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和李楠的婚礼全部都结束的那天晚上在家里请我们过去,权当是酬谢宴。虽然这几天的劳累与吃喝已经没有心思再面对那样一桌大鱼大肉了,但是酬谢场合还是不能推托的。我对古晓仪说,我真的不行了,一看见桌子上的鱼肉大餐,我就有种想吐的感觉了。古晓仪听后,我也是,我这几天怕是要胖上几斤了了。我说,话说回来,其实人家也没有逼着我们吃啊!我就是不自觉地吃撑的。古晓仪笑着说道,你倒是挺会从主观找原因的。我可就不一样了,跟着马虎老婆在一块,她总是往我碗里夹菜,劝我多吃。我不吃又觉得不好意思。就慢慢吃,她还总是催我,我感觉自己很无辜。我抚摸着古晓仪的头发说,我真的很同情你,因为我太了解马虎老婆了,你现在知道她的那身肥肉是怎么长成的了吧!古晓仪一脸无辜地说道,嗯,我真怕再跟她在一块几天我也会变成她那个样子,你就不要我了。我笑着说,确实,如果你真的变成她那个样子,我就真不要你了。古晓仪无辜地快要哭了,我赶忙安慰着说,我们得去干妈家了。不能让人家久等。古晓仪极不情愿地说道,今晚一定不要让我跟马虎老婆坐在一起啊!不然我真的会死掉的。我说,好,咱们走吧。
我和古晓仪推门出去,夜色已经笼罩了这个城市。有微风吹过来,感觉十分的凉爽惬意。古晓仪张开手说,真是一个美好的世界!我没有说话,看着古晓仪在我面前表演着属于她个人的演出。在干妈家里我们并没有看见马虎老婆,只是看到马虎和他儿子坐在那里等我们。李楠和干妈在厨房里忙,古晓仪就进去和她们一起准备,然后就是一阵寒暄,我问小虎,你妈呢?小虎说,我妈这几天闹肚子,不能来了,所以就叫我来了。马虎用手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好像不让他说话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没有好意思说出来,肯定是这几天吃撑了。心里想古晓仪今天晚上一定会轻松了。
酬谢宴开始,或许是因为沾了喜庆氛围,气氛比那晚在马虎家轻松活跃了很多。没老婆在,马虎的话也多了,也自然了,各种玩笑也敢开了。李楠坐在干妈的身边,时不时地给她夹菜,干妈总是高兴地说着,够了,够了。李楠也给古晓仪夹菜,但夹得都是一些青菜而已。晓仪很是高兴,我吃的也不多,因为这几天喝的都比较多,所以我们三个人喝的都不多,小武干脆就没有喝。马虎感慨说,小武和李楠真是幸福之人呐!虽然经历了些波折,但到底是在一块儿了。这样的感情得来才要更加倍地珍惜呢!我回忆马虎是想起和齐英的那档子事儿了。在这样的场合谁也不愿意去提一个关于这样敏感话题又十分扫兴的事的。我插话说,今晚马虎说话真的很有水平,我觉得这是一个成长啊!小武笑呵呵地对我说,怎么像在表扬一个小孩子。马虎并没有听到小武的这句话。我只是笑了笑,古晓仪看着我,我也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回赠了我个笑脸。干妈对马虎说,你们两个都接连有喜事儿,上个月你升了官儿,现在小武也结婚了,再往后就要看小涛的了。我没说话,李楠接着干妈的话儿往下说,现在当着大家的面儿你们两个也表个态吧,也别让我们干等着。小武也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是晓仪姐先来,还是小涛哥呢?我对小武说,刚结婚就这么听老婆话儿了?小武说,现在不行了,在家里我一个男人对付两个女人,一比二在这个民主的家庭里怎么能找着点儿权力啊!我们都笑,我看着古晓仪,古晓仪也看着我,都没说话。我受不了他们的怂恿说道,做事情都是要一步一步来的。小武就插话说,那你们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呢?我说,你别瞎扯。干妈圆场似的说道,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而且都这么顺利,好日子也就指日可待了。小虎说,奶奶,你还会用成语呐!干妈心情好也开起了玩笑,那当然了,可别瞧不起我这老婆子啊!小虎羞愧地笑着,我们也都笑出了声。话题又转到了小武和李楠生儿子还是生女儿的身上,因为我和古晓仪都不想在我们的问题上多说一些什么,所以也不能都干坐在那儿,只能旧事重提。最后的决定是小武和李楠生一对龙凤胎,那样各种问题都会解决了的。
