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时,飞歌看了一下,是陌生的外地号码,她拿起听筒,马上不耐烦地挂断了。最近总有推销产品的电话,你接了茬,他就腻腻歪歪没完没了地推介你并不感兴趣的产品。
电话又响了,很执着。
飞歌看也没看,继续手头儿的工作。
电话铃声停了,手机又响了。
飞歌一看,是范铁。
“飞歌,你在哪儿呢。”
“办公室啊。”
“刚才你办公室电话还占线,可再打就没人接了。我以为你出去了,就打了手机。”办公时间,范铁很少打飞歌的手机,怕她开会不方便。
“最近总有人推销污水处理设备和污水处理剂什么的,那得企业出钱买,我说了又不算,但他们就认准了我这个科长,还以为我有什么权力呢,这眼看下班了,还打个没完。所以,电话来了,我也不接。没想到,你被错杀了。”
飞歌说着,觉得有些奇怪,范铁的声音好像不是来自手机,而是来自走廊。
“你在哪呢?”飞歌拿着电话出了门,一探头,果然看见范铁正走过来。
“走,跟我下楼。”范铁手一挥,转身头前走了。
飞歌快走几步,撵上了他,看着眉开眼笑的范铁,飞歌说:“什么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刘科长,请看。”范铁往前一指说,“新款,2.4排量的,怎么样,漂亮吧?”
飞歌看过去,一辆崭新的白色本田停在眼前,高雅华贵,光彩夺目。
“很漂亮,又换车啦!”飞歌无比羡慕地说,同时看见了停在一旁的奥迪,“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范铁拿出一个小本,递给飞歌:“这是你的驾驶证,已经办好了。这车借给你开,一切费用我包了。”
范铁说到做到,太让人出乎意料了,飞歌推托说:“这怎么行,不合适吧?再说了,我还不会开呢。”
范铁走到车前,敲了下窗户,一个小伙子从驾驶室出来了。
“飞歌,这是王教练,专门教你的。”
飞歌上前和教练打了招呼。她满心欢喜,抚摸着光亮的车漆,爱不释手。
“进去感受一下吧。”范铁打开车门,“座椅和方向盘都是可以调控的,一会儿让王教练帮你调到一个合适位置。这座椅有记忆功能,冬天还能加热呢,女同志不都怕凉么……”
飞歌坐进去,摸摸方向盘,按按喇叭,前后左右地看了又看。
范铁伏在开着的车窗上,看着飞歌兴奋的样子,他也非常高兴。
“怎么样,还算舒适吧?款式和颜色也适合你。还有这靠垫,是特意定制的,除了这套白色的,还有一套粉色的,两套换着用。”
“真好看啊。这太奢侈了吧?”她抬头看着范铁说。
“你喜欢就好,什么奢侈不奢侈的。”范铁摇了摇头,眼睛始终没离开飞歌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脸。
“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合适,你不是说借辆旧车给我开吗?”飞歌不安的看着范铁,像在寻求下决心前的安慰或支持。
“有什么不合适的,又不是行贿你的,只是借给你用,新的旧的不都一样。放心吧,没关系。”范铁轻轻地拍了飞歌的肩,又用力地捏了一下。
范铁温热的手掌搭在飞歌的肩上,所有的含义都通过这一捏传输到飞歌的心里去了,她的心被震动了似的,腾腾地狠跳了两下,同时,脸也因为血的涌动瞬间发烫起来,从内而外的膨胀,让她觉得皮肤紧绷得马上就要裂开了。这时候,一向大大咧咧的飞歌,竟然不敢抬头看范铁的眼睛,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范铁也看出了飞歌的反应,她懂自己的心意而且心动了,而且接受了。这让他喜出望外。
“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晚饭我已经订好啦,就在怡园居,那里不错,庭院式的饭店,你保准喜欢。”范铁的声音突然低沉温柔起来,他弯下腰,在飞歌耳边说,“好好学啊,争取一周就出徒。到时候,我来考试啊。”
“好啊。”飞歌笑着回答,她表情羞涩,脸色绯红,对起身离开的范铁亲昵的摆了摆手。
范铁直起身,隔着车,对站在对面的王教练说:“我走了,有事儿打电话。时间上,就听刘科长安排吧。”
王教练走过来,打开车门说:“刘科长,我们把车开到操场上去。现在,天长了,能练两个小时呢。”
飞歌下了车,绕过去,上了副驾驶位置。
王教练发动了汽车,灵活地打方向,倒车,前行。
“王教练,一周时间,我能学会吗?”
