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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满秋

雪老大看到一车的花,只微微一笑,抽出来一朵,替自己戴上。

她的发髻挽得松松的,正适合簪这样妩媚的花。

丫环掩嘴笑,“雪老大是为这花而特意挽这个髻吧?”

雪老大只当没听见,懒洋洋往回转,“花拿进来。”

怀西下巴掉到地上,腿都迈不动。那对照顾她的丫环姐妹花拍拍她的后脑勺,“一阵子不见,福宝宝变成呆宝宝了?”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雪老大跟乌休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我们也不清楚。雪老大原来不是做生意的,是跳舞的,后来和乌爷一起做生意,到今天雪老大的生意里都有乌爷的五成——这是老大的事,你管这许多干什么?嗯,我瞧瞧,头发长了不少嘛,福宝髻可以梳得更圆一些呢。”

这时候还有空打趣她!怀西分开两人追上雪老大,“乌爷还有话——”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雪老大人面如玉,红衣红花,娇艳无双,“你也替我告诉他,想让我去,为什么不亲自来?”

总之到最后怀西还是一头雾水。

回到乌家的时候凉月似水,花香被月光催发,比往日更浓烈。

“回来了?”幽幽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怀西的一颗心好半天才落回胸膛,吼:“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这么偷偷摸摸地出现吗?”

“谁让你一天到晚都不见人?!”

这小子的嗓门居然一点都不比她低。

“我今天出差,你以为我在玩啊?”她在月下伸了个懒腰,“这是什么世道啊,鬼才弄得明白。雪老大跟你爹居然不是对手,而是合作伙伴。”不,也不像一般的合作伙伴,送玫瑰花,倒像是男女朋友。可世上有这样的男女朋友吗?

“爹派你去见那个女人了?”他的声音仍然幽幽的。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怀西可以想象出那SD娃娃般的表情。

这难道是孩子对后妈的抵触?

“喂。”她蹲在他面前,“你爹和雪老大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墨幽幽地看着她,大眼睛里影影重重又波光潋滟,仿佛月光的碎片洒落在里面。这明亮又幽暗的光华,能把任何人吸到里面去。

但他的嘴却像是长在另一个人身上,“这关你什么事?!你是什么人?!我家的事要你管?!”稚嫩的童音,在夜的寂静里分外尖利。

大概触到痛处了……怀西换个话题:“那我不管,呃……这么晚还不睡?小孩子长身体的时候需要充足的睡眠……”

“你还说!你跑出去一整天,地板全是我一个人抹的!我抹得累死了!”他的情绪仍然没有平静,尖声叫着,小拳头捶在她肩上,有点疼,但随着拳头一起落下来的,是他的眼泪。

大眼睛是不是连泪也会大颗一些?怀西感觉到那温热的液体落在她身上的力道,像雨打在芭蕉叶的声响,觉得好响。

她叹了口气,身子前倾一点,手抚着他的背——抱住他。

这应该是任何女性——或者说任何有点母性的动作都会做的事,面对这么一个漂亮小孩伤心的泪,谁能无动于衷?可是她把这个小东西圈进怀里才想起,她早就为“碰触”到他的身体而吃过无数苦头了啊!

小墨的身体明显地僵硬。

但就在怀西决定为了人身安全撤离的时候,他的身体柔软下来,小手停止了捶打,慢慢地绕在她的脖子上。

怀西不敢动,不知道这小魔王要做什么,最后他连脑袋都靠了上来,软软的鼻息喷到怀西的脖子上,怀西的戒备顿时飞了。

“再怎么坏的小孩子也仍然是小孩子呢。”她这样想着,抱着他站了起来,穿过花径,坐上小舟去对岸水榭,一直到踏上长廊,小墨都非常安静,她以为他睡着了。

她抱他进他自己的房间,正要把他放在床上,他攀着她脖子的手却不松开。

“小墨?”

“我不想睡。”

“不早了。”

“那你抱着我睡。”

“也行。”

小墨这才松手。

“可是你这里连床被子也没有。”

这小子好像不知冷热,也许这又是蛊人贵族才有的能耐。

“真烦。”

难得乖巧的面纱就这样被摘下,怀西是惊弓之鸟,一看他眨眼就吓得半死,哪知他召来的是倚人蛊,裹来一团被子。正是她屋里那床。

“咦,你的灵术好像厉害了不少嘛。”她拆散发髻,玫瑰戴了一天,居然鲜妍如初,果然品种就是品种。

“快满秋了,当然比平时厉害。”他说着,忽然一抬手,那朵玫瑰落在他手上。他看着那朵好久,问,“那个女人漂亮吗?”

