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假期即将来临,靑涔妈妈打算接靑涔回去复诊,她的车已经等在靑涔的寝室楼下。
治禹一如既往地从寝室把靑涔背下楼,抱进车里。
治禹注意到靑涔已经手上空空的,她是害怕她的母亲吗?怕她的母亲知道他们已经私定终身的事情吗?
靑涔似乎知道他的迟疑,拍拍胸口的位置,她已经把戒指用线穿好挂在脖子上了。
治禹关上车门前,重新展露他的酒窝,“等你回来。”
靑涔轻点头,只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再见。”她贪婪地看着治禹的脸,想伸出的手被负在身后,不敢抬头,怕自己泄露了秘密。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在她走之前,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其实,到最后都要走,说与不说似乎都没有关系。只是,对治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只剩下了对不起。
离愁在两人弥漫却不敢蔓延,一个人已经知道自己的离去,另一个却在在期待下次的再见。
文儿远远地退在一边,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唇,她能感受到自己牙齿的轻颤,在这最后一刻,她觉得治禹是好的。靑涔是可怜的。
等靑涔走后,马上就会有人来学校给靑涔办理退学手续、搬东西。
谁也不知道,他们以为靑涔只是回家过圣诞,所以谁都没有来送。
车子缓缓动了,靑涔转过头,看着前面,窗外校园的景色在后退,熟悉的草坪后退了,靑涔都没有忘窗外看一眼。
这个她呆了还不到半年的学校,她无限留恋,但是她不敢看完最后一眼。
蒋少秦无限爱怜地看着靑涔,轻轻说了一句,“回家了!”
是在安慰她吗?
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两个人无话,车上出奇地静,安静的就如悼念已逝人的灵堂,靑涔就是这么想的。
靑涔动了动,把脚放在座位上,把头枕在母亲的母亲的腿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蒋少秦有些惊讶,却很乐意配合。她把一只手枕在靑涔的头下,一只手不经意地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头发有些长了,降耗器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不经意。
靑涔很快睡着了,有些颠簸的车里,颠出了她的眼泪,蒋少秦察觉到了面料上的湿润,她假装不知,对着司机轻声道,“慢些,开稳点。”
治禹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已经看不见的车影,久久不动。送走靑涔后,治禹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文儿知道看到靑涔上车的一幕,才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完结了,靑涔终于离开了治禹。
她本想走上前对治禹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有上前,她转身想回寝室,她还要回去收拾靑涔的东西,治禹却叫住她。
“涵雨,要回美国了。”治禹还是一贯冷漠的神色。
他只有在面对靑涔时,脸色才会是柔和的色彩,如果她知道靑涔这次离开不再回来,他的脸上又会出现怎么样的表情。
“如果你有什么要说的,在他走之前说明白!”
他要回美国了吗?涵雨要走了!文儿很久不知道下一步的动作,她真的能抛开靑涔,把握自己的爱情吗?
文儿的眼泪像玉珠滚落,默然转身。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为靑涔,还是为自己。这一刻她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靑涔的眼泪为什么总是那么多,很多话说不出口,只能哭出来。
治禹空荡荡地看着文儿,没有追上前,但是却脱口,“去找他!”
文儿听得清楚。性冷的治禹竟然在鼓励她,文儿在这时候竟然有些感激这个她一直不喜欢的人。
他已经改变了,原来他说话的声音并不是那么冷冰冰的,以前的是偏见吗?
她突然很想脱口而出,靑涔要走了,她不会回来了。
但是她不能!
