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彤考虑到田院长的态度，感谢了大姐的提醒，但依然认为李季不是对手。她说：“我就不相信，如果我的票比她的多，院长还会不用我？”
第二天，全院开竞聘动员大会。公布了竞聘方案，包括组织原则、竞聘程序、岗位设置等一系列细则。
散了会，小彤到政治部领表填表，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毕业证书等材料送干部人事处审查。
小彤看见干部人事处的报名登记表上，李季的名字写在第一位，看来真的是亟不可待又胸有成竹啦。
“小彤，这回要杀回民一庭啦，你是胜券在握啊。”
“小彤，你该竞聘庭长才对，怎么竞聘副庭长啊？那不是平级调动吗？”
“竞聘庭长，我的资历还不够啊。”小彤谦虚地说。
“对啊，要回业务部门，这样更稳准些啊。”
和大家闲聊了一会儿，小彤回办公室了。
正职的竞聘开始了。先是竞聘演讲，接下来是民主测评，然后按照指数的一比二进入党组票决。这一系列程序进行得非常顺利，只需一天时间。最后一项是公示，需要三天时间。
周一上午，中层副职的竞聘开始了。
小彤穿着整齐，短发滑顺一丝不乱，白皙的娃娃脸上，一副无框眼镜衬托出她斯文干练的气质。她给评委和同志们深鞠一躬后，登上了演讲台……
和李季相比，两个人风格不同，各有各的风采和文采。到这个时候，小彤已经察觉李季是下了功夫的，李季的这演讲稿定是找了高手的，她本人可没有这个水平，连写个审结报告都力不从心。她的演讲虽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工作经验和成绩，但字字句句充满真情实感，具有亲切感和煽动性，也足以博得不太了解她的人的支持。
等待计票的时间是最难熬的。时间难过的时候，就得找事做。需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年度的调研课题需要确定，调研任务需要分解，加强调研工作的实施意见需要起草……甚至，应该像丁玉洁说的那样去买几件换季的衣服，还有头发有些长了，需要理一理……可是，小彤没有心思，她的心像春天的柳絮，一直飘浮着，无着无落。结果不出来，她什么都做不下去，就一个人面对电脑呆呆地坐着。
正职竞聘的时候，当天就有结果了。可是，下班的铃声都响了，副职竞聘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彤和谢大姐一起走出法院大楼。
“春天真好啊，温暖又明媚。一年四季，我最喜欢春天。”小彤走在人行道的内侧，情不自禁地去抚弄已经嫩青的路篱，“谢大姐，你喜欢哪个季节？”
“我喜欢秋天。秋天天高气爽，云淡风轻。而且，我也是秋天生的。”
“哎，我要是变成一棵树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小彤还在想着竞聘的事儿，“你说，副职竞聘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消息啊？”
“领导有为难的地方呗，这还用问？”谢大姐摊开两手说，“别人我不知道，就你和李季两个人，就够田院长为难的。”
“不管李季怎么拉票，民主测评票我肯定比她多。谁都有仨厚俩薄，除去这些，除去小恩小惠就能良莠不分的，我相信公心还是大多数。”
“你说的是民主，我说的是集中，是领导的决策，人家背后有人……”
“即使田院长不选我，其他的党组成员也会选我的。”
“你这个傻丫头，什么叫集中？集中就是统一思想。和谁统一呀？一把手啊！”
“你是说，田院长不选我，其他党组成员也不会选我的？那不还是一个人说了算吗？”
“我想，至少在有争议的情况下，是这样。总而言之，你要做好准备，凡事往坏处想，就不会太失望。”
说话间走到了菜市场，小彤每天在这里买菜买水果。尽管她爱人王大伟常年在部队，在家的日子很有限，她对吃的也毫不含糊，每天都买新鲜的。
不等谢大姐说完，小彤已准备拐进市场，她甩了一下短发，说：“不说这些啦，我去市场买菜，无论竞聘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
小彤一心认定自己会胜出，拒不接受出现意外的可能，这让谢大姐很为她担心。她站在市场路口，看着小彤走远了，才向家里走去。
第二天早上，小彤刚打开办公室的门，电话就响了，田院长让她去一趟。
