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她不同上次见到,那乌黑亮丽的秀发挽成云髻,眉如远黛,凤眸里一片清冷,却又浮带着不可抗拒的妩媚,让人看了目眩神迷。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吗?看的出神间的辛娆年突地朝抬投过来一瞥,似是嘲讽,又似不屑。
“啊?”被惊到的白芙蓉气得心里直冒烟的直往身后靠去,惊得一旁守着的蔷薇眼皮子直跳。看来自己的主子今日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但还没容得她多想,便又是听到大殿中一阵惊呼传来,惊得她也不由地随着望去,讶得她是直用手捂着小嘴,不敢吐一个字。
殿中那个人,她居然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褪了云鞋,露出那又如同小葱头般的玉足,这么大胆的女人,她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了。暗中低骂,“不知羞耻。”
“有趣!”楼揽月铙有意思的与他四目相交的夏谦交换了个眼神,低低地轻笑起来。
君无心则是气得脸都要绿了,整个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只差一点就冲到了殿中间去了。他的女人怎么可以让这么多男人看到不该看到的,还真是可恶,可恶。可是又慑于她说的话,只得用他那可以射死人的眼神死瞪着那些望着辛娆年的男人,恨不得一眼瞪过去就能将那些人全都给凌迟了。
“哈哈哈哈!安容郡主这是想要在这里跳脱衣舞吗?”身后的昔知礼听到众人的吐气声,抬头望向褪去衣袍的辛娆年,毫不客气的大声嘲讽,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鄙夷。
辛娆年接过身后红妆递给她的长剑,这是专门用来舞剑用的。“跳脱衣舞!”辛娆年回头突地朝昔知礼展颜冷笑,“一会我便会让知礼姑娘亲自尝试什么叫脱衣舞的。”
冷笑中的辛娆年毫不理会众人看她时的怪异眼光,转头缓缓地望向楼揽月,轻声道,“还请揽月皇子能为年弹奏一曲。”说完后就那么冷冷地望着他,一点都不似是在求人的样子。
楼揽月似乎也没料到会这样,呆愣了两秒后便点点头道,“好。不知安容郡主要揽月弹什么曲呢?”
辛娆年伸手指向满脸怒意望着她的昔知礼,“就她刚抚的那曲。”
“嗯。去将琴拿过来。”低低地应声中的楼揽月让身后的高兰去取刚刚辛娆年用过的琴,随后放在了身边,指尖轻按,顿时一道柔和的琴声在大殿里低缓而起。
琴声音色醇厚,润如珠,泠如泉,时如松涛鸣壑,时如空谷传响,抑扬之间,了无一丝杂音。一点都不似刚刚昔知礼所奏,听者一下便是明白过来了,如果安容郡主能在这样的琴音中舞得剑来,那么她刚刚胜昔知礼的琴也就不是太皇太后的偏袒了。
然辛娆年也伴着此曲翩然起舞。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艳红的长袖猝动,青丝张扬,好似舞于广袤天地之间,气壮山河。
一道寒芒暴射,辛娆年的手上骤然多出一柄五尺长剑,红绸系穗,于起舞间灵动飘逸,长剑红绸刚柔并济,剑尖时而飘忽,时而凝练,剑势柔和得似是惊不起水面波澜,行云流水,连贯洒脱。
剑起的同时,剑间顺着身姿娆动,挑起砚台里的墨汁,随着她的舞动,洒在她的脚下。楼揽月的心早已是惊得不能再惊了,猛地一挑弦,琴声毅然转便风向,似是快到遇到瀑布流了,越渐急促起来,手指撩动的似是战鼓声,铿锵如锤,声声直击人心间。众人眼前仿佛见到了战马嘶鸣,战鼓轰轰,金戈铁马的战场。
如同灵蛇出洞的剑势随之而变,凛洌风生,辛娆年面色如霜,唇角浮起一丝冷笑,脚下踏着战鼓声挥剑纵横,剑气陡然暴涨,如同怒浪卷起霜雪,迅猛激烈。
她,居然懂他的琴声,懂他的心!楼揽月瞬间只觉得心间堵得慌,指尖猛地一抚,顿时那高昂的战鼓声再次密集起来,更是直激众人心神,引得众人心头一惊。似是听到万马倾踏山河破碎的声音,热血染红铠甲,气势大振令人心血沸腾。
坐在上席的夏启那双眸早已是一片炽热,紧紧地盯在殿中那个人影上,她,真不是当年的那个吊着他肩膀直叫他启哥哥的不懂事的小丫头了。她,居然懂得战场的撕杀及残忍。
“安容。”一直倾着身子凝望着她的夏谦此时心底掀起了巨浪,她的舞,勾起了他藏在心度深处最殇的痛。
他只觉得眼前全是红,那红染遍了整个他走过的路。可他却又是清醒的,他清楚的看到眼前的红中带着一抹寒光,寒光闪耀,灼灼烁目,红裙猎猎,似极了当年那红的令人窒息的旗帜。
席间一些文官及纨绔子弟早已是面如灰色,这个女人传递给他们的不仅是一曲舞,而是一副鲜血淋淋的战场。