治禹呆呆地,就站在他送靑涔离开的位置。
“就这么让她走了吗?”治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治禹的面前,他说的是靑涔。
治禹现在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治鹏不理会治禹的冷淡,径自又懒懒道,“看来你永远也改变不了被抛弃的命运,以前是你妈妈,现在是靑涔。”
治鹏的话虽然不完全是事实,但是却一针见血。
治禹的血液就像一瞬间倒流,面色变得死灰,人变的死寂。
血液里一点点的相似提醒治禹,他绕过治鹏离开。
治鹏却把治禹的冷淡当做一种轻视,他变得更加张狂、残酷,冷笑的脸似乎能拧出寒冰来,“蒋靑涔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替她办退学手续。”
治禹修长的身影冻住。
她,走了。她为什么走?这一刻治禹变得迟钝。他曾经认为不可能分开他们的理由都其实可能成为靑涔离开他的理由。
“原来像你这样的人也会觉得孤独,需要人的陪伴,看来我做对了。”治鹏一开始就把治禹当做了敌人,处处和治禹争夺,包括靑涔。“说实话,你眼光不错,她长的很漂亮,我都替你可惜!如果是我,我也会像你现在一样,一脸被抛弃的表情。”
治禹继续往前走,不打算听他滔滔不绝的辩论。
治鹏也不介意,跟了上去,不紧不慢的声音却是折磨,“也难怪人家要走,毕竟遇上你,不是那么幸运的事情。一只白赤蝶,搭了多少人的性命。”
治禹终于如他所愿转身瞪着他。
“你不用这么瞪着我!果然,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你回来这么久,应该什么都知道了呢!”
治鹏还没有说完,治禹的拳头已经超治鹏的脸推出去。
“说清楚!”
治鹏眼露暴敛,他的手缓缓地擦过被打中的脸颊,之后脸上出现了阴柔的笑,欲擒故纵,“但是你从来都不承认你是潘姓人,我就不必要讲那么多潘家的事了。”
治禹明白他想做的就是折磨打击自己,治禹这一次直接把他摔在了地上,勒住他的脖子,涨红的手爆出了青筋,呼吸粗重。
治鹏被按在地上,却还是一副安样,脸上保持着刚才的笑,他知道他已经成功地激怒了他。
但是他还是在言语上大肆戏弄着治禹,“果真是一脉相承,我们骨子里都继承了潘家的暴力。”
“说清楚!”治禹吼道。未知的真相比任何事情都要折磨他。
“说什么?当时我也不过是个孩子,知道的不比你多。也许你把靑涔追回来,她可能会告诉一些事情。真是可怜,当时她也还只是个小孩子,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会不会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说她会不会对你妈妈的死感到愧疚呢?”
治鹏最擅长的就是抓住人的弱点进行打击,治禹的弱点就是他已经死去的母亲,向他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向他透露点当年的事,就能让他疯狂。
儿时的记忆没有那么简单被遗忘,它埋在每个人的心里,它不会像潘百丰期望的那样简单的抹杀,事实曾经存在,即便被埋在沼泽也有一天会浮上来。
治鹏觉得自己做的不过是在帮助治禹,毕竟真相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治禹放开治鹏站了起来,在看够治鹏阴冷的笑后,他突然恍悟了,他对治鹏说道,“如果你打算一直活在小时候,那是你的事情,我不打算陪你。”
他明白此刻潘治鹏再不会告诉他什么,他只有去找一个人。
治鹏有一点做对了,他向治禹证明了,治禹可以对靑涔放手,但永远不可能对他自己的母亲放手。
所以在这一刻,治禹先去找潘百丰,而不是靑涔。
治禹直接被带进了潘百丰的书房。他紧绷的身体在见到墙上的巨大照片时奇迹似地变得轻松了。
他一直记不起母亲的容貌,记不起母亲的微笑,在这么久后,他既然还能再看到她如此清澈的照片,时间瞬时回到了他八岁生日那天,那是母亲最美丽的一天,就像蝴蝶破茧而出,就像鲜花极致盛开,那一刻被永远地定格在了相片上。
照片中的母亲带着温婉的笑容,就如记忆中一样,那是他最后一次看见母亲的笑容。
原来再见的那一刻连回忆都变得清晰。从那之后,妈妈就一直躺在床上,不再下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是母亲生命的最后时期。
到底在他被送去美国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一次回到潘家,他重新寻找答案。
潘百丰走进书房看到伫立在照片前的儿子,他才真的相信他已经回来了。
那个女孩终于走了,治禹也回来了。
潘百丰坐到书桌后面,等着儿子的回归。但是他的喜悦没有延续多长时间,他就要失望了。
