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窗外雪下了一夜,屋里屋外一片静谧,丝菀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刺眼的白光,丝菀不适地闭闭眼,想开口说话却发觉嗓子干疼的厉害。
胡桃端着药进来,“姑娘醒了。”一抹欣喜爬上小丫头的脸蛋儿,看到丝菀瞪着眼看桌上的茶壶就知道姑娘渴了,“姑娘别急,我给姑娘倒水!”
胡桃倒了水走到丝菀床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脚踩上了雪梨的绣鞋,“啊!”可怜这丫头正睡得深沉,不料遭到自己人的袭击,“你做什么踩我?!”软柿子陈雪梨终于忍不住反抗了一回,可惜反抗无效,胡桃一个眼刀子甩过去,雪梨立马噤若寒蝉,“咦,姑娘醒啦!”
两人服侍丝菀喝下半盅水,“这病来得蹊跷,姑娘可是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也说给我们两个听听,我俩虽然才识浅薄,好歹是姑娘的知心人,从小没人比咱们更亲近的了。”
“先将帐子放下来。”丝菀才醒,正在迷迷糊糊之间,听到胡桃温情软语的劝解就忍不住竹筒倒豆子般将心事都说了一通,两人听到主子竟是不像嫁人,竟是要过尚书府去做质子,不禁也为丝菀忧愁起来,伶牙俐齿的胡桃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好话来安慰主子,只能勉强似得说,“说不定那尚书府没有那么坏呢,万一姑爷看中姑娘,有姑爷撑腰他们能拿姑娘如何。”
丝菀脸上一时红一时白,“怕只怕宫里的那位不肯。”尚书府做了皇后的那位铁定早和尚书府上下通过了气,自己进了府恐怕要受一番刁难,这也是做给大姐姐看的,要是姐姐不听话,自己在尚书府也不会好过,这么想来其实姐妹俩的处境倒是相似。
正说着话外间传来婆子请安声,昨日皇后派人将丝宁接进了宫,薛母好一番忙活今日才得闲,连忙带着两个庶女来瞧丝菀。
“母亲。”丝菀的满腹委屈在看到薛母的时候就膨胀开了,薛母可怜女儿在病中,原本责备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她一手攥住丝菀的手腕扭身坐到床边,胡桃和雪梨不用吩咐就搬来了两个锦凳请庶小姐们坐了。
“你这一病倒来的及时,接你姐姐的轿子刚出南大街尚书府的客人就来了。”薛母看丝菀眼神流露的紧张也不逗她了,“别怕,你父亲知道你病了心疼的要命,已经回绝了尚书府,你病着他们也不好做出什么事叫大家脸上都无光!”
其实薛母还有一句话没说,昨日薛父之所以拒绝了尚书府接人的请求还得仰赖薛诚明,阿明是薛父薛母幼子,自幼聪慧过人,此次丝菀能躲过一劫全是阿明的功劳。
知道自己不用马上去别人家受难,丝菀心里松快了许多,但想到自己侥幸躲过一劫姐姐却不得不离开家从此生死由命,丝菀又浑身不舒服,“大姐姐还回来吗?”
薛母轻笑,忍不住伸手在丝菀头上摸了一把,“傻孩子,你姐姐去的地方可不是酒楼茶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是人间一等一的尊贵去处,别人都挤破头想去的还没这等机遇,也是你姐姐的造化了。”薛母的自豪丝菀不懂,皇宫有什么好的?能比家里还好?
“夫人,姑娘的药能喝了。”薛母伸手接过胡桃端来的药盅儿,亲手喂她,“说了半天话赶紧把药吃了。”丝菀乖顺的张口,一点儿也没有女孩儿的娇气,薛母又是欣慰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两个庶出的女儿从进来还没有机会插上话,此时薛母和丝菀二人一个专心喂药一个专心吃药,屋子里安静下来大一点儿的那个就道,“要我说咱们三妹妹一点儿也不比大姐姐差。”小一点儿的就问她,“怎么说?”薛母和丝菀也看向她。
“大姐姐刚进宫,就有人迫不及待要我们妹妹当媳妇了,哈哈。”那个小的就忍不住跟着笑,还促狭的看着丝菀。
丝菀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将手中的帕子揪成一团儿,薛母倒想起她还未告诫过两个庶女,眼中精光一闪瞪着两个庶女,“在家里胡诌就算了,出门子去了可要记得带上把门儿的!家里嫡女的婚事也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果然是姨娘生的,小小年纪就媳妇婆婆的喊也不知道害臊!还不掌嘴!”
