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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受 (3)

这只是返璞归真的一步,最难的还是弄清楚什么是“公众想要有的情感”,什么是“他们应该有的情感”,想吸引眼球并不难,难的是吸引了这些眼球以后,对事件的干预和影响,会令事态走向何方?甚至会怎样影响到社会的进程。然后不带有偏颇的个人色彩,客观报道,推动事件良性发展,产生正面能量。

这需要功力和人格。

一个海归电视人,对我说过,不敢告诉老师,她在做电视,只是含糊其辞说,做纪录片。电视?!唉!一声叹息。

我曾做过《新闻故事会》节目,单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很“八卦”的节目。在强大的收市压力下,与无奈中寻找一些小小的往上的力量——那就是评点。原中央电视台台长杨伟光,曾经把中央台和凤凰卫视做过比较,他说凤凰卫视的一大优势就是有自己的评论。而唐?休伊特也说过,听的功能其实比看还重要,即使是电视。

纵然节目定位于八卦,还是希望看似不经意的有着知性和善意。这可能是我个人不甘低俗的挣扎。表面看是做节目,其实节目不自觉会带着制作人的人品、气质、风格。

记得有一次编导在介绍奥运冠军邓琳琳时,写了一个细节。国家女子体操队训练馆墙上贴的训诫。“上级逼,下级逼,互相逼,自我逼。不吃苦中苦、难有大突破,不经逼中逼、难上冠军台。”

不认为值得宣扬、推广这样的强迫,把这一段删掉了。

不希望选择性去除事实,也做不到继续放大这种理念。瑜伽习练久了,习惯顺应呼吸、顺应身体的练习。不忍心也不喜欢在痛苦中开出灿烂的花,虽然很多时候必须用汗水和血水去浇灌。还是排斥那种过分的对抗,跟自己身体和精神的对抗,觉得不人道,会反弹。

奥运会的女子马拉松,那个日本运动员过了半程,表情痛苦不堪,让人不由得随之痛苦。据说教练是她的丈夫,一直练得很苦,也一贯在比赛中表情痛苦,随时都要哭出来。

喜欢那个牙买加飞人,冲线时,像张开翅膀的鸟,居然轻松地有所减速。解说员打了个比方:就像开足了马力的汽车,最后只需要挂挡滑行。还有费尔普斯,他就是一条人鱼,他们是顺应自己身体的,运动让他们回归本性。

节目总是会打上制作人冰山以下的烙印。

开车的人都知道,手握方向盘,脾气特别容易火爆,对行人、对其他车辆都特别容易指责不满。心理学家说,那是因为汽车延展了他的掌控感。手提摄像机也会有类似的控制感延展——了不起的、高于别人的感觉,这是时时需要警醒的。

曾经在工作笔记里,抄录过丁关根对《焦点访谈》定下的几条原则:第一,尊重事实,不要带个人情感;第二,与人为善,不是为了整人,也不是为了出人家洋相;第三,搞连续报道,有些问题很多地方都有;一个时期内不能过分集中在一个省一个部门。一个省联播三期,省长受不了;第四,省长、书记都在北京开会的时候,不要指名道姓批评,不然中央哪个领导第二天很可能在会上举这个例子。

他还特别要求新闻联播的播音员“不要居高临下,不要感觉在教育别人,要对观众有一种尊重感,有为观众服务的心””。不要说“让我们拭目以待”这样威胁式语句。

威胁式语句就让我心颤了一下,想想真是这样,尤其字正腔圆的说出来。我们常常不自觉的居高临下,说教别人,还不自知。

练瑜伽要求注重平衡。“不偏不倚的态度。不是一味避开,也不是一味正面抗争。”这样的态度也会带入工作和生活,影响到自己的心境。

不管新闻理想,是不是托大、拔高了这份工作?践行起来并不容易,好在经历了许多挣扎之后,已经去除了一些轻浮之气,遇到阻力和反弹,会静下来反省,哪些需要坚持?哪些需要妥协?

