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建信君贵于赵①。公子魏牟过赵，赵王迎之，顾反至坐，前有尺帛，且令工以为冠②。工见客来也，因辟③。赵王曰：“公子乃驱后车，幸以临寡人，愿闻所以为天下④。”魏牟曰：“王能重王之国若此尺帛，则王之国大治矣。”赵王不说，形于颜色⑤，曰：“先王不知寡人不肖，使奉社稷⑥，岂敢轻国若此!”魏牟曰：“王无怒，请为王说之。”曰：“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为冠⑦?王曰：“郎中不知为冠。”魏牟曰：“为冠而败之，奚亏于王之国⑧?而王必待工而后乃使之。今为天下之工，或非也，社稷为虚戾，先王不血食，而王不以予工，乃与幼艾⑨。且王之先帝，驾犀首而骖马服，以与秦角逐⑩。秦当时避其锋。今王憧憧，乃辇建信以与强秦角逐，臣恐秦折王之椅也。”
【注释】
①建信君：赵王幸臣，其名不详。②公子魏牟：即魏公子牟，战国时哲学家、思想家。赵王：指赵孝成王。顾反至坐：还反至坐，即回到自己坐位上。顾，还。尺帛：短缯，小块丝织物。且令工以为冠：准备让工匠用它做成帽子。③辟：同“避”，回避。④乃：却，竟然。后车：侍从者所乘的车子。为天下：治理天下。⑤说：同“悦”。形：表现，显露。⑥先王：姚本作“先生”，鲍本作“先王”，从鲍本。奉社稷：事奉社神谷神，此犹言享有国家。⑦郎中：官名，左右近侍之臣。⑧亏:犹言损害。⑨虚戾:也作“虚厉”，犹言国空人绝。幼艾：年少美好的人。艾，美好，犹言漂亮。⑩驾犀首而骖马服：用犀首驾御马车，让马服君做车右。犀首：官名，指公孙衍；一说，郭希汾本认为史未载公孙衍仕赵事，此指何人，不详。马服，即马服君赵奢。角逐：争相取胜。避：姚本作“适”，鲍本作“避”，从鲍本。憧憧(ｃｈōｎɡ冲)：摇曳不定的样子；一说，昏愚的样子。椅：也作“輢”，车箱两旁人可凭倚的木板，引申为凭依，靠近。
【译文】
建信君在赵国的地位尊贵。魏国的公子魏牟经过赵国，赵王出去迎接他。回宫后，看见座前放着一块绸子，正让工匠为他做帽子。工匠见有客人进来，就避开了。赵王说：“幸蒙公子驾临敝国，很想听您谈谈治国的道理。”魏牟说：“大王如果能像重视这块绸子一样地重视治国，那末您的国家就会治理得很好了。”赵王听了很不高兴，而且表露在脸色上，他说：“先王不了解我无能，让我来掌管国家大事，我怎么敢这样轻率地对待国家大事呢?”魏牟说：“大王不要生气，请让我来为您说明。”于是他说：“大王有这么一块绸子，为什么不让您的侍从给您做帽子呢?”赵王说：“我的侍从不会做帽子。”魏牟说：“如果让他们为您做帽子，做坏了，对您的国家又有什么损害呢?可是，大王一定要工匠做然后才用他们。现在您对待治理国家的‘工匠’却不是像对待‘制帽工匠’那样，像这样做法，国家就会被人践踏成为废墟，宗庙也就不可能再继续祭扫。然而，大王却不把国家大事交给真正能治理好国家的人，竟然交给了被妄宠信的近臣。况且大王的先祖拥有犀首、马服这样能谋善战的大臣，足以和秦国争雌雄，秦国相当也和赵国势均力敌。现在大王却与建信君来来往往同车，而要与强秦争雌雄，我担心秦国会毁掉您赵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