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公输般为楚设机①，将以攻宋。墨子闻之，百舍重茧②，往见公输般，谓之曰：“吾自宋闻子。吾欲籍子杀人③。”公输般曰：“吾义固不杀人。”墨子曰：“闻公为云梯，将以攻宋。宋何罪之有?义不杀人而攻国，是不杀少而杀众。敢问攻宋何义也?”公输般服焉，请见之王。墨子见楚王曰：“今有人于此，舍其文轩，邻有弊舆而欲窃之④；舍其锦绣，邻有短褐而欲窃之⑤；舍其粱肉，邻有糟糠而欲窃之。此为何若人也?”王曰：“必为有窃疾矣。”墨子曰：“荆之地方五千里，宋方五百里，此犹文轩之与弊舆也；荆有云梦，犀兕麋鹿盈之，江、汉鱼鳖鼋鼍为天下饶⑥，宋所谓无雉免鲋鱼者也⑦，此犹粱肉之与糟糠也;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樟⑧，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臣以为王吏之攻宋为此同类也⑨。”王曰；“善哉!请无攻宋。”
【注释】
①公输般：即鲁班，鲁国著名工匠。机:指一些机械战具，如云梯、弓弩等。②墨子：姓墨名翟，宋国人，是战国时期著名的思想家。百舍：百里为一舍。百舍，犹言步行万里，形容走路之多。重茧：厚茧，形容旅途劳苦。③杀人：姚本作“杀王”，“王”为“’之讹，即“人”字，吴师道补正鲍本曰：“一本三‘杀王’并作‘杀’，云人。”从吴说，改“杀王”为“杀人”，下文“杀人”二字均同此注。④文轩：雕饰精美的车。弊舆:破车。⑤短褐：粗布短衣。⑥江、汉:指长江、汉水。鼍(ｔｕó驼)：鳄鱼。⑦鲋(ｆù付):鲫鱼。⑧楩(ｂｉàｎ便)：楩木。⑨臣：姚本作“恶”。鲍本作“臣”，从鲍本。
【译文】
公输般替楚设计云梯，用来攻宋。宋国人墨翟听说，长途跋涉，脚都磨出了厚茧，去见公输般，对他说：“我在宋闻你大名，我想借你来杀人。”公输般说：“我信守道义，根本不杀人。”墨子说：“听说您制造云梯，用来攻宋。宋有什么罪过呢?信守道义不去杀人，而去攻打别人的国家，是不少杀人而多杀人。敢问攻宋有什么道义?”公输般理屈，请墨翟进见楚王。
墨子见楚王说：“现在这里有一个人，扔掉自己彩雕的车，邻居有一辆破车，却想去偷；扔掉自己的锦绣，邻居有一件粗布衣，却想去偷；扔掉自己的米肉，邻居有糟糠，却想去偷。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楚王说：“必定是有偷窃的癖好啊!”墨子说：“楚国土地方圆5000里，宋方圆500里，这就像彩车与破车一样。楚有云梦泽，犀牛麋鹿充斥其中；江、汉的鱼鳖鼋鼍，为天下最多，宋所谓连雉、兔、鲫鱼都没有，这就像米肉与糟糠一样。楚有长松、文梓、楩、柟、豫樟，宋国连高大树木都没有，这就像锦绣与粗布衣一样。臣以为大王官员去攻打宋国，与有盗窃癖差不多。”王说：“说的好呀!不去攻宋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