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早田跟着夏川的妈妈走进了院子。趁着早田跟他们闲聊的间隙,我赶忙给夏川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这里的情况。电话卡是新办的,原本的计划里并没有考虑到这些细节,但是,一想到要利用这个世界的网络联系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们都有了一种时空错乱的恐惧感,好在木楼里什么东西都齐全,我们带在身上的还钱足够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上一段时间,办电话卡并不浪费。
“进来吧。”夏川的妈妈推开了房屋的大门,从鞋柜里翻出两双拖鞋,扔到我们面前,“换上拖鞋。”
一踏进门,一股浓郁的青椒肉丝的气味就钻进了鼻孔。接着,阿姨又嘱咐了几句,让我们换上拖鞋随便坐,就走进了厨房。想想刚进门时阿姨身上的围裙,应该是饭菜还没做完就出来开门了。
我站在玄关环视着整间屋子。房间是两层复式的,客厅一角就是木制的小楼梯。也许是被困在木楼里的时间太久,一看到木头的东西,我立马产生了一股深深的厌恶感,于是赶忙把目光转向了别处。一层的空间不算特别大,除了有客厅以外,还有一间厨房和一间卧室,卧室的门半掩着,隐约能看见一张双人床,大概是是夏川父母的寝室。客厅角落里还有一间小屋子,磨砂玻璃制的小门紧掩着,应该是卫生间。客厅被收拾的极其干净整洁,布艺的沙发围着桌子摆放的非常妥帖,地板和桌子被擦的纤尘不染,甚至透着阳光都看不到一丝尘埃。
厨房里传来炒勺和铁锅碰撞的声音,嘈杂的吸油烟机的声响里混合着阿姨的声音。
“北北,你招呼一下客人。”声音嘈杂,隐约听见这么一句。
“哦。”站在玄关的夏北应了一声,然后认真的看着我们嘟了嘟嘴。好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好意思讲话的样子。
我顺手摸了一下夏北圆圆的脑袋。这个小男孩真是挺可爱的,我九岁的时候正是淘气的被妈妈打的到处乱跑的年龄,每天能在家安静的呆着已经很好了,更别说上辅导班,招呼客人了。可是,谁也想不到这个小男孩日后会经历那种事情,在人生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早早的画上了句号,那么,在这个世界里,这一切可以避免吗?
旁边的早田换好了拖鞋,便推着我往里走:“快进去,快进去。”
我微微叹了口气,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些沉重的话题。于是和早田走进了客厅,围着桌子坐在了沙发上。夏北给我们到了两杯果汁,便上了楼,我刚想叫住他的时候,夏川的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小川没跟家里提过这件事。”阿姨把一盘青椒肉丝放在桌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摘掉了围裙坐在我们旁边的沙发上,“这个孩子总是这么不懂事,什么事都不跟家里人联系,我跟她爸爸都不知道她要回来。”
“阿姨您别这么说,夏川那样叫独立,什么事情都自己拿主意,父母就能少操很多心呐”早田笑着说,“要是我这样的情况就惨了,连参加什么社团都要向家里报告,爸爸妈妈都嫌我太烦了。”
“怎么会呢?小川能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阿姨乐的眉开眼笑,但接着,她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脸的忧愁,“小川就是性格太冷,上大学这两年,都不给家里打个电话,我跟她爸爸想联系她,又怕打扰她,毕竟孩子长大了,追的太紧怕她嫌我们烦。”
早田捂着嘴笑了笑,这是她的标志动作:“我这样哪里叫懂事啦,被阿姨夸得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说起来夏川,她也就是表面冷淡,其实是很热心的,平时对我们这些同学们都很好,更别说对您和她父亲了。”
“她其实很想念您的,只是碍于面子不跟您说而已,”早田凑到夏川妈妈的耳朵旁边笑呵呵的说道,“她没事儿的时候,私下里就喜欢跟我说这些,我都知道的。”
“真的啊,”阿姨笑的合不拢嘴,“这个死孩子,跟父母还提什么面子!”
