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殿外,白玉栏杆之上,一个无聊的人影坐在那里,狠狠的瞪着大殿的门口。
江岸芷没想到,最后还被龙子卿反咬一口,被他要求一定要在外面等他可以。
见过丈夫上朝,还要拉妻子来陪伴的吗?刚才江岸芷差点就要被别人奇异的目光给杀死了。
隐约传来太监的鬼叫和景璘严峻的声音,江岸芷度日如年,怎么这么久还没解散啊!
她无聊的数着头发,一边想,什么时候找景璘好好谈谈,早朝的时候时间缩短点——等一下,找景璘?开玩笑,现在她一看到他就歇菜了,更别说谈话了,就怕他再说出什么越轨的话来,把她轰上天堂,她可再也受不了任何刺激了。
“退朝——”太监猛的尖叫一声,而,在此时江岸芷听来,却是美妙无比,堪比贝多芬的交响曲!
“恭送皇上。”又是震天的一响,然后嘈杂声起,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
终于解脱了!龙子卿呢?出来没有?
她兴奋的朝里面张望,全然不顾路过的大臣们异样的眼光,就是希望龙子卿可以尽快出来,然后她就解放了!
大臣们络绎不绝的从里面走出,其中,夹杂着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
英挺俊朗的眉宇间,带着几分疲倦,身上的铠甲没来得及换下,披风凛冽,展翅如鹰。
俊朗的男子随眼看了一下江岸芷,然后猛的愣在原地,狭长的丹凤眼摹地睁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惊讶的东西。
江岸芷全身一抖,被别人盯上的滋味不好受啊,那目光,锐利得跟剑一样,要把她洞穿。
就算她长得漂亮吧,也不用这样看她吧。
不过,大庭广众的,江岸芷还是要保持形象的,她礼貌的转过头去,还给那位看起来像是将军的人一个温和的微笑,没想到,将军眉间,多出了一个川字,淡淡的,浅浅的,点点的忧伤弥漫其中。
“夫人!”龙子卿的声音传来,江岸芷突然感到得救了,于是飞快的回过头去,只见,龙子卿把什么东西扔给了她。
她下意识伸手抓住:“什么东西啊?”恩?这感觉这触感这质地好像似曾相似——
“景璘给你的,看看。”龙子卿走到栏杆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手,以及手里的东西。
“什么啊——”打开手掌,江岸芷突然愣住了,难怪说手感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和御龙令一样的令牌,只是,一面刻的是栩栩如生的凤凰,另一面,是一个大大的翾字。
不知道怎么了,江岸芷看到这令牌的时候,突然被震撼了,凤凰是很用心的雕刻,她可以从中嗅出雕刻着绝望,伤感的气息,那只凤凰,好像就要哭了。
“翾凰令,景璘给你的,对于这令牌的权限,他只说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如朕亲临。”
“哦——”江岸芷低下头,难过的感卷侵袭了她的神智——好一个如朕亲临!
是因为上次,她还他御龙令的事,他就一直记着的吗?
“我被吓了一跳,因为这格式,完全是按照翚凤令打造的,就连凤凰也是大同小异,还好,还有一些不一样的。”龙子卿心有余悸的说道。
“翚凤令?又是什么东西?”
“就是皇后掌管后宫的令牌。”
天——还是,没能,恢复过来啊,哪怕是她已经把所有的事说白了,摊开了,他还是无法自拔。
“对了,刚才有个人一直在看着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好像是个将军。”江岸芷突然想起来。
“哪个?”
“就是那个穿铠甲的那个。”江岸芷转身,指着已经走远了的人。
“——”龙子卿看了那人的背影,又疑惑的看了江岸芷一眼,探出手,摸摸她的额头:“夫人,你是真的忘记了,他是你哥啊!你的哥哥,江剑臣,他今天刚回来,你连他也忘了?”
“废话,难道有谁要求我失忆了还要记得我哥的啊!”江岸芷白他一眼。
龙子卿细声呢喃:“不过,还是失忆好些——”“你说什么!”江岸芷猛瞪过去。
“没,没什么,喏,按照你的意思,早朝也上了,那我们现在该回去了吧,这身衣服都快把我给焖熟了——”龙子卿立刻换了口气,没办法,在江岸芷面前随便说话的话小命很可能不保的。
“那好吧——”江岸芷从栏杆上跳下来:“饶你一次,我们回——”“王妃!”
江岸芷的话被一个匆匆跑来的太监打断了,她眉头一皱,大手一抓,把那个可怜的小太监给拎了起来,她,最讨厌的就是说话被别人打断。
“找我干什么!”她凶狠的逼着小太监,要是他没什么要紧的事的话,肯定会被她从这里抛出去!
“是是是——”太监被她吓得结巴:“是是皇上找您过去,他说,他在偏殿等您!”
景璘?找她干什么?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魂不散?
“算了,你带路吧。”江岸芷泄气一般的软了下来,一想到景璘,总是不可避免的回忆起一些不该回忆的事。
“是——”小太监擦擦头上的冷汗,这翌王妃也太可怕了些,刚才自己好像见到了阎罗王了——不!是比阎罗王还要可怕!
