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讨厌鬼说你死了!”木莲指着阿金向周氏告状。
周氏看着渲染欲滴的木莲,嘴角不自觉的抽搐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多年来她只敢在心里抱怨却不得不认命的想法涌上了心头。
心,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未等周氏做出反应,阿金却受不住木莲的指责了,她愤怒的上前拉扯木莲,“放开!她不是你娘,她是我……”
阿金的话未说完,木莲却接着她这一扯之力,直接砸在她身上。
触不及防之下,阿金“咚”得一声摔倒在地,而木莲则正压在她的身上。
阿金痛得“哎哟、哎哟”直叫,用力推开木莲,可木莲却一动也不动。
原来,木莲已经“昏倒”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周氏回过神来就看到这一片狼藉的模样。
不去管昏倒的木莲,周氏伸手将阿金拽起来,紧张的问,“怎么样?有没有摔到哪里?”
“我的屁股好疼!”阿金一边揉着臀部,一边瞪着躺在地上的木莲,没有好声气的咒骂道,“都是这个讨厌鬼、害人精!”
不用说,还能骂人,也就是没事了。
周氏无心听女儿抱怨,她的目光全部集聚在木莲身上,“她……真的说不认识你?”
疑惑,不解。
又难以置信。
“她傻了!”阿金没有好声气的说。
周氏瞪了阿金一眼,“好了,你先回你房间去!”
阿金不情不愿的离开。
周氏将木莲抱起来,放在床榻上,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醒醒,醒一醒,醒一醒……”
面颊上微微的疼痛让木莲没有办法再装下去,于是,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周氏,眼神无力而又委屈,“娘!”
周氏的眼神倏地一亮,犹豫了半晌,忍不住问,“你……真的不记得刚刚那个小女孩是谁了?”
“不记得了。”木莲摇头,随后,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头,“我的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那你还记得什么?”周氏试探性的问。
“你是我娘!”
“然后呢?”周氏急切的追问。
木莲摇头,“没了!”
周氏的上下打量着木莲,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
“我不记得我怎么会在这儿,我……”木莲懊恼的捶打着自己的额头,“我只要一想头就疼……”
周氏抓住木莲的手,“别想了,疼就别想了……”
木莲顺势依偎在周氏的怀里,也不管周氏的身体明显的变得僵硬,“娘,我……我叫什么来着?”
“你叫……”周氏的目光闪烁了几下,“你叫阿金!”
木莲目光一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就知道你会这么做。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诚不欺我。
“阿金,阿金……”木莲仰面看着周氏,目光满是惊喜,“我喜欢这个名字!”
忐忑不安的周氏慢慢的放心了。
第一次,周氏温柔的端起汤药,“阿……阿金,来,把药喝了。”
乖乖的喝了药,木莲在周氏急切的目光下“进入”了梦乡。是真的“进入”了梦乡。
一开始,木莲的确想要假装,可是她这身体实在太过虚弱了,这一场戏做下来体力透支的厉害,阖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或许,是昏了过去也不一定。
然后,心急到一刻也等不及了的周氏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出去。
“阿金,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不是阿金,你是宋家小姐宋慕莲!”周氏甫一进门,气都来不及喘匀,直接便硬邦邦的砸下这么一句。
阿金愣住了,好半晌才算回过神来,“娘,你怎么了?你也疯了吗?我怎么会不是阿金呢?”
周氏沉下脸,指着阿金身上的衣裳和首饰,斥道:“你不想穿这些漂亮衣裳,戴这些贵重首饰了吗?”
“我当然想!”阿金想也不想的回答。
“那你就必须是宋慕莲!”周氏斩钉截铁的说。
见母亲如此,阿金弱了下来,怯怯的说,“我……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周氏直接拍板决定,“你只要记得,你是宋慕莲!”
阿金皱着眉头,沉思了很久,突然抬眸看向周氏,瞳眸里满满的亮色,“我是宋慕莲,那……那丫头是谁?”
“她是阿金!”周氏斜斜的笑。
“也就是说……”阿金惊喜不已,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我是小姐,她是丫鬟!”
“对!”周氏点头。
凭什么?凭什么她陈秀秀生的女儿天生就是小姐,她周莲的女儿就是个丫鬟命了!如今,她偏要她们倒过来,要她陈秀秀的女儿给她的女儿当丫鬟!
周氏微微眯起眼睛,在心中暗暗立誓。
阿金一蹦而起,乐得只拍手,“太好了,娘!”
周氏轻轻晃动食指,“不对,你应该叫我奶娘。”
“是,奶娘。”
母女俩相视而笑。
孙英一进门就看到妻子和女儿都等在房间里,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被妻子一番偷天换日的计划给吓傻了。
“胡闹!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周氏懒懒的撩了撩眼皮子,“那你想如何?将那丫头供起来伺候着吗?感情不是你伺候她!”
“你这是什么态度?”孙英拍案而起,对周氏怒目而视。
“爹……”阿金忙上前,拉住孙英的胳膊摇晃,满脸祈求的看着他,“别吵架。阿金害怕……”
对于这个自己年近不惑才得来女儿,孙英疼她入骨,所有的怒火在遇上阿金都会消弭于无形。
这也是周氏首先说服女儿,并且带她来这里的原因。
见丈夫的态度有所缓和,周氏忙软下声来柔声劝说,“当家的,你仔细想想罢,前几天,咱们女儿不过戴了那丫头的手钏玩玩,那丫头就大吵大闹的,好像我们怎么着她似的,惹得船夫到现在还拿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以后若有个不顺心的,她还不闹得咱们家天翻地覆啊?”
船是从京城租来的,船夫是外人,并不想管闲事。可是,大家长久的共处一室,很多事情就算不去探究也会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而慕莲和阿金的争吵看似小孩子闹矛盾,可实际传出的信息量却很大,船夫不聋不傻,自然会有些反应的。
想起这事,孙英很是不快。
“是啊,爹!”阿金帮腔劝说父亲,“你想想宋家吧!想想宋家都被她闹成什么样了!”
孙英皱起眉头。
“如果她以为自己是下人就不一样了,是下人就没有资格和咱们女儿挣穿的、用的,是下人就不需要人伺候着……”周氏抚摸着阿金的脸庞,“我可怜的女儿已经够命苦的了,难道在咱们自己家还不能过得像个大家小姐吗?”
“阿金,你先回房,我跟你娘有些话说。”孙英沉默了许久,如是说。
阿金看向周氏,在得到周氏点头许可后离开。
“这样真的可以吗?”孙英无力的坐下,“如果那丫头突然又想起来了怎么办?”
周氏知道,丈夫会这么说就代表他同意了。
“等她想起来再说想起来的事,何必心急?”
孙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沉默,代表一切。
一家人终于达成了一致,周氏得意的笑了。
只是,她不知道,她用自己的愚蠢和贪心将一家人都绑进了木莲织出的网里。只要木莲收网,他们就会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代价,一个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