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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明星猴子的生活

人怕出名猪怕壮,要是猴子不小心出了名,想上头条挡都挡不住。这不,作为一只会说话的猴子,哈利一下子火了,不仅登上了网络热搜榜,还占据了各大媒体的头条。经过了最开始的忐忑不安后,我也渐渐沉浸在了成为名人的荣耀之中,因为我找到了一个万能的托辞——每当有人问为什么哈利会说话?我就会骄傲而又神秘的对他说——因为哈利是只特别的猴子!

在第一次被曝光后的第五天,我接受了市电视台的采访,因为我终于想明白,如果出名给我和哈利带来的是更优质的生活而非危险的境地,那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最开始几天我甚至都不敢出门,天天把自己和哈利锁在家里,班也不去上了,刚子、云姐等朋友、同事打来电话我也不敢接,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解释这件事情。第四天晚上,当我把我的想法告诉哈利,几乎没费什么口舌,哈利就答应了。现在哈利对我是绝对的依赖和百分百的信任,所以我又进一步跟他讲了这件事的事关重大,希望他慎重考虑,结果他稍加考虑就说一切由我决定,不论我的决定是什么,他都会支持我。尽管哈利的智力水平现在仅仅达到了青少年的水平,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太让我意外,但是他这样说着实让我很感动。于是,在睡前我又给他做了一个关于接受采访的突击训练。说实话,长这么大我也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采访,即使是作为观众参与到其中的机会都没有过,所以我给哈利上这堂课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先找找感觉,以免到时候太尴尬。哈利却听的津津有味,难得有一回在我给他讲新知识时不溜号,看来他也知道这件事的事关重大。心里终于有点谱后,我和哈利才带着兴奋的心情熄灯休息。

第二天一早,我便打电话给电视台,说我想预约采访。电话那头听清楚我是谁之后,声音一下子高了好几度,明显能感觉到语调里的兴奋,他让我稍等一分钟别挂,他马上叫台长过来与我通话。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稳健的男中音,他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台长,简单的寒暄几句后,他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接受采访,我告诉他我今天就可以。台长立即决定让我和哈利今天就接受采访,上《石柏有约》栏目,这是本市收视率最高的一档访谈类节目,主持人是迷倒万千少女和大妈的当家名嘴——石柏。稍后台里会派专车来接我们,请我们务必到场。

挂了电话,我感觉到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感觉似乎我的人生就要发生巨大的转变。这一天余下的时间,一直到专车来接我和哈利之前,我都处在一种焦急的渴望中。为了缓解自己的焦急,我和哈利一遍一遍的统一着口径,做好迎接一切刁钻问题的准备,同时也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免自己太过紧张。

后来专车是什么时候到的,我和哈利是如何下楼的,汽车是开了多长时间到达电视台的,化妆师是怎么给我和哈利化妆的,采访是进行了多长时间的,我和哈利又是怎么回到家的——这些我全都记不清了,一切都如梦似幻,我完全是在一种极度亢奋和晕眩的状态中完成这些事的。

但是我能肯定的是,问题都在我和哈利预演的范围内。采访之前在家里等待的时间,我已和哈利预演了一切我能想到的会被提问的问题,最主要是哈利的来历——我编了一整套故事:第一次遇见哈利是在一个傍晚(的确是一个傍晚,只不过时间离现在很遥远),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市郊的林子里。当时我是休息时自己骑行出去玩,傍晚时从郊外公路回城时路过这片林子,因为内急所以到林子里去小解,结果回来时哈利就坐在我的车上,那时他还很幼小,脖子和手上都有绑着的锁链,我猜不是从马戏团跑出来的就是从动物走私者手里逃出来的。看着哈利可怜的样子,我觉得把它抛在野外他一定活不下去,于是我就把他放在背包里带回了家,从此哈利就跟我一起生活了。