“王妃,皇上对您可真是很好呢。”见江岸芷略有所思的把玩着手中金色的令牌,他巴结道:“您手上的翾凰令,正是皇上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亲手操刀雕刻的,为此,皇上的手都受伤了呢。”
“你说什么!”江岸芷猛的一震,难怪,难怪这令牌不如别的死气,却带着浓厚的绝望与心伤,原来,原来——是倾尽了他的心啊!
“子卿,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就好了。”她偏过头去,轻声说道。
“那好。”低吟一声,龙子卿停下了跟随的脚步,然后转身,离开,消失在下一个拐角中。
偏殿门大开,江岸芷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走了进去。
龙景璘站在案前沉思,听到脚步声后,转过身去,掩盖不住的惊喜自脸上荡开:“嫂子!”
江岸芷不语,眼睛一直盯着他胡乱缠绕绷带的左手,对小太监吩咐:“去,准备点伤药,还有绷带来。”
“是,王妃。”
“嫂子,你对那翾凰令——”龙景璘正要开口,被江岸芷一把扯过,按到了椅子上,不由分说的拉扯他想要藏匿的左手,冷声问道:“自己包扎的?”
龙景璘愣愣的点头,江岸芷脸色一沉,恶声威胁:“给我坐好!不许乱动!”
小太监用他接近光速的的速度拿来了药,还很细心的端来了一盆水。
江岸芷一声不吭,慢慢的解掉了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也许,龙景璘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活吧,要不然,也不会弄得满手的伤,深深浅浅,或长或短,这样一双好看的手,竟然被这些丑陋的伤口所覆盖,她抿唇,心底涌起苦楚,拿了毛巾沾水,替他清理起伤口来。
上药,包扎,江岸芷的动作娴熟无比,之前参加野外的夏令营时,就已经受过了训练,也帮了不少的人,没想到,现在到了古代还是有用。
安奈不住心中的波涛汹涌,她的手一直是颤抖的,龙景璘的目光温柔如水,点点涟漪,在她身上荡漾。
“为什么要这样子伤害自己,这些事,让别人去做就可以了。”
“我——一直想为嫂子做点什么,可是,却什么都不能做,能做的——”无非也就是赐予她至高的权力:“那翾凰令,嫂子还喜欢吗?”
该怎么说呢,实话就是不喜欢,权力的东西只会招来祸端,也很压抑,尽管如此,江岸芷还是违心了一次:“很喜欢,谢谢。”
“真的!”龙景璘的笑更灿烂了,记得她对那笑容的描绘,繁华如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原来,满足,是这么容易的事,只要,做了一件令自己喜欢的人高兴的事,就好了。
枉他掌握生杀大权,主宰天下,可是满足,还不如江岸芷的一句,喜欢。
“真的,对了,以后,伤口不要随便处理,弄不好,会发炎的,到时候更严重了。”江岸芷,一直以为那晚以后,他会开始学会遗忘这段岐恋,可是不然,情丝不断,看来,非要拿出杀手锏了:“景璘,我决定了,等我忙完这几天的事后,亲自,为你选妃。”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把龙景璘的世界给炸了个黑暗。
刚才——她说什么?亲自,为他选妃?不要!他不要!他宁肯一辈子孤家寡人,也不要江岸芷把别的女人推到他的身边!
“你二哥还在等我,而且我还有事,那就先走了,晚上,记得叫太医过来为你换药。”察觉到龙景璘不对的神情,江岸芷匆忙的,就要离开。
“我不选妃!还有,这件事谁都可以管,就是你不行!”他像头受伤的野兽,低吼:“是不是母后跟你说什么了!我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的叫你过去谈话!”
龙景璘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就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江岸芷心里猛的一沉。
“景璘!”她连忙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母后问个明白!为何,选妃之事要找你来跟我谈!”越想越是不舒服,龙景璘自然的挥手,要把江岸芷推开,可是力道掌握不准,江岸芷被他大力一推,后退了几步,被门槛一拌,直直向后摔去。
“啊——”痛!她可怜的小屁股!
“嫂子!”龙景璘悔得肠子都青了,急忙把江岸芷给搀扶起来:“对,对不起,嫂子。”
“臭小子——”江岸芷一拳砸过去:“那么用力干什么!我又不是铁打的!”
龙景璘并没有闪躲,也没有反抗,任凭那一拳,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长臂一揽,很轻松的,他再次把江岸芷揽入怀中,江岸芷错愕,脑袋空白。
“嫂子,不要丢下我——不要,把我从你身边推开,不要,亲自为我选妃——求你——”
江岸芷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回到寝宫的,她只知道,龙景璘的话,一直回荡在她耳边,就像是古老的咒语,吟唱转响,怎么也磨灭不了。
可是,事情还是没有完,那天晚上,龙景璘去了太后的寝宫,吵架,怒骂与摔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等到江岸芷和龙子卿赶到的时候,已经一片狼藉。
不知道谈话的内容,也不知道结果,她到的时候,龙景璘刚好从寝宫里出来,一脸的愤怒。
可是,面对江岸芷的时候,愤怒却已经瓦解,仿佛在她的面前,永远如同春风。
一片狼藉中,太后恍惚失神的立着,目空一切,看到江岸芷后,只是长长的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不管也罢——终究,是他自己的心啊,谁也没办法改变的。”这是太后,对江岸芷所说的,有关景璘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