院长这个时候找她，肯定是竞聘的事儿。小彤预感到了事情的不妙，她一定是被党组“集中”下去了。看来，谢大姐是对的。
院长很热情也很客气，起身给小彤倒了杯茶，这是从没有过的举止。已经不用说什么了，小彤知道了结果！
“小彤，你尝尝，这可是今年的明前茶--黄山毛峰。”院长回到座位上。
“哎哟，怎么有这么好的待遇啊。”小彤接过茶，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双手环住杯子，像在欣赏细瓷上的图案。她抿了下嘴唇，强作微笑似的说，“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运动会，我和弟弟都要参加，都要买运动服和运动鞋，可是因为爸爸常年有病，家里没有钱可以随心所欲。那天早晨，妈妈给了我一条一直也没舍得买的白纱巾。在我正高兴的时候，妈妈告诉我，运动会只能让弟弟一个人参加了。从此以后，我特别害怕见事前的礼物。看到礼物，事情的坏结果就不用说了。”
小彤说完话，抬头看田院长的眼睛，她很镇静。可只一瞬间，她的眼睛就迅速泛红，继而积满了泪水。紧接着，泪水就滚落在了花色很好的茶杯盖儿上。
“小彤，这次民一庭你没去上，还在调研室当副主任。你想搞业务，以后有机会再调整吧。这是党组的安排。我找你谈话，是担心你会闹情绪。一个人成长中总会遇到挫折……”
“院长，我得了多少票，照李季差距很大吗？”小彤知道这个时候不该问这个问题，一是没什么用，二是有质问领导的嫌疑，会惹得领导不高兴。但就小彤和院长多年在工作中形成的融洽的私人感情，她没顾虑这些。
田院长没有不高兴。他说：“你和李季票差不多，不能说有什么差距。”
“既然差不多为什么用她不用我？”小彤有点儿孩子气了，“你不坚持原则，搞不正之风！”
“小彤，别孩子气啦。党组要从多方面考虑问题，这我不能和你多说什么……”田院长不但没生气，语气反而更亲切了。
小彤看出了院长有难言之隐，就没再说什么过激的话。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小彤向电梯间走去，她低着头，生怕别人看见她哭过。
路过正厅时，很多人围着公示栏。不用看，她的名字不在民一庭，还在调研室那个位置。
李季从人群挤出来，一副得意的样子，她竟然喊住了路过的小彤：“小彤，找领导去了？当初我就告诉过你，让你别争了，怕到时候你面子过不去。但你不听，出现这样的结果，不怨我吧。不过，还好，我们都有位置。”
李季这不是故意给小彤难堪吗？小彤本不想理睬她，但围着公示栏的人都转了向，对着她们两个了。小彤迎了上去，直面李季，大声地说：“李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太过分了吧？这次我没回民一庭，原因你最清楚。不按套路出牌，任谁都没办法。好好努力吧，别松了你的社会关系，下一届竞聘正庭长，我敢，你敢吗？”
说完，小彤笑呵呵地离开了。
李季太欺负人、太嚣张了！这口气，小彤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她公开请客拉选票，搞不正当竞争，我要告她！
小彤对谢大姐说了这个想法，并恳请谢大姐作证。
“小彤，你不能这么做！”谢大姐着急了，她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能这么做呢？你告谁啊，你不是在告田院长吗？”
“你不愿意帮我？”小彤看着谢大姐，觉得孤立无援，眼里有了泪水。
“我不愿意。我若作证就害了你，也害了田院长。你也不想想，田院长对你多好呀，你若一闹，和田院长的关系就崩了。他一定是遇到了难处，你就多理解吧。”
“可是，李季她太过分啦！”
“你和她不是一路人，就别和她一般见识啦，有失体面……”
晚上，小彤没有吃饭，连灯也没开，一个人躺在黑黑的屋子里。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也很感慨。当年她毕业到法院工作，当时的田庭长给了她莫大的帮助，特别是三年前他当了院长，因为看好她的文笔，把她从民一庭提到调研室当副主任，成为全院最年轻的女干部。应该感谢他的知遇之恩。田院长为人正派，没有不良嗜好，没有绯闻，没有任何杂七杂八的乱事儿，是小彤心中的偶像。可这次，他有失公正，即使有再为难的理由，小彤也绝不会原谅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