另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就是哈利为什么会说话?我觉得这个问题实在难回答,一旦编的不好就容易漏洞百出,让人抓到破绽。于是我决定采取避重就轻、以虚掩盖实的说辞:在跟我生活一年零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哈利就突然开口说话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其实不能算做话,只是一个很简单的词汇——“香蕉”,但对于我来说也产生了巨大的震撼!后来他慢慢的就能说更多的词汇了,再后来就能说完整的话了。我也不清楚哈利为什么会说话(实际上我也确实不知道),也许是基因突变。还有就是哈利平时很喜欢看电视,不知道是否对他开口说话这件事产生了影响(我也真是能找理由)。

主持人还给我提出了一个比较刁钻的问题——按照我的回答,哈利应该跟我生活了至少两年以上的时间,但记者采访我周围的同事、朋友,却没人知道这件事,这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我倒是始料未及的。不过我灵机一动,只好顺嘴胡说下去:我说其实我不止一次想跟朋友们分享这个事情,但是每次都担心过多的人类的刺激会影响哈利的正常成长,所以最终我也给就从来没跟别人提起过哈利的存在。

在网友问答时间,有一个问题差点激怒了我——哈利一直叫我爸爸,那哈利到底是不是我亲生的?主持人石柏在提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一脸暧昧不明的表情,仿佛在暗示什么,当时我真想过去把他那挑起来的眉毛全都拔掉!最后这个问题我只硬生生的回答了一句:请这位网友给我亲生一个看看?石柏很尴尬,赶紧草草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采访间隙还发生了一件趣事,中间插播广告的时候,其中一个片子的配乐是MJ的Dangerous,哈利竟然跟着哼唱了起来,还煞有介事的跳起了MJ的经典舞步,当时我和主持人都目瞪口呆的坐在一旁。哈利是什么时候学会唱歌跳舞的?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也许就是我不在家时他自己跟着电视学会的。我不得不为哈利的模仿能力表示惊叹。

第二天,我和哈利又毫无悬念的登上了头条,关于我和哈利的电视、广播和报纸像病毒一样席卷了全城,引发了又一轮的讨论狂潮。

一早上,正当我要出门去上班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自己是新航向影音娱乐公司的,他们通过电视台的内线得知了哈利会唱歌跳舞这件事,想跟我谈谈把哈利培养成歌星的计划。本来我没太当回事,觉得这货肯定是来搞笑的,但是他再三跟我强调他们的诚意之后,我不禁产生了好奇的心理——一个猴子当歌舞明星,该是多么神奇的事?!于是我跟对方约了在对方的公司谈,同样是对方派专车来接。挂了电话,我先给云姐打电话请假,没想到云姐在电话那头出奇的客气,答应的非常爽快,完全不像我印象里那个高冷的云姐。看来这又是一项出名后的特别福利。

很快车就来了,我带着哈利和我一起去,现在基本是我到哪哈利就到哪。走快速路,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了新航向总部大厦,我透过车窗望出去,只能看到大厦的底部,仅仅一个底层的玻璃墙就给人气势恢宏的感觉。下了车后,仰头向上望去,果然是一座雄伟的建筑。从正门进入后,给我的感觉是与外面恢弘的气势完全不同的,装潢和设计处处显露着活力和不甘平庸。乘坐电梯,不到一分钟便来到了位于十八楼的来宾会客室,令我惊讶的是,会客室里竟然坐着新航向的董事长兼CEO多克先生,我知道他是因为身为本市最赚钱企业的老板,多克先生经常出现在各种媒体上,可以说,多克先生就是智慧与财富的象征。多克先生是一位年逾70岁的老先生,左胳膊上露出一半的腕表显示着他的地位,尽管我并不认得那是一只什么名表,白衬衫外罩黑色开衫,从材质看肯定是高档货,脸型饱满,双颊突出,脸上点缀着老年人特有的斑点,皱纹锋利,但给人的感觉不是苍老而是矍铄,带着一副细框圆形眼镜,我猜是一幅花镜,肯定也价格不菲,他眯缝着眼睛,两边嘴角微微卷起,给人的感觉很慈祥可亲。