控制着琴声的楼揽月继而缓下琴声来,辛娆年的舞步也随着缓了下来,只是她手中沾了墨的剑却是没有慢下一点,剑起带着一连串的黑色墨滴,如同在收割着敌人的生命,似是那无情的屠宰者,每剑直挑适合咽喉,收剑,带起一连串鲜血,在空中洒落下来,又是惊得众人心底发虚,脚下发软。
坐在殿前的白芙蓉早就吓得面无血色,小脸藏在蔷薇的衣袖间,不敢出来。
“真是胆小。”坐在朱肆身边的朱砂见了不由地轻声嗤笑,她不似别家女子,吓得不敢看,反而是瞪大眼睛直紧紧地盯着那个舞动着的人,小脸虽然也是一片白,但眸子里全是倔强与认真。与她坐在一起朱肆瞟了眼她那紧紧攥在一起的双手,心里一阵摇头,唉,他这个女儿啊,就是这样,明明也在害怕,却还得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本是想着怎么走子的昔知礼也被这舞给惊住了,眼眸里全是怒意,凭什么,凭什么她这个外人就可以和得她揽月师兄的琴,而她却是连听都听不得,凭什么,凭什么,她不甘。她不甘。她才不要这个女人继续和琴。
愤怒中的她想也没有想,手起挑着放在一旁的另一长剑倏地朝着白纱之上的辛娆年刺去。
“不可。”正席中夏启见此,慌得连声大喝。
“由不得你,今日她居然当着我的面勾搭我家揽月师兄,今日一定要她血溅在此,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脸上怒意四起,眸子里全是杀机的昔知礼可是不管夏启的阻拦,飞身就往舞着剑缓了下来的辛娆年身后刺去。
就在众人大骇之时,琴音突然高入云端,那低沉的琴音带着一股似是从地狱传来的气息直往席间所有人扑面而去,带着勾魂夺魄之厉,似是有着不将敌人赶尽杀绝誓不罢休之意。
白纱之上的辛娆年跟随着琴声整个人从地面跳了起来,在空中一个转身,躲过朝她刺过来的一剑,突地眸子里寒光四射,回头望了眼脚下的白纱,眸子突地紧眯,长剑优雅地划过自己的脖颈,小嘴张开,一把衔住剑柄,与此同时,挥手劈在了握剑的昔知礼身上,也不管剑会落在下面何处,脚下双叠,身子猛地往上提高了一截。
劈头一剑被人家给打了下去,昔知礼心底更是显得怒意四起,抬手就往腰间摸去,现在就要了这个恶女的命,看谁能拿她怎么办。
脸上突然笑的诡异的辛娆年突地直朝昔知礼的身上靠去,这一靠又是让昔知礼心头大喜,正愁着距离有点远,下毒怕被发现来着,然而,当她的手扣上腰际时,却是脸色一寒,直道不好。想退时却是怎么也退不了。
欺身而上的辛娆年脸上浮起一股残忍的嗜血之笑。殿中的琴音已是嘠然而止了,静的只听得到自己心跳声的大殿只听得空中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伴着殿中间突地下起的一阵红雨,一道身影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凌空而起的辛娆年一个旋身,原本梳好的云鬓妆突地散开,长发飞扬如瀑布,艳丽的红初绽放的似天际的火烧云,挥手间,长剑在空中划开一道亮眼的半弧,紧靠在胸前竖着而落下。
殿中只听得蓬地一声响落下,惨叫声便也随着落下,大红裙摆下,那双洁白似玉的玉足足尖已是紧抵在身下之人的喉咙处,只稍她这么一用力,这个想要再叫的人,便可以再也叫不出声了。
轻轻地低俯着身子,朝着地上人望去,那冰冷的眸子里一片寂然,紧闭的唇角带着一丝不屑。
“年儿?”
见到身影完好落地了的辛娆年,君无心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猛地劲步冲到了殿中间,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俯身的辛娆年,十指紧扣在她的腰际,指骨间泛着灰白的同时,伴着一阵不可抑制的轻颤。
“放手。”辛娆年身子一僵,低声轻叱,她不是没有感觉到他指间传给她的冰冷与轻颤,可是,她不需要。
“不放。”君无心执着的说不放,整个人更是直靠在她的后背,“你可知道,刚刚我都快要疯了,快要疯了,你知道吗?我的心,跳的有多快,跳得都不像是我自己的了。我好恨,好恨自己这么无能,不能帮到你,害得你被这个毒女一而再,再而三的暗杀。”
“年儿,你可知道,我有多害怕,多害怕会在下一秒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年儿。”君无心此时像个丢失了糖果,迷了路的小孩,说话语无伦次,也掩饰不了他心底的恐慌。
辛娆年一愣,随后却是弃了手中的长剑,狠狠地看了眼在她身下没有动弹,却是满脸恨意望着她的昔知礼,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了君无心的手背上,一根一根地拨开了紧扣住的十指,厉声道,“君无心,你想像她一要倒在我的脚下吗?如果你还想活着,能在以后的时光里再来打扰到我,那就立马从这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