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真让人憋屈。张笑笑之所以留下来,只是为了跟我讲述她跟穆伟的过往,可这些过往我其实并不想听。
男人和女人对于一段情感的关注点是大相径庭的。张笑笑给我讲了一个和穆伟讲述过的完全不同的故事。故事里的张笑笑并不那么任性,故事里都是甜蜜没有伤害。留在她记忆里面的是他们一起在石林的阿诗玛石像前跟着音乐起舞,是半夜被雷雨惊醒时穆伟温暖的拥抱,是赤脚在沙滩上嬉戏追逐,是每个周末午后慵懒的音乐和小憩……
我看见张笑笑回忆时眼里闪亮着的光华,幸福几乎就要溢出来。那样的生活不也是我渴望和追求的吗?可现在我是在做什么,要从别人的手里抢过来?如果因为我的出现,而让这一段美好没有了继续的可能,那我或许从此便会一直生活在罪恶感和懊恼里,不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快乐了。更何况,我并不能肯定我跟穆伟之间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她走后,我蜷在沙发上,头枕着妈妈的腿,“妈,我离开一段好不好?”
“你到哪都是妈的宝儿,只是,我不愿意你一个人漂泊。如果累了就去散散心吧。人这一辈子很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遇到,别委屈了自己,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妈呢。”妈妈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语气里的爱恋带着忧伤。
“妈……”我嗓子一热,话没说完眼睛就湿了。
我讨厌电视剧里,女人自以为是的莫名消失,貌似只要凭空消失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再或者男人就从此抓狂纠结不找到她誓不罢休无法生活了似的。所以我想,我还是应该去找穆伟说清楚我的决定。事情可以按照它自己的轨道发展,但我希望至少尽力过。
给穆伟打电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少有的疲惫。
“还记得那天你问我的事情吗?”我有点不忍心直说,不管是什么样的情感,分别都是件会让人心酸的事。
“什么事?”
“云南,大理。”
“……”我听见电话那边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这样特意打电话来,我想我知道你的决定了。想好了吗?”
“嗯。”
听筒里只有淡淡的呼吸声,静了好久,他说:“出来坐坐吧,我们聊聊。”
见他之前,我有点犹豫,甚至有点害怕,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我第一次为了出门要穿什么而在穿衣镜前一件一件的试衣服,直到妈妈过来提醒我时间到了。
“今天你很特别,这样打扮很好看。”他笑着看我,可是却遮掩不住眼睛里的落寞。
“平时总是邋里邋遢的跟个男人似的,偶尔也要淑女一下。你最近没有休息好吧,看着有些憔悴。”
“还好,事情堆在一起了,所以……别说我了,你为什么突然决定要走?”
“好多原因吧,不是因为某件事而决定的。我一直很想去大理,这次的机会不错,待遇也好,到那边放松一下。”
“不止这个原因,让你最终下决心走的,到底是什么?”
我知道瞒不过他的,也没有想要瞒他,“张笑笑前几天来家里找我了。”
尽管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可是我注意到他的手用力的握紧了咖啡杯,“去闹了吗?阿姨没事吧?”
“没有闹,我妈挺好的。我们一起吃了顿饭。”
“她说什么了?”
“其实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讲了一些你们以前在一起的生活。”
“所以你就决定离开了吗?”他眉头微蹙。
“男人和女人对于生活的关注点差异太大了,这点你肯定懂。在她的记忆里,你们生活的片段都是美好而幸福的。她讲述时连眼神都充满了光彩,她想再努力尝试一次回到过去。我……”
“她想回到过去,所以我就要配合她回到过去,所以你就要离开是吗?荒唐,你别告诉我,是因为这个,你就决定要离开的!”他的身体微微的向前倾斜了一点,有些恼怒的打断了我的话,“愚蠢!”
“不完全是这个原因的。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看不清楚你和我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我们都经历过不成功的恋情,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如果可以,我希望大家都是在冷静理智的前提下去相处和经营的。”
“你不相信我处理问题的能力?”他的声音低下去。
“不是这样的。我信任你,甚至比信任我自己还要更相信你。可你是有感情的人,不是圣人。感情一旦涉及到自己,任何人都不会无动于衷。一次处理一件事情,专心的解决好,然后再去思考下一步,这样对你我都好,不是吗?”
他喝了一口咖啡,没有回答,只是把眼睛转向了窗外。过了好久,他淡淡的说:“我知道你说的没错,可是,我不想让你离开。”
我的心头一热,原来他对我的情感比我想象中的要更深。“那你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不会就从此跟我断了联系吧?”
我笑了,“怎么会,我跟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要断了联系,再说,不论如何,我们至少还是好朋友。”
他勉强对着我笑了一下。
表姐梅灵这位在云南开客栈的朋友叫许强。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仗义豪爽,是一个乐队的鼓手,瘦瘦高高的带着个眼镜,斯文的一塌糊涂,怎么也没办法跟鼓手这个身份联系起来。第一次见他是跟着表姐去他们的小剧场看排练。
他满头大汗的从场上跑下来,对着表姐咧着嘴傻笑:“晚上想吃什么?”我被两个人对视时眼神里冒出的火花电的头晕目眩。
“表姐,这位我是应该叫准姐夫呢,还是?”
“去,小心我揍你。”
那天晚上,我们跟许强的乐队一起坐在路边吃大排档,推杯换盏的谈笑风生,跟他们一起规划乐队的未来,一起讨论创作灵感,表姐精致的脸庞在烟雾缭绕的烧烤摊旁变得真实亲近,她看着许强的目光里充满了爱恋。其实,爱情并不是遥远美丽的水晶球,它一直都这么的烟熏火燎柴米油盐,当你不再用圣坛供奉他,他便会不知不觉的走进你的生活,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