“嗯……”怀西犹豫着要不要接这个话题,但最后还是敌不过老实的本性,“漂亮。”

“应该很漂亮吧。”孩子的声音幽幽的,“不漂亮爹不会那么喜欢。”

怀西不知道怎么接口。单亲家庭的孩子就是早熟啊,“呃……你妈妈呢?”

“妈妈?”他像是呆了呆。

“呃,不愿说就睡觉吧,睡觉。”

“我没有妈妈。”

这下呆的人换怀西。

“我出生的时候,睁开眼就只看到爹一个人。爹爹那个时候本来还没到生孩子的时候,但爹爹灵力高强,是贵族中的例外。”

怀西的嘴里可以塞下一只鸡蛋,“你、你爹……生、生你?”

“我们是从轮回谷中的云气里化生的。”小墨很鄙夷地瞥了这个人一眼,“跟你们交配繁殖的方式不一样。”

喂喂,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那你们怎么知道谁是自己爹妈?”

“爹告诉我,就是。”

怀西咋舌,“这样也行?那就不算生,那是捡吧。”

“没有爹的引导,我也不能从云气里出来。”解释这些令他的语气里渐露不耐,“你问这么多干吗?告诉我那个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你不会找她吧?”雪老大再厉害也敌不过这些七七八八的蛊吧?

“要你管?!”说完他沮丧,“我又走不出这里。”

“咦,你身上也被下了恋居藤?”

“是恋居藤倒好了。”小孩的声音苦恼又无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之我没法走出这座山。”

怀西抚摸他的脸,“你爹也没办法帮你?”

“他有什么办法?他现在的灵力没准还比不上我——”说着猛然刹住口,叫,“不许套我的话!”

“谁套你的话啊!”这过度敏感的家伙,“我只不过觉得我们同病相怜,同情你罢了。”

“谁跟你同病相怜?!你身上的恋居藤爹要收就收要放就放,你是我们手上的玩具罢了!”

毒舌永远是毒舌。

麻怀西,千万不要随便同情小孩。

那个晚上以怀西裹着被子跑回自己屋子里结束,但第二天清早却发现小墨躺在她床上。

他睡在被子外,小脑袋靠着她的肩头。

“你身上,暖暖的。”后来有一天,他心情极好的时候这样说,“开始我觉得不习惯,后来觉得你们这种体温也还可以凑活。”

八月十五,乌管家送来几只月饼。

怀西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这东西。

“厨子做的。”乌管家说,声音刻意地压低了一点,“晚上如果走得开,到外院来吧,大家准备过个小节。”

只有人族才过的中秋节呢,有同类的感觉真好。怀西吃月饼的时候险些掉下眼泪来。

“这东西这么难吃吗?”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冒出来。

“咳咳咳……”

一口月饼哽在喉咙,怀西的脸憋得通红,好半天才喘过气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走路出个声好不好啊?!”

照这么下去她非给吓出毛病来不可!

“烂人果然是烂人。”他托腮在她身边坐下,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被吓了这么多次难道就没有一点经验?换作是一只毛虫也早习惯了。”

“那你是猪脑?跟你说了这么多遍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你是我们的奴隶,应该是你听我们的。”

怀西语塞。

他又问:“管家叫你晚上去他们那儿?”

怀西咬着月饼不理他。

“那真可惜,我本来还想介绍叔叔给你认识。”

“对你们家人我不感兴趣。”

“是吗?”他仍然无情无绪的样子,“可是你每次帮我爹更衣的时候,眼睛都会睁大两倍不止。”

哎哎哎,这小孩怎么这么早熟啊,过分过分!

