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波。
于千寻,也是如此。
她无法言明当时心中是怎样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己一瞬间根本就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嘴一张一合。
她知道自己应该表现得更强硬些,更果断些,但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她没有进宫去见云桓,也不想出门,错过了第二天的早朝,只是一个人待在家中,一直等一直等,但都没等来想见的人。
她以为前一段时间他们只是在闹小别扭,但小吵小闹不是很寻常的事吗,还有发生过什么吗,为什么原本还是好好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竟是连个解释也不肯给。
两个多月!冯依兰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就是说在两个多月前,他们就已经。。。
千寻想起那个闷热的午后,她拿着云桓的令牌想要见他,却被挡在御书房外。她当时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就要硬闯,那个侍卫支支吾吾地不让她进,之后还是贴身服侍云桓的老公公说他累了在午休,她才离开的。
她想起那日回到府中,收到的那张莫名的纸条:午时未至兰妃携饭菜至御书房,直至未时已过方才离开,她想起当晚她去找云桓,他的反应很正常,一如平时一般,她也就放下了这件事,一心以为是有人在故意挑拨。
但是原来,却是她错了么。
千寻两天没有早朝,云桓都没有遣人来问一问。她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任由自己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下去。
——我愿意相信你,但是你,却是已经连个解释都不屑给了么?
“将军,有人求见!”门外有人敲门。
千寻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出去的,连鞋子都没穿上,披头散发,然后便是在看到木青的那一瞬间,尴尬失望的无地自容。
“你没事吧?”他有些小心翼翼。
“恩,你等我下。”千寻借着换衣服的接口仓皇而逃。
等到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建设出去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不是在写一部药典么,我想在其中加上那些有毒药草的说明,是照着实物写的,平时帮着我的那些人我有些信不过,怕他们起了不好的心思,就想过来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帮忙?”
“啊?”千寻确实没有想到木青来意是这个。
但是她这几天心情不佳,拒绝的话就在嘴边了,转念一想,改了主意:“我能做得了?”
“要不要试试?”木青笑道。
“好!”千寻点头,权当是给自己个放松的机会吧。
反正她也翘了工,索性不去管那些事,一心一意和木青一起整理那些药物资料。她对药物知之甚少,还是让木青讲解了半天,然后就是和他一起倒腾那些,整整忙了一天,许久没干这些事,居然还有些腰酸背痛,不过这么忙碌下来,原本阴郁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
“这个腾仙,”千寻举起手中的白瓷瓶,“为什么和药草放一起?”
木青接过去:“哦,这个药是老头子以前研制的,后来就我接手了,前段时间刚刚有了结果。”
“咦,”千寻闻言心下生奇,“能让你们师徒俩都摆弄这么久,这药有什么功效啊,厉害吗?”
木青却是叹口气:“不提也罢。”
“说说啊,给我长长见识也好。”
木青见千寻兴奋,便也微笑:“这药吃了能激发人的潜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提升功力。”
“那很厉害啊。”
木青摇头:“但是副作用太大了,吃上一粒,对身体的损害调理几年都补不回来。”
“那就真是不值了。”千寻失望。
“所以我正在想着改进之法,但一直无所获。”
其实千寻想劝他放弃的,能够平白无故提升功力,还没有副作用,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但话到嘴边还是作罢,这世上之人若都是如她这般想法,社会还怎么发展进步啊。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吧,今天真是亏了你了。”见千寻还要继续,木青推着把她往出赶。
千寻看看天色,可不是吗,戌时都已经过了。
“要不我今天就住在医馆,明天早上可以早些开工?”
“算了,医馆每天早早就有人来了,在这休息不好,你还是回去吧,想来的话,明天起来吃完饭过来吧。”木青坚决地拒绝。
“好吧,那明天见了。”千寻转身,又停住脚步,“谢谢了。”
“这话该我说吧。”木青在身后道。
千寻也不答,笑笑就离开了。
最近天气转凉,这个时候路上已是悄无声息,家家都已灭了灯了,只有千寻一人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今天累了一天,说不定晚上不会再失眠了,能早早睡呢。
到了门口,想了想,还是不用叫醒看门的人了,就绕到旁边小巷,想要翻墙而入。
“阿千!”黑漆漆的巷子深处传来的声音,那般熟悉,是云桓。
这几天一直在等的人终于是来了,不知为什么,千寻却只想赶紧逃开。
“听我解释!”见千寻要走,云桓在身后喊住她。
只此一句,千寻便挪不动脚了,这几天,她等的不就是他的一个解释么。
“那个孩子是你的吗?”