喜欢温热,那种退一步的温暖。就像许巍的歌,慢摇的调调,让你温暖和感动。

窗外几棵桂树,离中秋还远着呢,就早早花开花谢了,衰败的枯黄,瑟瑟地残留枝头,使劲都嗅不出一丝一毫香气。可是,你灰了心,绝了念头,随一阵风,反飘来一丝极清淡,极清淡,若有若无的香……

欣欣然的心

那个跳舞的精灵杨丽萍,曾经说过,我的每一个手指,都长着眼睛。

瑜伽后曾有体会,每一个细胞都感到欣欣然,全身状态昂扬不下坠,挺拔不紧张,舒展不松懈,开放不摇摆。美好。

很多人一到中年,就像装进了压缩袋,整个人生都干瘪掉。就算抹着一线化妆品,穿着最新时装,表情和内心还是停留在过去。感知器官好像也变得迟钝,对细节和变化视若无睹,只是粗糙地过活,不管满面风霜,还是戴着厚厚的脂粉面具。

习练瑜伽,能够提高敏感度,让身心温润、妥帖,缓解压力、紧张和忙碌带来的城市病。就像瑜伽的一个体位“天线式”,十个手指大大张开,伸向天空。感知手心微微发热,接收更多能量和讯息。

记载过一次练完瑜伽之后的感觉:

脚步变得轻盈,有点欣欣然,象柳树发了新芽,桃花包着骨朵似的。每一个细胞都张着小嘴,好像会呼吸,旧的,呼出,新的,吸进……心情也如同一根洁白的羽毛,不再受重力牵引,一直在蓝天映衬下,飞翔,旋转,旖旎……

从一些博文,可以看出因为身心变得敏感,增加了对生活的感知。本来城市的钢筋水泥,有限的绿化,让四季已经没有明显区别。可是,只要用心,就会发现许多生动。

知道广玉兰新生的叶芽和花苞有着怎样的相同和不同吗?

北边是一排广玉兰,前几天就发现,每个枝头都无一例外,抱着芽苞苞,心里还挺犯愁,这么多花苞还不把树给累死?昨天散步时,仔细看了那些芽苞,结果发现另有玄机,有一种小苞长得伶俐窈窕,像玉兰花含苞的形状。另一种圆鼓鼓、毛茸茸的,饱满又富态。这同一棵树的花苞怎么不一样呢?

今早走过广玉兰,揪过一根枝条仔细看,结果发现了一个秘密,那种细长的苞已经有薄薄的外层脱落,绽出的嫩芽现出叶的姿态……于是恍然,到了春天,这种常青树发新叶了,经历了一个冬天漫长的等待,苍绿中的新叶也如同包在襁褓中的婴儿,娇嫩不亚于花蕾,所以也会打着新叶苞。

圆鼓鼓,体态丰盈的才是花苞,数量到底要比新叶少得多。用手指轻触,像触到小动物的毛皮。担心它沾染了人气,不肯开花,便缩了手。耐心等待它们绽放,白莲花一般……

很喜欢一个词,“且听风吟”,当心安静下来,感官会变得格外敏锐,捕捉到季节轮回的美感,接受大自然带来的生命暗示。

樱花已经开始凋落,整朵整朵的,枯萎在绿色的草坪上。红与绿,缤纷与狼藉,对照得让人格外心疼。从地上拈了一朵,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小小的,碎钻一般。风一吹,花瓣便一片,一片,随风去了。繁复如锦绣的花朵露出缺口,彻底残了、丑了。

树上的樱花越来越稀少,绿叶铺陈开了,慢慢成为一株完全绿色的树。

因为脚步匆忙,现实的压力,很少有心情关注那些不会带给我们现实功利,却会抚慰我们心灵的小花小草,蓝天白云。一直想,“每天要么看到日出,要么看到日落,不能都错过” 。这样的愿望,看起来简单得毫不费力,却总被有意无意的蹉跎。

当我们有越来越多的心境,把目光温柔的投向平素无暇顾及的小情小景,一颗心也会变得越来越柔软。

目睹栖息在对面屋檐上的那只小鸟,怎样用嘴把自己一根尾羽啄过身形和小小的头,在自己玲珑的后背勾勒出一个优美的拱状曲线;注视一只早起的鸟,怎样叼着一只肥大的青虫飞过清晨的蓝天,落在一根枯枝上;打量一只蝗虫高高的腰际,惊艳它曼妙的身材曲线。

