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很无奈地松开手,抚摸着她的发,说:“算了,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停顿一下又说:“不过我很高兴,你会去查她们三个的资料。最起码,我在你心里也不是全然没有份量的。”
从摩天轮上下来,两个人都很沉默。夏凉歌把车子取来,替她把车门打开,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开口:“其实我对摩天轮一直都有阴影,全是拜她所赐。”
她想起当年的一幕,并不觉得好笑,时光流转,待回头,有趣的事也会有种沧桑的伤感。当时的天真和简单,如今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浅笑道:“有阴影的人不只是你,她也从来不坐摩天轮的。”
夏凉歌果然很错愕。
“还记不记得八年前自杀的孟氏千金?其实她在之前是夜杀唯一的朋友,孟海婷死后,夜杀就再没有碰过和她有关的东西。”事隔多年,再次提起,也不过仅是怀念,却不会像最初一样痛彻心扉,“她和孟海婷据说是拜你所赐。”
“我?”夏凉歌更惊讶,“我可从来没见过孟氏的大小姐。”
她摇摇头,很坚定:“你确实见过她。孟海婷就是你第一次见叶落的那个圣诞夜,偷走你家餐厅那份绝秘食谱的女服务生。你不要觉得奇怪,孟海婷一直都是很成功的商业间谍。她是孟虎的私生女,在孟家没什么地位,不靠这个赚钱,也许她早就饿死了。”
夏凉歌问:“那为什么最后叶落要杀她?”
“不是叶落要杀她,是她要来杀叶落。”她渐渐开始面无表情,平静冷淡的叙述,仿佛只是在说着洪荒时代一个离她太远太远,远到谁生谁死都同她无关的地步,一切说出来不过是个结局,“当时孟氏陷入危机,我父亲手上有一份事关孟氏存亡的资料,孟虎威胁孟海婷,如果不把资料取回来就让她母亲生不如死。她很成功地从叶落那里骗到了资料,孟虎度过危机,想要报复,于是伪造了我父亲的罪证,要孟海婷放到我父亲的办公室。”
“你也知道,叶落也是我父亲的女儿。”她看了一眼夏凉歌的反应,显然对她也知晓这件事感到震惊,但她就是喜欢他为她的这些琐事烦恼一下,所以也不多做解释,“她知道后,就变成了后来的样子。”
夏凉歌皱皱眉,说:“但那个结果未免过于激烈,一件还为成功的事,按照她的性格,给个不轻不重的教训就好,为什么最后要闹到灭掉整个孟氏的地步?”
为什么?她冷笑,当时萨菲的挑拨多么成功,让她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从始至终都在被孟海婷利用,让她心里不算太大的愤恨忽然燃至接近爆炸的地步,最后再轻巧地怂恿一句,一个十岁的小孩,饶是再聪明,也抵不上一只老狐狸的本事,她气昏了头,迅速而果决地了断了一切,最后,还是对孟海婷不忍心,可是她怎么也没料到,孟海婷那般憎恨孟虎,竟会在孟氏消失后,毅然选择了终结自己的性命。
也就是在那时,她才忽然明白,骨肉亲情,有时候真可怕得要命,即便对你没有多少情分,却毕竟是一种心理上的寄托,孟海婷没有其他,她活着也不过是为了得到孟虎的认可,让自己的母亲生活得好一些,瞬间失去了,她就等于一无所有,杀与不杀,其实也只是有没有呼吸的区别。
那时候,她也离开了,孟海婷一个晚上失去了家庭、朋友还有人生全部的意义,换做任何一个人也会垮掉——她等于是被她活活逼死的!
那件事过后,她不再结交任何亲近的朋友。和她最后的关系也仅止于上级和下属,再有就是像林氏兄妹那样,有交情却不交心。
夏凉歌是特例,林荒月是干爹,林七澈是她准备倾尽精力教导的小徒弟。
这样算来,生活已然很好了。
她漫不经心地说:“这就得问她了,也许中间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也许作为小孩子的夜杀还是太冲动了,毕竟那是她人生里的第一场背叛,总要轰轰烈烈一点才好。”
“对不起。”
“干嘛要道歉?”她好笑地看着他。
夏凉歌说:“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就不会遇上这样残忍的事。”
残忍吗?她不觉得,事隔多年后,她感到的也仅仅是遗憾。毕竟孟海婷在给予她那场浩劫之前,也带给了她还不尽的快乐。那是穷其一生也不会再拥有的幸福时光,是在心里冰冷无比的时候,想想都觉得温暖的存在。今生今世,不可能再有人像她那般单纯地陪在自己身边,而她自己也交付了全部的真心和信任,甚至忘记了背叛这个字眼。
她一字一顿地说:“你错了,命中注定的事,即便没有你,也在劫难逃。”
出来接林小少爷的是苏幽夜,她挽了低低的发髻,化了淡妆,配上精致的眉眼,温婉而动人。
当易千诺介绍说这就是林七澈的母亲时,夏老大狠狠地吃了今天的第三次惊。他实在无法把这样一位绝世大美人同林七澈嘴里那个不正常的娘亲联系在一起。
苏幽夜抱着儿子看上去特别开心,拽着易千诺的手当着当事人的面“直言不讳”:“我看他比林季顺眼多了,林季那小子长得太媚气了,又花心。这位就不一样了,单看这标致的小模样就知道有多正派、多专情。”
易千诺斜睨旁边正轻飘飘地享受美人夸赞的某人,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苏姐姐,他的花心其实不比林季差到哪儿去。林季还好,每次都只是逢场作戏,而他,每次都掏出了真心。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的男人才是最讨厌的。”
苏幽夜睁着和她儿子一样无辜的大眼睛,说:“不会吧,那简直是禽兽。”
易千诺冲垮掉脸的某人耸耸肩,表示这事儿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夏凉歌当然不是任人诽谤的弱者,他直接把“未婚妻”的腰揽到自己手里,挂上一贯正式又谦和的必杀微笑,用富有磁性的嗓音说:“不好意思,我未婚妻总是喜欢对我疑神疑鬼,美女姐姐你不要介意。”
苏幽夜可不是混黑道的,她的信任感绝对比易千诺强了不止百倍,如此有绅士风度的帅哥,加上这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饶是她天天对着林荒月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也迅速失去了抵抗力,对帅哥的说法深信不疑。
猛点过头后,笑嘻嘻地问:“请问你是?”
夏帅哥顺势递上自己烫金的名片,动作那叫一个温雅帅气,虽然他的背已经被怀里的美人捏得淤青一片。
这一下,彻底把苏美人归拢到自己的阵营里。
然后,林荒月也回来了,从他的奔驰里下来后,正式形成两大帅哥PK的场面。成熟后的夏凉歌,魅力指数直线上升,今天站在第一美人身边,竟不能分出个胜负。
林荒月接过妻子怀里的儿子,一笑倾城地说:“既然送到了,那就快回家休息吧。”
易千诺在一旁“扑哧”笑了出来,也不揭穿林荒月正在吃醋的老底儿,拽拽夏凉歌的袖子,说:“月爹地,你要记住,你女儿是最识趣的人啊。凉歌,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夏凉歌坐在车上,脸色很难看。
开出一段后,易千诺问:“你怎么了?”
夏凉歌说:“你没发现吗?”
易千诺看了一眼后视镜,点点头说:“刚刚还只是怀疑,现在基本上能确定了,我们被人跟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