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刘渐飞见到知音,立刻迎上去,叫道。
刘渐飞眼中全是怨恨,一些不堪回首的事全都涌上心头,初见时,这知音就站在刚挖好的坑前,里面放着口棺材,周围有几个人正拿着锹镐往里面填着土。
当他告诉刘渐飞,这棺材里面埋得人正是他最亲最爱的人,而且这个女人已经死了,是被他打死的时,刘渐飞永远都记得当时愤恨绝望的心情,他恨不能将眼前这个知音给劈成两截,他也确是这样做了,他手中的剑很快便刺去,那知音滑得跟泥鳅一样,很快便逃脱出去,就在他趴在坟头哭时,董去来出现了,他从棺材里将刘萧萧救了出来,带他走了,临走时告诉小刘,要想见到她,只有上兴隆镖局。
刘渐飞收回目光,转向知音,见他答道:“正是我!”
刘渐飞立刻恨恨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知音全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不满之意,不冷不淡地道:“我到这里来是因为有位大爷请我来让我为诸位弹奏一曲!”
“你…”刘渐飞脸色铁青,就要上前去却被一旁的秦强一把拉住。
秦强道:“小刘,今天有今天的恩怨,其他的暂且不提!刘渐飞虽然与秦强认识不过两个时辰,但是两个人竟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很快便成为了生死兄弟。”
刘渐飞压住气,看了秦强一眼,终是退了出去。
董去来一脸假笑,迎上前去,道:“老人家好久不见了,老人家精神还是这么好啊!”
知音微欠身道:“有劳董爷记挂了!”
董去来面上显出丝讶然,他道:“我只知道老人家会相剑还不知道老人家出来卖唱。”
顿了顿,他问道:“老人家您弹的是什么曲子?”
知音道:“我会弹奏的都是悲歌。”
董去来奇怪:“哦,为何只弹悲歌啊?”
知音脸色不变,慢慢地道:“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太多的悲凉之事,而且出钱来听我弹曲子的人都希望听到的是悲歌。因为他们平日里笑得太多笑得太假,他们需要听到些悲歌找到真正活着的感觉。”
董去来仰头笑道:“哈哈,既然如此就请老人家为我们弹奏一曲悲歌吧。”
“好!”
知音坐下,接过琵琶,两指在弦上轻轻一拨,一曲悲歌即时响起。
一时间,空气中的气氛更加地紧张和压抑,吴俊比都有些受不住,他努力地掩着口,极力地将要夺口而出的咳嗽压下,脸瞬间憋得通红。
这时长安居的门口又停下一辆马车,从车里下来一人,她就是今天的舞者,她裹着件火红的旗袍,头上帽子压得很低,将她的容颜完全地遮起。
她缓缓地上了梯子,来到二楼,刚一掀开帘子,刘渐飞立即迎了上去,一把拉住舞者的手,兴奋地道:“你来了,你真的来了,你还好吧,你没事吧,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舞者讶然道:“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呀?”
刘渐飞没有回答,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因为他看到了秦强的脸色,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这些事情都足以说明,秦强始终在找着的,也是最深爱的女子就是面前的这个女子,羽碟。
刘渐飞猛然收回目光,回头,眼里满是讶然,瞪着羽碟叫道:“你是羽碟!”
羽碟没有回答,不过从她的看着秦强熟腻的眼神看出,她确实羽碟,秦强深爱的羽碟。
朋友妻不可欺,所以刘渐飞神色黯然地回转身取过自己的剑,准备离开。
“等一等!”这时羽碟忽然叫道“我知道你要走了,也非走不可,但是你一定要等一等再走。”
刘渐飞终顿住脚,却始终背对着她。
羽碟走上前,瞧着秦强,轻轻地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当我要起舞的时候,谁都不可以走。”
秦强也瞧着她,他的脸色极其地阴沉,他人虽未说话,但是嘴角的肌肉正不停地抽搐着。
这时董去来放下杯子,起身,走到她身侧问道:“你还能舞吗?”
羽碟看也不看他,她的目光始终不离正桌的秦强,她冷冷地道:“你有没有看见过,只要春蚕不死,它的丝就不会尽。我也是一样,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能舞。”
董去来目光闪烁着道:“那就好极了!”说完,他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慢慢地斟了杯酒,准备等着羽碟一舞。
这时坐在一旁的乐师开口了,他道:“我是个瞎子,又老又瞎我心里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一点开心的事了,所以我为大爷们奏的总是伤心的曲子可今天我要破例一次。”
董去来站起身,来到乐师知音面前,盯着他道:“老人家的意思是为我们破例弹奏一曲开心的乐曲?”