薛母一瞪眼,两个庶小姐吓得一个哆嗦从锦凳上站了起来,她俩的丫头婆子们扑啦啦跪了一地,“母亲,”丝菀还未说出算了两字就听到胡桃低低喊了一声姑娘,薛母耳力尚可,离得又近,自然听到了胡桃那一声,赞许的看了小丫头一眼,薛母低喝,“还不动手吗!什么时候我薛家的当家主母要教训庶女还得亲自动手!”
“夫人,大爷知道您在这儿特地来给您请安了!”
战战兢兢的两人得知成德过来了都是松了口气,小心的看看薛母的脸色,见她根本不看自己二人才放心大胆的朝门口张望。
“快请进来。”薛母缓和了态度,对这个庶长子薛母还是有些忌惮,不仅因为他的长子长孙的身份,更多的因为他本人。
成德来到门口,手脚麻利的婆子急忙殷勤的上前给他掀起帘子,婆子虽然尽力要将帘子打高些,可对比成德的高度还是有些可怜,成德要稍稍弯腰才能顺利进去。
薛母话落,一个如雪中劲竹的清秀男子进得屋来,恭恭敬敬的朝薛母作揖,“给母亲请安。”
薛母伸手虚抬一把,笑道,“这大冷天儿的难为你了。”成德站直了身体有一种俯视所有人的感觉,薛母坐在丝菀床边就有些不舒服,“胡桃,愣着做什么,给大爷搬个座儿。”
成德坐下,侧过脸给自己两个庶妹递了个安抚的眼神儿,“听说三妹妹病了,我一猜母亲肯定是在妹妹这儿,果不其然。”说完看向坐床上的丝菀,“妹妹可好点儿了?”担心的表情却是真实没掺一点儿虚假。
薛母心里叹口气,虽说这两个庶女不知道轻重了些,但好在她们的哥哥是个好的,也罢,就看在成德的面上暂且饶过她们。
“好多了,多谢大哥关心,阿明又被父亲扣住了?怎么不见他跟过来?”往常阿明最爱跟在大哥身后,小跟屁虫似得,这次大哥来看望自己他居然没跟来。
薛母怕成德说错平白惹得丝菀又担心弟弟,连忙抢在前头道,“跟个猴子似得,天天来闹你,一天不见你竟还想着他来,现应是被他父亲拘在书房里考问功课,我们都别去叫他,让他好好被老子磋磨一通,以后也知道上进。”
这番话说的屋里人都笑了开来,笑声融化了所有不愉快,似乎大家都忘记了刚才薛母还要惩治庶女。
丝菀虽然醒了但到底身子虚,屋里人一多就觉得气闷,抚着胸口深吸了口气,这动作刚好被薛母瞧见,又是心疼女儿受这些无妄之灾,又是恨她性子太绵和,有什么不舒服的也不知道说,尽管自己忍着!
“好了,丝菀才刚醒不宜太吵,我们都告辞吧。”将两个庶女和她们的丫头婆子们赶出去后,薛母摸了摸丝菀热乎乎的小脸儿,爱怜道,“累了吧,我也不扰你了,明日再来看你。”说完看了看依旧不动如山的成德。
丝菀拉住母亲的手摇了摇,“大哥想来有话要和我说,不碍事的。”成德起身,“母亲,儿今日在学堂正巧碰见周公子,说了几句话。”
听到周这个姓丝菀的脸刷就红了,兵部尚书大人正是姓的周,不知道周公子和大哥都说了些什么,丝菀心头微动。
小一辈的讲这些私话薛母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又叮嘱胡桃按时熬药好好照顾姑娘等等就回春归堂了。
薛母一走成德就扶着丝菀躺下了,“你还病着,该好好休息,小心着了凉。”丝菀感动,“屋里烧着炭盆,暖和着呢,大哥真是瞎操心。”
成德不赞同的捏捏丝菀的小鼻子,“听话!”口气略严肃,丝菀吐吐小舌头不敢再顶嘴,“今日我遇见了周公子,他要我代他向你道歉,这里有封信,你自己看过就烧掉,千万别泄露出去。”
成德从袖囊里掏出一封信,封皮上写着薛三姑娘亲启,果然是给自己的,丝菀夺过来塞在枕头下,动作之快竟让成德都眼花了一下,笑道,“你是装病的吧?”“大哥你有没有偷看?”
“狗咬吕洞兵不识好人心!”成德甩下这句话,慌慌张张的掀了帘子出去,分明就是心虚的模样,丝菀恨得牙痒痒也没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