王教练说:“不用一周,一天就能学会。这车是自动挡的,配置高,比自行车还好学呢。”
到了操场,王教练就和飞歌换了位置,先教她系好安全带,熟悉车的各个操作部位,熟悉仪表盘、指示灯的指向和含义,然后正式操作,起步、停车、倒车……
飞歌既紧张又兴奋,两个小时后,飞歌已经开得像模像样了。
“刘科长,今天就练到这,行吗?这精力太集中,你也一定累了吧?”王教练说。
“好吧。咱吃饭去。”但飞歌并没有下车的意思,她扭过头,对王教练说,“我上路可以吧?”
王教练一下子乐了,说:“你胆子真大,路上车多,现在天又要黑了,视线还不好,还是我开吧。”
“没事儿,我能开,真的没事儿。”飞歌说着就起步,出了训练场地。
王教练这个急啊,一个劲儿地说你停下停下,可飞歌已经出了大门,汇入车流中了。
“刘科长,你靠边停下,还是我开吧。你连路上的标识还不熟悉呢。”
“旁边不是有你呢么,我慢点开,不会有事儿的。”
飞歌没有停下的意思。王教练怕影响她开车,只好停止说服她,适时指导她刹车、打转向、拼道……好在这时路上的车并不多,饭店也不远。
终于到了怡园居,停了车。王教练才松了一口气,他张开两手,对飞歌说:“你看,这一路,我出了多少冷汗?”
飞歌哈哈大笑,拔了钥匙,说:“我有谱,我说没问题就肯定没问题。”
进了房间,范铁已经点好菜等着呢。
“学得怎么样啊?”范铁看看飞歌,又看看王教练。
“出徒了!”飞歌得意地说,拿起湿巾擦手。
“什么?”范铁没听清,往前伸了伸脖子。
“刘科长开来的。”王教练一字一句地说。
“什么?”范铁更糊涂了,瞪着眼睛问。
“车是刘科长开来的,她已经上路了。”王教练坐下,喝了口茶,悬着的心才放下。
范铁不相信地看看飞歌,飞歌小女孩似的晃了晃头说:“不相信吗?车真是我开来的,安全到达。”啪的一下把钥匙放在了桌子上。
“见过胆子大的,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范铁笑呵呵地说,“干什么都要强,是吧?”
“刘科长胆子大,手脚灵活,真是太聪明啦。”王教练说,“这一路,我吓得够呛,她却没什么事儿似的。”
“来吃饭吧,谢谢王教练,祝贺刘科长。”范铁举起了杯,他一边喝酒,一边看着飞歌,满眼高兴和喜爱的神采。
几天后,飞歌能独立开车了,她把车开回了家。
停了车,打开车门,就听见朱文诵读古文的朗朗声。她下了车,用遥控器锁了车,就兴匆匆地上了楼。
“朱文!”飞歌进屋就喊。
“怎么啦,这么高兴?”朱文拎着书过来了。
飞歌换了鞋,拉着朱文的胳膊就往阳台走。她哗地一声拉开窗纱,变魔术似的,一辆白亮的本田车就展现在眼前了。
“你看,我会开车啦!以后我天天送你上班,怎么样?”飞歌乐颠颠地说。
朱文没吱声,他直勾勾地看着本田车,眼睛里分明已经有了很浓的疑惑。
“怎么啦你?”飞歌扒拉他一下,“有专车了,你不高兴啊?”
“这车是谁的?给人家送回去。”朱文知道自家买不起这么好的车。
“单位的啊。”飞歌转过身看窗外,回答的口气不够硬气。
“单位的?你们局长也不能坐这么好的车吧?”
“不是单位买的,是一个企业借给我们单位的。我们检查科不是业务多,总要下乡嘛,所以让我们科用着。”飞歌编得头头是道,“这车是自动挡的,特别好开,我已经学会了。”
朱文相信飞歌的话,这是多年积攒起来的信任。他不怀疑这车的归属,但不明白这车为什么让她用。
“工作时间开,我管不着,业余时间别开回家来,这车即便是单位借的,那也是科里公用的,又不是你个人的。”朱文很严肃,他撇了撇嘴,“我认为,这样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有权利开车上下班。”
“对,我差点忘记了,你是科长,有权力。”朱文的话有点酸溜溜的了,他抖着手里的书说,“其他科长呢,是不是都有车开?”
“他们有没有,我管不着。”
“是不是只有年轻漂亮的女科长才有车开?”朱文死盯着飞歌,表明他心里认定是这样,“我呢,怎么着也是个爷们儿,不想跟女人借这个光。对了,强调一下,是光彩的光。”朱文不高兴了,他扔下这堆话就进了书房,又大声地诵读古诗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