除了多克先生,对方还有三个人,介绍后我才得知,一位是创意总监杜风,是个扎圆发髻、留山羊胡,身材瘦削却穿着肥大嘻哈装的青年,看起来应该比我大五六岁的样子;一个是影音事业群“群主”罗灿——没错,他们公司里给这个职位起了个很流行的名字,罗灿穿着得体的白衬衫配黑西裤,典型的职场着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国字脸,高鼻梁,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板材的方框眼镜,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稳重可靠的样子;还有一位是号称黄金词曲创作人加金牌制作人的林慕青,他是一个胖子,身体和脸都很胖,秃顶严重,两侧仅有的头发明显没有经过认真打理,身穿落叶碎花Polo衫,上边还打开一个纽扣,看起来最上边的扣子系上可能会比较困难,衣服下摆紧紧勾勒出肚子的形状。

对方人比我们多,我感觉有些势单力薄,内心有些忐忑,不知道一会的谈判会进行的怎么样。再有一点,我打心眼里对商人尤其是大商有种畏惧感,尽管我从来没接触过这类人,但是我总觉得他们面容下是唯利是图机关算尽的可怕嘴脸。但接下来愉快的谈判进程完全打消了我的顾虑,也证明我内心的偏见仅仅是偏见而已,即使是看起来酷拽炫玩世不恭的创意总监杜风,整个谈判过程中都显得很随和,给我的感觉很好。谈判顺利的超乎我的想象,对于我的每一项条件他们都认真跟我讨论,对我不懂的一些地方还耐心的解说,最重要的是他们就我提出的每一项条件都跟我达成了共识。其中最让我开心的是他们竟然接受了我成为他们公司一员的条件——我跟他们说,想要哈利跟他们签约,成为新航向旗下的艺人(或许此处应该称作“艺猴”),那么我必须成为哈利的经纪人,跟哈利一起成为这个公司的一部分。他们跟我解释说经纪人的职责和意义,觉得还是应该由专业的人来负责,不过我可以做哈利的私人(也许是私猴)生活助理,这样基本会和哈利形影不离,我又不必那么辛苦的去学习做经纪人,对于这个提议我完全心满意足的接受了。

在这之后,一切发展的就太快了,原谅我的讲诉追不上事情发展的速度。你需要知道的是,我很快在原单位离了职,然后作为哈利的私人生活助理快速投入了新航向的怀抱。我从原单位离职的时候,单位还特意为我举办了一场离别Party,我没带哈利参加,我觉得有意思的是,在原单位我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没想到走的时候我成了人尽皆知的名人。

在新航向的工作和生活十分充实,作为哈利私人生活助理的我有很大的特权,就是哈利到哪我就可以到哪。唯一不行的地方是哈利的录音室或录影棚。因为前期哈利一直处于学习和秘密特训中,所以哈利前期的工作一直都是拍摄广告。我常常为自己接受新航向签约的这一决定感到庆幸,这果然不是一桩糟糕的生意,它为我和哈利带来了丰厚的物质回报。而且公司很重视哈利,一副坚决要把哈利培养成巨星的架势,他们给哈利配备了最优秀的团队,最棒的老师,哈里现在甚至有了自己的医生。看来多克能带领新航向发展成今天这样的规模,靠的正是信守承诺和重视对人才的培养。

哈利自己也乐在其中,尽管成为新航向的一员后,哈利和我独处的机会少了很多,但是哈利却更加开朗更加欢快了,公司专门为他配备了文化课老师、音乐老师、舞蹈老师、甚至表演老师——因为公司准备把哈利打造成影视歌全都可以驾驭的全方位娱乐明星。在这样更加优秀的教育环境中,哈利的提升每天都在发生着质的飞跃。

终于,半年后,由新航向最优质团队倾力打造、金牌制作人林慕青亲手操刀的哈利的处女作专辑《异次元的十二只猴子》正式发布了,一经上市,就火遍了大街小巷,蝉联音乐榜榜首达十二周之久。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通告和采访,还有多家影视公司和大导演邀请哈利去主演影片。哈利,这只来自远古的猴子,在现代成了人们疯狂喜爱的娱乐偶像。