散场玩尽兴后就各自回家。小武和李楠接着享受他们的新婚。我和古晓仪回到老屋。我关上门,拉上窗帘。古晓仪打了洗脚水端过来让我洗洗脚。我说,你先洗吧,我先上会网,我打开邮箱看寒冬无雪的信,她说,这些日子过的不是十分地好,她开始讨厌广州的天气了,在那里生活了三年,她已经彻底地对那里嘈杂的城市环境和潮湿的空气感到绝望了。这种感觉她从宁夏回来变得尤其强烈。她感到特别的憋闷,心情烦躁的很。上周竟然将一次重要的采访搞砸了,被上司叫去骂了一通。我看着寒冬无雪的这些诉苦的文字,心里突然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疼痛。屏幕上的每一个字都冲撞着我的视网膜。古晓仪拖拉着我的拖鞋走到我的身后拍了一下,看什么呢?我吓了一跳,忙说,没什么,看一封邮件而已。古晓仪看着我有些反常的表情并没有深究邮件的内容,然后就一个人上夹层上去了,我看着古晓仪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尽管今天是周末,我也不应该今天来看寒冬无雪的邮件的。我关掉电脑,走上夹层,看着躺在床上的古晓仪。古晓仪看我上来了,说道,怎么?看完了。我说,你不高兴了?古晓仪仍然躺在那里说,我为什么不高兴啊?我一下子没话说了。我躺在古晓仪身边说,晓仪,我们俩之间绝对没有什么隐瞒,那只是一封简单平常普通的邮件而已。古晓仪翻起身趴在我身上说,我并没有怀疑你什么,你不要想太多。我用手揽着古晓仪说,是我多心了,我错了。古晓仪说,我突然感到很害怕。我说,你害怕什么。古晓仪说,我突然感到我们到最后不能像小武和李楠那样结婚。我说,别担心,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即使不结婚,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古晓仪重新又躺了下来,我安慰她说,好了,我们会好好的在一块儿的。我从夹层上下来去洗手间洗漱,我感觉到古晓仪的眼睛在盯着我的背后,我不想回头就径直下去了。
当我重回到夹层上来的时候,古晓仪依然没有睡。眼睛盯着顶棚上的星星看着。我说,还不睡吗?古晓仪抓起我的手指着上面的一颗星星说,小涛,你看,那颗小星星上面有字呢!我感到奇怪,问,哪儿?古晓仪爬起来指着那儿说,你看,你看,有一行字儿。我凑过眼睛才发现一颗小星星上确实有一行小字。我在这个地方这么些年都没有发现,原来这个小地方还藏着字。我说,快看看写着什么。我们两个都凑着脑袋去看,因为我们两个的脑袋紧紧地凑在了一块儿,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读出,等我回来呀!我感到非常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几个字在这里呢!古晓仪平静地看着,好像在等待着我的回答来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我真的不知道。我仔细看了看那几个字,应该是个女生写的。我突然一拍脑袋说,对了,应该是她。古晓仪问,谁?我说,肯定是冯木木,就是贴这些星星上去的女孩儿。我给你提过的。古晓仪像是长舒了一口气一样重新躺在床上,我也长舒了一口气,第一次感觉到我和古晓仪之间这么的紧张。古晓仪说道,忙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可以歇口气了。我说,是呀!可真够累的!古晓仪说道,不知道真到那个时候,我们会怎么样?我反问说,什么时候?古晓仪看着我还有些迷茫的脸说,你是真傻呀!还是装傻呀!你说是什么时候啊?我才意识到古晓仪是在指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赔笑说道,我大概是真傻吧。我还不承认我演戏能逼真到这种程度。古晓仪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那是令我感到欣慰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问古晓仪,对了,你这一月好像没有去北京。古晓仪也像突然被惊醒了一样。古晓仪两只手抱着头,手插进头发里,很懊恼的样子。我问,怎么了?古晓仪忙解释道,没事儿,这一个月太忙了,所以就推掉了。会不会有什么损失啊?古晓仪好像不愿再提一样说,不要紧的,没什么。我说,那好吧,不要再想了,睡觉吧。我关掉了电灯。古晓仪紧紧地抱着我,我感到她身体里有一股很大的不安的情绪,我理解不了。只是用力抱着她,我想只有这样,她才会更加安定一些。
