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齐负郭之民有狐咺者，正议，闵王斮之檀衢①，百姓不附。齐孙室子陈举直言，杀之东闾②，宗族离心。司马穰苴为政者也③，杀之，大臣不亲。以故燕举兵，使昌国君将而击之④。齐使向子将而应之。齐军破，向子以舆一乘亡⑤。达子收余卒，复振，与燕战，求所以偿者⑥，闵王不肯与，军破走。
王奔莒，淖齿数之曰⑦：“夫千乘、博昌之间⑧，方数百里，雨血沾衣，王知之乎?”王曰：“不知。”嬴、博之间，地坼至泉⑨，王知之乎?”王曰：“不知。”“人有当阙而哭者⑩，求之则不得，去之则闻其声，王知之乎?”王曰：“不知。”淖齿曰：“天雨血沾衣者，天以告也；地坼至泉者，地以告也；人有当阙而哭者，人以告也。天地人皆以告矣，而王不知戒焉，何得无诛乎?”于是杀闵王于鼓里。
太子乃解衣免服，逃太史之家为溉园。君王后，太史氏女，知其贵人，善事之。田单以即墨之城，破亡余卒，破燕兵，绐骑劫，遂以复齐，遽迎太子于莒，立以为王。襄王即位，君王后以为后，生齐王建。
【注释】
①负郭:靠近城郊。鲍本:“负，犹背。”狐咺(ｘｕāｎ喧)：齐国人，即狐爰，又作狐援。姚本“狐”字前有“孤”字，吴补认为“孤”因“狐”误衍，从吴说。正议：犹直言敢谏。斮(ｚｈｕó浊)：斩。檀衢：齐市名；一说，通檀台的衢路，四达之谓衢。②孙室子陈举：公孙家的后人陈举。东闾：齐都东门。③司马穰(ｒǎｎɡ攘)苴(ｊū居)：姓田，名穰苴，做司马的官。④昌国君：即乐毅，燕国将领，封昌国君。⑤向子：齐国大臣。⑥达子：齐国大臣。偿(ｃｈáｎɡ常，又读ｓｈǎｎɡ晌)：赏赐。⑦王奔莒：闵王逃奔莒国。当在公元前284年，齐闵王17年。莒，国名，在今山东莒县。淖(ｚｈｕō卓)齿：又作“卓齿”，楚国公族，楚顷襄王派淖齿救齐，因相齐闵王。⑧千乘：齐国地名，在今山东博兴县北。博昌：齐国地名，在今山东博兴县南。⑨嬴、博：齐国两个城邑，在今山东泰安市一带。坼(ｃｈè彻):裂。⑩当阙:对着宫阙。戒：戒备，防备。鼓里:莒中地名，近齐庙。太子:名法章，即后来的齐襄王。太史:齐国史官，姓后，名敫(ｊｉǎｏ侥)。君王后：因其姓后，不可称为后后，故称君王后。即墨：齐国邑名，在今山东平度东南。绐(ｄàｉ怠)：欺骗。骑劫：接替乐毅职务的齐国将领。齐王建：齐王名建，齐国末代王。公元前264年~前221年在位。
【译文】
齐国有一个棚户贫民叫孤咺，直言批评国家，齐闵王把他处死在檀衢刑场之上，百姓不服；齐国的宗室陈举批评国家，齐闵王把他处死在东闾刑场之上，宗族离心；司马穰苴执政，齐闵王又把他处死了，大臣不亲附。因此，燕国乘机出兵，派昌国君乐毅统率，进攻齐国。齐国派触子带兵应战，齐军大败，触子只剩下一辆车子逃跑了。达子集合了残余的士兵，又与燕军作战，他要求发给士兵偿金，齐闵王不肯，结果齐军大败而逃。
齐国王逃到莒国，相国淖齿责备闵王说：“千乘与博昌之间方圆数百里内，天上下着血雨沾衣，君王可知道吗?”闵王说：“知道。”问：“嬴、博两地之间地裂泉涌，君王可知道吗?”闵王说：“知道。”又问：“有人在宫门前哭泣，去寻找则不见有人，走开又听见声音，君王可知道吗?”闵王说：“知道。”淖齿说：“天下血雨沾衣，这是上天告诫您；地裂泉涌，这是大地告诫你；有人在宫门前哭泣，这是人们告诫你。天、地、人都告诫你，可是君王还不知警戒，怎么能不遭惩罚呢?”于是杀闵王于莒地鼓里。
太子就改换了服装，逃到一个姓太史的人家里，为他们灌菜园，浇果树。太史家的女儿认出他不是一般常人，很好地款待他。齐将田单带领即墨城的残兵败将，诈骗燕将骑劫，大破燕兵，恢复了失地，于是在莒地迎接太子，立他为襄王，襄王就立太史家的女儿为王后，生下齐王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