知音点点头道:“正是!”
董去来问:“老人家今天想到开心的事了?”
知音摇头:“没有!”
董去来奇怪:“那为什么要破例一次?”
知音道:“我不是已经说过我是个瞎子,而且又老又瞎,但是我感觉今天这里悲伤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董去来道:“既然如此就有劳老人家了!”
他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手持着杯子,酒还未等入口,眼睛已直直地注视羽碟的身上。
只见她慢慢地褪下鞋袜,见那双美丽的足赤完全地露了出来,她缓缓地摘下帽子,露出她那绝世的容颜来。
耳边乐声已响起,果然是欢快悦耳!
她慢慢地随着乐声旋转,舞起。
那双美丽雪白的足赤轻轻地翘起,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臂沿着上面滑下去,持住,她的头偏向一侧,另只手臂捏住火红的裙板的一角。
那美丽的舞姿,优雅的风姿,都让人想起那破茧而出,展翅欲飞的蝴蝶。
余光中瞟见刘渐飞渐渐远离的身影儿,不知她的心中会是何种心情,但是她并没有停下,而是越舞越快,红得似血的莲裙随同着她的舞迅速地展开,如同朵火红的玫瑰。
舞中她的笑颜美,风姿更美!
秦强看着看着,这个威猛镖型的大汉眼中竟渐渐涌出了泪来,他的面色也越来越阴沉。
忽听咔嚓一声,秦强手中的竹筷已被他给掘折。
“别跳了!”秦强突然猛地站起身来,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他的声音如同自天边突然响起的洪雷震耳欲聋,直冲九霄!
羽碟哎呦一声,跌在尘埃,刚好跌在董去来的脚前,与此同时瞎眼老人手中的琵琶的弦突然断掉了。
董去来站起身来,俯身伸出手来,似要去扶她。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羽碟猛然瞧见董去来的靴筒间插着把削铁如泥的短箭。
她长腿一伸,短箭自董去来的靴筒当中飞出,羽碟的身子也不停地旋转着,显然她是为了要用这柄短箭来砍断自己的双腿。
她知道只有这样做,董去来才会放过秦强,只要秦强有命在,自己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
吴俊比始终站在暗影儿当中,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正是他自己所希望达到的效果。
他知道董去来带自己来此不过就是为了振振气场而已。
既然有好戏要上演,自己为何要错过不看呢。
现在琴弦断,羽碟倒,短箭出。
眼见就要有一场血腥之事上场!
他知道吴俊袖箭已该出场,可是他的箭囊已没有了袖箭。
没有袖箭的吴俊比又如何“血溅当场”呢?
眼见短箭即将削掉羽碟的修长的美腿,突然间一根筷子闪电般飞出,“夺”地一声将短箭定在墙上。
四下顿时陷入一片死静,直到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直直地盯在钉在短箭上的竹筷上。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耳边传来几声断续的咳嗽声,大家才缓过神把目光同时转向正用拳抵着唇间,低声咳嗽的人的身上。
那个人脸上略显疲惫,病态的嫣红更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展现出来。
短箭虽未砍断羽碟的两条美丽的双腿,却也划伤了她的足赤,血如喷泉般喷出来。
羽碟伏在尘埃痛苦地不停地呻吟着。
“是你!”秦强看到了吴俊比,先是微微一震,随后嘴巴子一裂,笑了。
正要上前与吴俊比干上三百杯,忽地看见地上正不停地挣扎着扭曲着呻吟的羽碟。
“羽碟!”秦强目光立即变了,焦急而紧张,他急呼着扑过去,抱起她。
董去来走过去拔下那根筷子,同时将那柄华丽丽的短箭重新收入靴筒里。
然后这才转身举起手中的筷子直视着吴俊比道:“你不是内力尽失了吗,怎么还会发袖箭?”
吴俊比淡淡地道:“我内力已失,心力仍在,内力再强也是有个限度,但人的心力却是无穷尽的。正如春蚕,正如羽碟,只要活着,丝就不会断,舞就会继续跳下去,而我的箭囊即便没有了箭,只要我活着,哪怕是一片树叶,一根筷子都可以阻止你的邪恶。”
他的语气坚定,目光更坚定,坚定得可怕。
董去来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
正义的力量总是能逼退邪恶的。
现在即便是董去来想要秦强的命已是不可能的了。
因为时机已过,杀气已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