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月眉却是缓缓地取下蒙着面的纱巾,低垂着头,从容地从湖面的艺台上走过来,十月的晚风中带着一股秋的瑟意,吹在她穿着的淡绿色荷叶衣摆下,如同吹皱一池春水般地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让望着她的人全都不由地心神一振,随着她的步子,每一步都带着庄重与沉稳,挂在她腰间的一对小银铃铛垂下来的穗子随着步子轻轻地晃动,但是没有一丝银铃之声发出来,这又是让所有的夫人与小姐们全都暗自惊叹,单从步姿来看,就可以看出,这样的女子,从容,稳重,一点都不比那些受高等教育的千金小姐要差。
再随着往上看去,便是见到她那张一直没有在世人面前展露过的容颜,那张如同羊脂膏般的玉容下,小巧的鼻子高挺,在霞光中泛着一点点嫣红,着实让人看了就想怜爱一番,嫣红下的那张樱桃小嘴更是如同沾满了露水,摄散着令人心跳加速的光芒。然她脸上带着温婉的笑,一点都不做作,从容自如。鬓角斜插着的一支碧玉簪子随着她的步子散发着流光,映衬在她的脸上又平添了一股妩媚之意。
“呼!”
“果然是个绝色,难怪世公子冒着丢脸面的险也要请皇旨给赐婚。”
“只,只是,为何看她容貌与安容郡主的略似呢?”
“是啊是吧,就连那笑容也相似,这,这是……”
吏部尚书见到缓步走过来的沈月眉,又听得众人的轻议,心底直叹,自己这官位怕是无法再保了。
众人见得摘下面纱的沈月眉,眼底里全是流露出一惊艳之意,啧啧咂舌之余,目光又全是落到了站在席间早已瞠目结舌了的世公子这身,私底下又是一阵摇头窃语,这样的一个如玉妙人,落到这样一个游手好闲,流连花丛,动不动就打骂妻妾的男人手上,不知会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世公子能娶得沈月眉这样的绝色女子,也全都是陛下您的功劳了。”坐在一旁的郝慧凌转着头,望向夏启,抿着唇角说着,轻轻浅笑。
夏启却是眼角一片平静,望着走向前来的沈月眉,心底一沉,那张与安容相似的容颜,只觉得有什么事会不如他意那般发生。
辛娆年望着步子从容走向前来的沈月眉,神情也是凝重了几分,上次见到她的容貌时,便觉得有点眼熟,而今日她这般远远地走来,才知那眉宇之间与自己竟然有几分神似,只是她的身上少了份小女子的娇作之态。
她自是知道夏谦早已将沈月眉赎出了挽春阁,只是外人不知而已,还以为沈月眉今日为夏启献艺后,让大家看到她的容貌后酌价再选。望着眼色平静的夏谦,心娆年直觉告诉自己,今日之事,怕是会有意外发生了。
“王爷,您想将月眉姑娘送给皇上,可皇上瞧她是没多一分眼色啊!这计谋?”春阳望着坐在高台上的夏启,心底不经暗暗担忧。
夏谦却是低着头紧抿着唇,这个世公子是怎么冒出来的他自是知道,可皇兄刚看他的神色,明显得有几分阴沉,这令他也有些摸不透夏启的心思。
“事情并非如此,你看下去便可。”夏谦一脸慵懒,全然不再意。
“民女拜见皇上,恭祝吾皇千秋万岁。”从容止步站在世公子身旁后一小步的沈月眉仪态从容的朝着坐在上位的夏启叩拜,姿态无一丝差错,让原本想要看她闹笑话的众人们也只得忿忿不平的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心底里又全是将她与辛娆年暗自比较了一番,最后一至认为她也就是长得几分神似而已。
夏启玩味地在她身上扫视了一番,她在大殿上将容貌展现在世人面前,就是想要让世人都看到她与安容长相接近的那张脸吗?
真是可笑,就凭那几分相似,还真以为自己会是安容了吗。打了一个冷嗤的夏启抬头瞟了眼已是从阁台上缓缓走下来的夏谦,眼眸里一阵阴沉。
卓德皇太后见到沈月眉的那张脸后,心底也是大为吃惊,但细细一想,便又安下心来捻念着佛珠,不再看。
“起身吧!”夏启让沈月眉起身说话,“月眉姑娘可对世公子的婚求有何说法吗?”
沈月眉缓缓地站起身,摇了摇头,“回皇上的话,民女无他说法,但有一事想当面问问世公子。”
这一顺从又是让夏启心底生出几分厌恶之意,若是换了他的安容,才不会这般顺从了,但瞧到她直愣愣里盯着他看着的那双如同秋水般的眼眸里闪着倔强的光芒,便又心生出一股难以名的意味,皱了皱眉,顺着她意问道,“有何事呢?”