在哈利成为巨星的第三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准备哈利的午餐,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一个尖嗓子的声音自称自己是侯氏集团的创始人侯尊,想邀请我晚上共进晚宴。我很惊讶——对于这个侯氏集团我还是有所耳闻的,是最近一年突然崛起的企业,崛起速度令人咋舌,从名不见经传到冲上业内榜首仅仅用了一年多时间——尽管有所耳闻,但我并不认识这个叫侯尊的人,为什么他要请我吃饭呢?不过我想到对方是有头有脸有名号的人,结交一下也许能给我带来什么好运也说不定,于是我稍稍犹豫一下之后还是答应了。

晚宴约定在商务区的梦想酒店,这是一家高档酒店,顾客大部分是商人、企业家、金融家等社会精英人士,我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侍应生把我带到我的桌旁,已经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等候,应该就是电话里的侯尊先生,正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我来到桌旁,跟他打招呼:“您好!我是江东。请问您是侯先生么?”

“哎呀您好!我是侯尊!您到了,快请坐!”尖嗓子一划破空气中的安详,我就知道我没认错人。

说实话,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我感觉就很不好。那是一张猥琐中带着一丝狡诈的脸,最显眼的是他滴溜溜转的大眼睛,其次是两腮的大胡子——通常留络腮胡子的男人一般都是方脸或较饱满的脸,给人较狂野阳刚的感觉,可他偏偏不是,脸是那种像吸毒一样不健康的瘦削,两颊却挂满了长长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别扭极了。不只脸廋,那身高档银灰色西装在他身上极不合体,令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晾衣架。他的手上也长着不少汗毛,如果他不是穿着一身西装坐在这个高档的酒店餐厅里,别人真容易把他当成一个还未进化完全的原始人。在我的印象里,一般商人都应该是文质彬彬的样子,起码举手投足间应该给人很得体的感觉,但我对面的这位先生却偏偏不是这样,我想用“粗俗”、“猥琐”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一点都不过分,反倒还很贴切。

“我没想到能再次见到你!水阳。”侯先生先开口了。

“水阳?不不,侯先生您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叫江东,不叫水阳。”尽管从谈话没开始之前我就感觉到浑身不自在,但我还是尽量保持礼节。

“别装了!水阳!就是你!你骗得了别人,但是你骗不了我!你别以为从打上次分开过去了很久,我就记不住你的样子了!嗯,虽然是有点变化,但是,你,化成灰我都记得。”最后这一句,侯先生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我有点懵了,这个人刚刚还对我笑脸相迎,怎么转瞬之间就变得这么冰冷,好像我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该不会是个精神病吧?

“抱歉!侯先生,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只能这么回答他。

“好!你愿意装,就姑且这么装下去。我一度以为我不会再见到你了,看来老天真是有眼,让我再次见到你!其实我倒应该感谢你,吃了很多苦,没错,但也是那些苦难成就了现在的我!要不是你,我不会吃那些苦,但也不会有现在这些成就。”侯先生看起来很激动,摇头晃脑的说着,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精神病。“但是,自打那天我在电视上看见你的脸——虽然你的脸只是一闪而过,新闻里的采访都围绕着你那只该死的猴子,但是,只一眼,就这一眼,我就确定是你!没错,你骗不了我!我一下子就明白,我吃尽苦头,用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建立的功业,全都毫无意义!毫无意义!”侯先生越说越激动,像只张牙舞爪的大章鱼,嘴里不停的向我喷着唾沫。

我有点不耐烦了,这都什么啊?怎么碰上这么个神经病!于是我说:“不好意思,侯先生,您的这里可能有点小问题。”说着我用手指了指脑袋。“建议您早点去医院看看!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我站起来要走。

侯先生却一把拉住我胳膊,嘶哑着嗓子,鼓起他那两只一直在转个不停的大眼睛对我说:“我还记着那一脚!我知道你的骗术!没错,我都记着!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

“放开!”真是莫名其妙!我一把挣脱开侯先生拽着我的手,转身快步向门口走去。

“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你欠我的我会让你加倍奉还!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听着那个野蛮的人在后边声嘶力竭的对我怒吼,旁边桌位的客人们都抬头望着这令人惊讶的一幕。

该死!我不会又摊上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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