看着早田跟夏川的妈妈聊得火热,我完全插不上一句话。我觉得“性格冷淡”这个特点用在我身上更为合适。夏川冷淡完全是因为她不想去交流,而我,则是因为我不会交流,就好比现在的情形,面对一个陌生女人,我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如何挑起话题,更不用说如何把她哄得开心,逗得高兴了。而早田就擅长这件事,如果她不在,阿姨绝对都不会让我进门,更别提在这里笑逐颜开了。不过话说回来,早田这些话里,一定真假参半,虽然我失忆了,不知道夏川和早田关系到底有多亲密,但是她俩常常在一起谈心聊天,夏川还倾诉自己想念父母,这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足够惊悚的了。
“阿姨,既然夏川不在家,那我们就先走了。”在我神游的时候,早田插缝说了句。
“对对,阿姨,您还没吃午饭吧,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我瞅准了机会赶忙也跟着告辞。
既然都打听好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夏川了。
我和早田站起来,刚准备出门,却被阿姨阻拦住了。
“你们别走,小川的同学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得好好招待一下啊,留在这里吃饭吧。”阿姨一边说一边朝厨房走,“你们想吃什么?我再烧两个菜。”
我刚要上前推辞,阿姨却停住了。
“啊,我真是糊涂啊,我应该先去联系一下小川,问问这孩子现在到底在哪里。”阿姨说着,从衣兜里拿出手机,“你们就好好留下来吃午饭吧。”
我和早田有点儿始料未及,夏川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换了手机号了吧,如果阿姨给夏川拨了电话,如果联系到的是这个世界的夏川,如果她接了电话,那我们到底会变成怎样存在?
“阿姨!”我大喊了一声。
“嗯?”阿姨有些诧异的看着我,手机停在半空中,“怎么了?”
“呃……”我赶忙编着谎话,脑子飞快的转,但是语气还是很不连贯,“我们和夏川飞机,不是一个航班的……估计她这会儿在飞机上,也接不到您的电话,嘿嘿。”
“哦,是吗?”
“嗯……她应该马上就能到家,而且我们俩吃过午饭了,那我们下次再来找夏川,今天就先不打扰您了。”
我勉强接着话,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逻辑上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早田也赶忙在一旁帮腔。
“我还是先打一个电话给她吧,如果她马上就能到家的话,你们也不用费力气再过来一趟了啊。”阿姨慈祥的笑了笑。虽然她是为我们好,但是我们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数字键一个一个被按响,我和早田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甚至想到直接扑上去把电话抢下来,但是这种类似发疯的行为更不易被解释清楚。如果阿姨报警,我还会被关进警察局里,“变tai失忆男入室抢手机”的标题一定会被登上明天的报纸,各大媒体会来采访我,接着,我一边堵着脸一边被拍下丑陋的照片,照片会被曝光在电视的新闻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光生是个变tai,对不起啊爸爸妈妈,丢人都丢到另一个世界了……啊,不对,好像弄错重点了,这个世界的光生该怎么办呢?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分身还做了这种丑事?我算是给他造成很大的麻烦了么?我该怎么面对他?糟了,世界的秩序就这样被我毁掉了!果然还是毁在我手里了吗?夏川会不会怪我呢?
就在我完全陷入胡思乱想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小川?”阿姨问了一句,“你的两个同学都在家呢,你现在在哪里啊?”
我跟早田又一次对视,明显感觉到我们俩四肢都僵硬了,平行世界还没来半天,就又要回到木楼里被软禁起来了吗?
“什么?”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阿姨显得很惊愕。
“你在搞什么?你不是说要回家实习吗?”
“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这儿呢!”
声音突然从门后传来,我回头一看,差点儿哭出来。
夏川拿着手机站在门口。
“我飞机晚点了……”夏川撇着头不情愿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