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感受不同生命的相通之处,这样的心境带给自己更多的呼吸,这样的呼吸带来更多的氧气和水分,于是,我们的生命也因此得以保鲜,坦然接受岁月变迁,即使皱纹爬满脸庞,内心还是如丝绸般平整光滑。

最美妙的是,当你时常感觉到身心的欣欣然,有小树发芽的那种新鲜感,在增加感知锐度的同时,广度也在被打开。明显感觉感知的边界在一点点的外延。

音乐、美术、舞蹈,那些美好的东西,也容易唤醒身心的感知,这种感知又会反过来滋养身心,让你体会到内心的涌动和丰富。

电台节目正在播送一首英文歌,几乎听不懂歌词。就那样呆坐在车上,窗外已是春末,因为多雨,难得视线所及的蓝天,有着那么澄净、透明的质感,就像岩井俊二的电影,鲜明的青春、纯净的忧伤,相互纠葛、缠绕,在生命里留下无比深刻的痕迹,我就那样静静坐着,感觉眼泪静静滑落脸颊。

是的,又写到了对音乐的感知,因为身心是敏感的,会呼吸的,是活的,感知的边界也会打通。

在午后的暖阳下开车,听陈琦贞的碟,感觉选对了音乐,特别适合这样初春的天气。就像晴空万里,突然响起清脆的鸽哨,一个白色的身影优美地飞过天际。她的歌是有淡淡暖意的,但并不浓烈,就像眼下初春的背景,在明亮和温暖中却又隐藏着一丝忧伤,淡青色的,也不浓烈。让我联想到那幅《少女》,民国闺秀画家关紫兰的画作:背景是春天的,穿戴是春天的,少女也是春天的,诡谲的是少女怀抱的狗却分明忧郁着一双眼。

说起来现在总是开车上下班,缺少了步行的乐趣和更贴近地气的发现,但是保持一颗冲和、平淡的心,让细胞随时处在自然的呼吸状态,那么即使是开车,也照样随处有各式风景入眼入心。

我记下过这样一个片段即景。

清晨开车上班,等红灯的空隙,看到路边一个工人。大约三十来岁,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上面有斑驳的污点,那是工作落下的痕迹。他的脚边放着一个工具包和一些杂物。

他站在那里,点燃了一支烟,悠然里带着坦然。应该是干完了一个活,在等待同伴拉他奔赴第二个工作地点。

“精英是指在某一领域有一技之长的人,不单单是指在社会上有知名度有地位有权有钱的人。”我总觉得有一技之长的人,有自信,又没有太多的欲望,就会“表情笃定,内心坦然”,就会有着特别的魅力,不管他是金领、白领,还是蓝领。

我突然有点感动,我一贯欣赏表情笃定,内心坦然的男人,在这个工人身上,我看到了这样的特质。

我也记录过一个从车前飘过的乞丐给我留下的印象。

绿灯亮,我该走了,一个流浪汉此时正走在路中央,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依然按照他的节奏,不慌不忙,旁若无人地走过,我注视着他,隔着车窗感觉到他的气度不凡,一派从容,他的内心应该比我们都沉静安详得多。什么叫贵?就是不把富放在眼里;什么叫福?就是不把富与贵放在眼里。我们看他可怜,人家说不定看我们蝗虫一样的仓惶,还可怜我们呢。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关注尘世里的这些俗人?

我很享受生命欣欣然的感觉,就像雨后的树,有一种洁净的力量,一种生长的力量,一种敏锐的力量,更直接和全然的体验生命的丰厚与细腻。

有一种说法,说小孩子在没被尘世污染之前,是开天眼的,能够感知世间万物,与它们无障碍的交流。

习练瑜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让我们一层层去除蒙蔽心灵的纱幔,返璞归真,回到纯真的孩童时代,恢复能够与万物沟通、交流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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