沈月眉淡然地望了眼站在她身旁双目里早已失神了的世公子,秋眸轻转,轻轻地福身,“谢皇上。”说完后见到夏启的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起身后的她定了定神,望着世公子,温着眉,轻声询道,“公子可是觉得小女子长得漂亮。”语气飘渺地如同仙子落世,惊得世人不敢抬头回望。“公子可是真心爱小女子的?”
然,众人听得她这般问,心底里又全都升起一股鄙视之意,这样的话,哪会是一个闺阁女子问得出来的,且还当着大家的面,问得自然,丝毫没有羞耻之感,这种青楼出来的女人果然就是入不得人眼。
世公子原本就已心神不知遨游到哪方去了,这会听得那如谪仙般的问话,慌忙收起乱想的心神,望着那张又是绝艳了几分的脸,连连点头,“月眉姑娘这张令花失色,令月惊慌的绝世容颜,公子怎么会不喜欢,怎么会不爱呢!”
“那这样,”沈月眉缓缓地从地从发髻上抽出那碧玉簪子,簪尖在她左脸颊上划过,露出一道恐怖的伤痕来,鲜血随着簪子的移动,滚落到她那执簪的手背上,那样的红,直惊得在座的胆小的一些小姐们失声尖叫。“这样公子还觉得小女子美吗?”
轻淡淡的语气,在席间缓缓地响起,似乎刚刚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她眼底里依旧挂着那抹倔强与坚执,眼神灼热地盯着脸色早已变得万分难看的世公子,似乎在等他一个坚定的回答。
然而世公子望着那张被划破了的脸,心底早就一阵恐怯,要他面对脸上有着这样一道疤痕的女人,他哪里敢,就算敢,可心底里也已有了阴影,不敢了。
眼底里闪过一丝迟疑,哆嗦着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似是不想与她扯上任何关系。
有趣!辛娆年望着自毁容貌的沈月眉,心头扬起一阵冷笑,夏启啊夏启,看来你的好事怕是要被打破了哦!不过这样的一个有勇气甘愿自毁容貌的女子,一定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夏启却早已是眼底一片阴沉了,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脸上便也就恢复了平和,世间上当然不能有第二人与他安容模样相似的,哪怕是神似,也不可以。
“公子?”得不到回应的沈月眉眼角一阵低沉,望着世公子的眼神也更加的急切,那双眸子里都快要滴出水来,满是委屈。
“你,你别来,我不求皇上赐婚便是了。”心底早就生厌了的世公子吓得连往后退,不敢让沈月眉靠近半步。
沈月眉花容失色地愣望着看都不敢看她避她如蛇蝎的世公子,眼眸里全是伤心绝望之意,“可你刚刚明明说爱我的。”低沉的语气里透露着绝望的气息,令在坐的人全都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
谁人都知道,女子的容貌便是上苍赐下的恩宠,女子有容之,便能悦得夫君欢喜,惹得夫君疼爱,更是能以此取得夫人的位子,为自己招得荣华富贵更多一份筹码。
而眼前这个女子,且还是青楼女子,就只因为那纨绔子弟的一句话,便将自己身上最令人骄傲的资本给毁了,最后还落得他人嫌弃。
夏启也没有料到沈月眉会有这么一动作,将自己脸上给刮花了,一个女子身家清白是重要的,但要想落得夫君疼爱,还是靠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去吸引才成。
卓德皇太后反倒是比一般人镇定,自捻着佛珠,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辛娆年却是望着那张滴着血的脸眯了眯眼,她还真狠得下心来,那般护着夏谦,如若她真的顶着这么一张神似她的容颜嫁给了世公子,那么不悦的只会是夏启,而吏部尚书也会因为她那张神似辛娆年的脸而心有所结蒂,不会再对启皇忠心。
望着自己儿子那不争气的模样,世丛易憋着发紫的老脸从席位上站了起来,“通”地一声响直跪倒在席中央,“老臣恳请皇上降罪,犬子年幼无知,还请皇上开恩。”说着伸手拉着站在一旁脸色还处于惊恐之中的世公子同跪在了他的身边。
“令公子刚刚可是有向朕求娶沈月眉姑娘的,还说有过定情之物蒙面纱巾相赠,公子怎么能做的如此决绝呢!”坐在席位上的郝慧凌沉着脸色直开口,话语间还恶狠狠地瞪了眼低着头侧眼向她的世公子。
她可不会再容这个毁了容的沈月眉再借什么借口又爬回夏谦的身边。
沈月眉听着这话明显一愣,不解地望向说此话的郝慧凌,那双水汪汪的眸子里全是疑惑,看得辛娆年直抿嘴轻笑,看来好戏要开始了。
“民女有一事不明,还请皇上容民女说出来。”沈月眉屈膝跪倒在席间,定定地望着夏启,誓要他给她回应。
夏启心里一阵烦闷,又是这个眼神,抬了抬手,厉声回应道,“什么事?”
“刚丽美人说的定情之物,民女敢问公子能否还给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