溪，你有时间去听听蛇窟外的把风人的通传，那些外族人没有走远，就在我们村子周围扎寨，等待时间再次进攻，他的命不长了，我们的时间也不多。”
神婆的话让我哑然。是呀，他没对冷枫下蛊，没有对我继续质问下去，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其他的，我还能指望什么呢。
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给冷枫擦拭额头上的汗珠，他越来越虚弱。连胡话都变得不清晰。
但我还是听得清他在喊“小溪”。
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我的怀里而一点办法也没有吗？这种强烈的无力感让我似曾相识，骆小炎……我到哪里去找第二个孟晓梦借尸还魂？我该如何向死去的小炎交代，当年救不了弟弟，如今救不了哥哥。
没用的人。是呀，我是多么没用的人！
“阿溪。”一只手伸了过来，帮我挑起了落在耳边的发，阿何看着我，有些担忧，有些酸楚，他说，“别太难为自己，人各有命，有些事就随他去吧。”
我也不想太难为自己，也是命运总是要难为我，而我不能把命运打一顿或是骂一顿，所以只好去骂无能的自己。
我苦笑：“阿何，你也许不会相信，他是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的，他中的是情蛊。”
付世何显得有些诧异，但很快恢复了平和，他说：“情蛊皆是由情而生，他的****与你何干，说到底，是他太放不下了。”
看阿何的表情，大概是想起古佳了。放不下是因为执着，爱情这东西和执着并非总是相配。只有两情相悦才是完美。单相思，只是看起来美好的传说，主角们则是不断地自我折磨，最终得到一句“与人无尤”罢了。
可是，我看着阿何，说：“我想要救他。”
付世何摇了摇头，问我：“如何救？蛇窟里的苗家人绝不会救一个外族人，而如今想出九尤，就得过了上圣门那一关。那些汉人在九尤附近露营，随时准备再次攻击，阿溪……”
“对呀。”付世何的话忽然让我脑海中灵光一闪，“上圣门！”
“阿溪？”付世何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何如此兴奋。
“我可以去找上圣门。冷枫为李孜省效力，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管手下的死活。”不管怎样，我都要一试，哪怕只有一天半的时间，而且我也可以在上圣门中打听关于孟晓梦的消息。
想到这里，我决心一定要走这么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