“我来是想问你,妈妈当年是怎么死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治禹一直看着照片,也许这一次是因为看着母亲,所以第一次和潘百丰主动提起自己的妈妈,还能保持着冷静的态度,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潘百丰没有想到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会有被重新提起的一天,他以为那个女孩走后,就没有人知道那件事了,难道她走前还说了什么。
他心底生出些烦躁,习惯性地自然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思索着。
“妈妈的死到底和什么有关!我希望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治禹耐心地重复,后面的话更让潘百丰不能回避,“如果你真想弥补,就告诉我真相。”
“当年医院已经做了声明,她是因为肺栓塞……”潘百丰的语气平静,他做了十多年的准备,为了告诉儿子这句话。
“这就是你能告诉我的?!没有其它?”治禹很显然并不相信,他本就怀疑,到现在,事物间的联系才慢慢浮现。
潘百丰没有多做考虑,他不介意承认当年他做过的事情,“当她知道了治鹏和治泠的存在,她变得郁郁寡欢,她开始不愿意下床……一切来的很突然,她走的很快!”
潘百丰说着在心里默念了十几年的话,却不知道时间太久失了感情味道,彻底惹恼了治禹。
治禹把他带来的剪报都扔到潘百丰的桌上,愤然道,“哪一个?到底哪一个?谋杀!暗杀!你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突然就死了!”
潘百丰看了看那些剪报,声音有些不屑,“这些不过是那些媒体捕风捉影,你不用理会!”
“靑涔因为‘白赤蝶’被绑架,你花费手段掩盖起来,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所以的一切都和‘白赤蝶’有关。”治禹大胆猜测,治鹏的话未必全是假的。
潘百丰警惕的眼神看着他,他知道他在调查了这件事,他一直在避免他知道靑涔就是当年的那个女孩,他把所有的资料都拦截下来,到最后,他还是知道了。
但是他不会承认,“只是一些贪财的人想得到‘白赤蝶’,趁机敲诈潘氏,当年我们付了钱,事情也就解决了,我不想这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所以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没有其他你想隐瞒的事吗?”治禹连潘百丰的神情都没有放过。“到底你那么做是为了靑涔,还是为了你自己,靑涔被绑架的事情和妈妈的死到底有没有关系?”
潘百丰快速而坚定,“没有!你妈妈是病死的!”
他回答的太快了,治禹看出了破绽,他就像是要从潘百丰眼珠和心脏里掏出真相。
潘百丰被他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从来没有害怕任何人,但是面对自己儿子的质问,他快要被下阵来, “你到底想确定什么?”
“声明!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想看看那封声明。”
“你母亲的事情都过去,你该想想你的将来,不要再执迷于过去了。”
潘百丰站了起来,这是第一次,他觉得局促,他掩饰着,“你知道你在和我说什么吗?”
“我在试着相信你!”是的,治禹第一次尝试相信潘百丰。
他把母亲安葬在了潘氏的祖坟,他的手上一直带着和母亲结婚时的戒指,他选择相信这些表象的事实,所以治禹也相信潘百丰爱在她死后不会让任何人亵渎她的身体。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声明,即便有,也是假的,潘百丰用它迷惑媒体、掩盖真相。利用完后就会扔掉,因为它继续留着就是破绽。
潘百丰被揭穿了,恼羞成怒,“回去,不管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你已经老了,你再也不能像当年一样把我扔出去。既然你不能告诉我,我一定会调查出来的,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是吗,你犯了个错误,作为的你的父亲,我有很多东西可以教你。第一件事——学会尊重我。你想做的事情,只要我说个‘不’字,你永远成不了。”
潘百丰在一瞬间做了最糟糕也最实际的决定。他走到门边,进来了四个黑色西装的人,治禹冷笑着,他,既然想用这样的方法把自己留住,阻止自己了解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