“。。。是。”
一瞬间的幻想破灭就是这般,千寻本来心里还想着,会不会是冯依兰不知道云桓每次给她们用药,红杏出墙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原来,还是她一厢情愿了。
“为什么?”她也讶异于自己的声音还能如此平静。
“两个月前的一天中午,就是你去找我的那次,我在御书房处理公务,冯依兰带着吃食给我送去。当时是白天,而且有了上次谢心卉的事,我也留了心眼,只是装作喝了口她送来的汤,但是,后来,我。。。”
“事后我让人查了,她是在她的裙裾上洒了药。”
这样的故事,几乎是耳熟能详了,千寻不知道自己是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算是恰当。
“我也没想到就那么一次便会。。。我,我怕你生气,本想瞒着你的,但是。。。那天她忽然告诉我这个消息,我也是蒙住了,不知该怎么处理,这几日也不知该怎么和你说,我,对不起。”
她能怪云桓吗?她自己不也是中过这样的招,而且冯依兰是他名正言顺娶过来的,那个时候又是云桓需要借助世家的势力,不得已与她们虚与委蛇的时候,她怎么怪他?
但是,一想到冯依兰的肚子里怀着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要她怎么说出不在意这几个字?
“我知道了,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你先回去吧。”千寻努力装作不在意。
“你,果然还是怪我么?”今晚月色不好,在黑暗中千寻辨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没有,怎么会,我上次不也是误食了那药么,我理解,完全理解,不关你的事。”千寻快速地说着,见他上前,不由后退一步,“不过我今天真的累了,想早点休息了。”
“别说气话了,好么?”他拉过千寻,深深地叹息。
“不是气话,你现年也二十有七了,仍无子嗣,怕是于稳定朝纲不利,而且现在冯兴远虽不甚管事,但威望甚高,正合适,不是么?”
“。。。。。。”
“再者说来,你也不小了,有孩子当是很开心吧?”
千寻一席话堵住了云桓接下来的话,他拉着她的手也松开了,千寻趁机一跃而上,跳进墙去,头也不回地直奔自己的卧房。
这大约已是云桓能给的最好的解释了,他心系天下,她不应该再为这些事与他闹别扭的,还有很多正事需要处理,她应该表现的更宽容大度些的。——如果,她也能够成为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的话。
“这么早?”
一大早千寻就去了木青那里,今天她依旧没有去上早朝,现在也不过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干罢了,免得再胡思乱想,她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也是个如此优柔寡断的人。
“嗯,我们开工吧。”千寻点头。
等到晚上回去的时候,又是深夜了,云桓依旧在巷子里等着。
“你预备我们这样到什么时候?”云桓这次拦在她前面。
“我累了。”千寻推开他就要往前走。
“别这样,你哪怕骂我打我都好,别不理我行吗,你这样我很害怕。”云桓从后面拽住千寻。
“没有,我是想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来冷静一下。”
“所以你每天都和那位木神医一起‘冷静’?”云桓的声音骤然拔高。
“你这话什么意思?”千寻一把甩开他的手,冷眼看着他,心头的火苗突突地往起跳。
“对不起,我不是——”云桓急急过来拉她,“我。。。是我错了,你别生气。”
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居然还讲这样的话,千寻气得再不想和他说话,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冷声道:“不用了,这不就是你心中想说的么,既然这样,你以后不必来找我了,我和你无话可说!”
云桓沉默片刻,忽然冲过来紧紧搂住千寻,力气大得惊人,千寻头被迫倚在他肩上,开头还试着反抗,后来,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竟是失了力气,再不做挣扎。
“你可算是‘好’了,你要是再不来,我们每天都要被冰冻了。”第二日千寻就去上了早朝,一结束,景培就追上来在她耳边低语。
“哼,反正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幸灾乐祸的,我记下了。”
“别介啊,”他紧跟上来,“我们以后还要做亲家呢。”见千寻瞪他,他噫了声,“你不知道吗,你们营的那个石副将家昨天来向我雨妹妹求亲了,我家里也答应下了。”
千寻这几日尽想着自己的事,都忘记了上次石明彦已经答应会求娶景雨一事,如此看来,是成了么?
这几日因着自己的任性,都没有去军营,今天下了朝赶紧去巡视了一番,好在一切正常,从军营出来的时候都要接近正午了,千寻想到答应木青的事,就直奔他的医馆。
去到门口的时候,正见他也出来,四下不知在张望什么,扭过头来看到千寻,一愣:“你来了?”
“嗯,今日去上早朝了,又去了营里一趟,就来的晚了些。你在看什么?”
“哦,呃,有个病人没带银钱,我说不用了,他非要回去取,这不,我追出来一看,他人都不在了。”
“病人多吗?要不我自己一人先弄。”
“不用,我和你一起吧。”
想到以后又要恢复早起的生活了,今日千寻早早就回去了,离开的时候告诉木青说她以后可能只有有空的时候才能过来,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淡淡地答应下。
木青因为要收拾东西就没送她出来,千寻行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两个医馆的学徒,两人没瞧见千寻,边走边谈:“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整天也没个病人,往常那么多。”
“没病人是好事呀,说明咱离城的百姓都健康,这个你也发愁。”
“不是我发愁,是师父啊,你没见他一上午都是魂不守舍,一直往外跑吗!”
。。。。。。
接下来的话千寻没听进去,只觉得一路回去心里都是沉甸甸的,这世间男男女女,为何总是为情所困,因情生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