那是一个非常安定的夜晚,或许是因为我们自己安静了。这时好像有汽车的鸣笛的声音传过来,以前我自己睡的时候好像也有听到过,我一直怀疑是不是窗玻璃、门玻璃的隔音效果太不好了。但一直没有要换掉的打算。我还不想破坏以前保留下来的老屋的设备。再说,这是顺子家的房子,我也没有权利对它动太多。那一晚好像一直没有睡着,又好像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一直在听远处不太清晰的汽车的鸣笛。唯一感到真实的是身边的古晓仪。我品味着宁静的滋味,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像小孩子初次走夜路一样。真正地睡着了才是最美的感觉。
第二天古晓仪起得很早。我也没有等到透进来的阳光照到盆景上就起来了。洗漱,吃早点。古晓仪就要回去,我说,我送你吧。古晓仪说,不用了,我开车载你去茶楼,然后再让你打车回来吗?别折腾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说,那好吧。吃完的饭碗,古晓仪刷干净放在该放的地方。然后开车离开了,并没有对我说太多话,我也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目送她离开。一个人回到老屋,突然感到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我打开电脑给寒冬无雪回邮件,我重又掉进寒冬无雪的那种沉闷的气息当中。我还不能完全想象出她的那种心理状态。我不知道我该用何种方式来安慰她。我只能开始讲述我最近的生活。
小武和李楠结婚后的生活并没有多大改变,两个人依然像以前那样生活。这样有时不得不让人思考结婚的意义到底在哪儿。只是为了取得一个形式上的认可而已。小武本来想着继续回茶楼上班,但李楠不让,于是两人重新开起了服装店。开业的第一天就在门口挂了个大牌子上面写着“甩”字。这么长时间了,里面的存货估计就成垃圾了,其实这甩也能甩出利润来的。这是小武告诉我的,具体怎么个甩法,他却没有告诉我。我闲的发慌的时候就会去他们的店里坐着聊天。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当人们手头上有很多事情要忙的时候,他们就会忽略掉身边的这一变化。只是习惯性地热了就脱衣服,冷了就添衣服而已。这时候人的动物性就特别的显著。学校里的女生却十分在意的很,每天光顾的人不少。女大学生们穿的个个花枝招展的,小武不改色相和每一个到店里买衣服的女学生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这时候的天气总让人心里想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或许真像小武那样才能活得更舒服一点儿。
古晓仪回茶楼后,我们有一星期没见面。她没来找我,我也不是很想去找她。日子就像流水一样过着,我一个人过着这流水一样的日子,晃晃悠悠。而我的活动范围也就仅限于老屋到小武的服装店的这一段距离。我觉得我会在这一个夏天来临之前把我一直封在这个范围内。我时常想起西西的那个小女生,回到家后,她就给我打个电话,这让我感到很惊讶。我问她是不是你妈让你打的?她说,不是,是我想要打的。不过已经经得我妈的同意的。我感到无比的幸福。这个女孩活得比我充实很多。习惯了平淡的人就不会再失去些什么了,我突然觉得我应该感到满足的。像这个饱和的阳光,我不该挑剔什么,可心中明明还有一个角落里空空荡荡的,需要点什么东西来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