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卫鞅亡魏入秦①，孝公以为相，封之于商②，号曰商君。商君治秦，法令至行③，公平无私，罚不讳强大④，赏不私亲近⑤，法及太子，黥劓其傅⑥。期年之后，道不拾遗⑦,民不妄取⑧，兵革强大⑨，诸侯畏惧。然刻深寡恩⑩，特以强服之耳。
孝公行之八年，疾且不起，欲传商君，辞不受。孝公已死，惠王代后，蒞政有顷，商君告归。
人说惠王曰；“大臣太重者国危，左右太亲者身危。今秦妇人婴儿皆言商君之法，莫言大王之法，是商君反为主，大王更为臣也。且夫商君，固大王仇雠也，愿大王图之”。商君归还，惠王车裂之，而秦人不怜。
【注释】
①卫鞅：卫国人，姓公孙，名鞅。他父亲叔痤为魏惠王宰相,病危时,惠王让他荐举可以继任宰相的人选，他直言推举自己的儿子公孙鞅，未被釆用。为免遭杀身之祸，公孙鞅逃奔秦国。另一说，公孙鞅乃魏相国叔座的家臣。②商:地名，在今陕西商县东南。③至：犹言大。④讳：避忌，隐讳。强大：这里指强宗大族。⑤私：用如动词，偏爱，偏袒。⑥法及太子，黥劓其傅：太子犯法，他的老师要受黥刑或劓刑。姚本：“太子犯法，刑之不赦，故曰‘法及太子’，并罪其傅。”黥(ｑíｎɡ晴)，古代肉刑的一种，用刀刺犯人面额后，再用墨涂，即墨刑。劓(ｙì艺)，古代五刑之一，即割鼻。傅：太子的老师。⑦遗：指遗失的东西。⑧妄取：乱拿。⑨兵革：泛指兵力。兵。兵器，革，指用皮革制的甲，兵革引申为持武器的人。⑩刻深：苛刻严峻。欲传商君：想把王位传给商君。惠王：秦国国君，孝公的儿子。蒞：临。有顷：不久。商君告归：指商君恐遭惠王杀害，想要回到魏国去。告归，告假归回。身：指君王自身。莫：没有。更(ɡēｎɡ庚)：变更，调换。仇雠：仇敌，仇人。雠，仇敌。图：谋，计议。商君归还：指商君归魏，未成，又返回秦国。车裂：古代酷刑之一，将人头和四肢拴在五辆车上，以五马驾车，撕裂肢体。
【译文】
卫鞅从魏国逃到秦国，秦孝公任命他为丞相，把商地分封给他，号称“商君”。卫鞅治理秦国，实行严刑峻法，大公而无私，刑罚不畏权贵，赏赐不因亲近而徇私情。法令实施至太子，曾把太子师傅处以黥劓之刑。新法实行一年以后，秦国大治，路不拾遗，人民都不敢贪非分之财，而且兵强马壮，天下诸侯都很畏惧秦国。可惜由于商君之法过于刻薄寡恩，只是以暴力压服民众而已。
孝公行商君之法18年之后，一病不起，临死前想让卫鞅做太子师傅，然而卫鞅却辞退而不接受。孝公死，惠王继位。惠王掌政后不久，卫鞅就告老还乡。
有人对惠王说：“如果大臣威权太重，国家就会发生危险；如果左右侍臣太亲，国王就要危险。现在秦国不论男女老幼，都只称道商君之法，不称道大王之法。这样，商君反为主人，而大王反倒变成了臣子。何况商君本来就是大王的仇人，但愿大王能想办法对付他!”当卫鞅从魏回到秦国时，秦惠王就下令处以他五马分尸的重刑，秦国人都不同情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