“我叔叔比我爹还要好看。”

“……是吗?”不太可能吧?她无法想象比乌休漂亮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哼哼,不过我长大会比叔叔更好看。”

“哦,是吗?”这一句明显是敷衍。

小墨当然听出来了,“反正见不见由你。”

怀西当晚还是去了外院。

虽然她确实喜欢看漂亮的人,但她更想过一个属于人类的节日。

月饼她在家的时候并不喜欢吃,嫌腻。但是为了应景,多少要吃点,一个月饼切成三份,一家三口一人一块。

在这里也是。乌管家亲手把一块块月饼切成两半,递到大家手里,“大家能在这里遇上,也是缘分。今天家里人也在吃月饼呢。我们虽然看不见他们,可我们和他看的月亮是一样的。来,大家吃。”说到后来,声音有点哽咽。

家人团聚的中秋节,才叫中秋节。像他们这样家人分离的,只能每逢佳节倍思亲。即使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许多代的人,这里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异乡。真正的故乡,在明月的另一边。

在场的有几个女孩子哭了。乌家挑下人喜欢找刚从招满门进来的,在这里她们举目无亲,日子虽然无忧,这个时候还是难免伤心。

过这样的节真是伤心。

怀西往回走的时候还是不停流泪。

但坐在小舟上的时候,她感到了不同。

空气中有细微的、奇妙的声响。

司舟的阿担说:“今夜的风倒凉快。”

不,这不是风。怀西看到月色下,淡淡的雾气大团地汇聚、漂浮——那是各式各样的蛊。更远的地方,还有更多的蛊气在往这边赶。月色把它们照耀得异常美丽,像此刻夜空上的白云。

蛊在过节?

可今天还没到满秋啊。

这异象真美丽,好像无数重的白云从天下垂下来,一个人影从上面下来,像是漫步的神仙,穿白衣,像蛊气汇成的云一样的白,轻轻飘飘,长发披散来,那份姿态,当真如同天人。

“笃!”小舟靠岸,坐船的忘了下船,掌船的也忘了把船撑开。看着那仙子一般的人物,从云端飘然而来,消失在屋顶的时候,向这里看了一眼。

两个人张大嘴巴,呆若木鸡,被这样奇异的景象震住,也被那样的容貌震住。

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样一张脸。看过的人都相信自己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忘记,但脑子里却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他眼睛长什么样?鼻子长什么样?嘴长什么样?完全说不上来。那是一道纯粹的光,人在一瞬间就被劈中。

唯一能记住的,就是那被耀得睁不开眼的感觉。

好半天,怀西才回过神来,“靠,小屁孩说的居然是真的!”她以玉米见到李宇春的速度冲上岸,没有注意到,漫天的蛊气都随着那人的进入,而跟进水榭里。

蛊气如烟霞一样飘荡在屋顶上、柱子边、扶手边,这个已经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走动的地方,因为那个人的到来,美丽得如同仙境。

穿过重重的云雾,她才看到他们。

乌休一身火红锦袍,灿灿如一只火凤凰,坐在一边喝茶。那个神仙一样的人物背对着门口,小墨被他抱在怀里,一眼看到她,眨眨眼。

这次眨眼不是召蛊,而是得意地炫耀。

他在那人耳边叽叽咕咕几句,那人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

如果说乌休的眼睛像宝石,那他的眼睛就像星光。满天璀璨,不容逼视。

“她是谁?”他问。

他的声音丝毫不输给他的容貌,即使隔得这样近,听上去仿佛远在天边似的缥缈。咦,这声音她好像曾经听过。

“麻怀西,我们的新奴隶。”小墨说着,伏在他肩上对怀西勾了勾手指,“过来倒茶。”

他又问:“他是谁?”这回问的是在旁边喝茶的乌休。

“我是你大哥。”乌休说。

他那盛满星光的眼睛向小墨求证,小墨点头,“他是你哥哥,我爹。”

“那你是谁?”

“我是小墨啊。我是你侄子啊。”

他“哦”了一声,坐下来,让小墨坐在膝上。

这家伙居然连自己哥哥也不认得?真是奇哉怪也。叔侄两个坐在一起,一问一答地进行着对话。叔叔的台词基本只有一句:“这是什么?”然后侄子就告诉这是什么什么。

事实显而易见,但怀西不敢相信。

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弱智。

他连屋子和花都不知道是什么。每次小墨告诉他,他就垂下眼睛默记,但小墨知道他下次来又会全部忘记。

但叔叔不会忘记他。这令他十分得意。虽然不记得他的名字和两人的关系,但一来,就会抱他,和他说话。

“啊!”

正倒茶的怀西蓦然叫了起来,滚烫的茶水淋在手上。

“笨死了。”小墨说。

一道草蛊瞬即冒出来,但在它缠上她的手之前,另一道淡绿色的蛊气凭空将她整个人围住,她只觉得一阵阵清凉浸入全身肌肤,非常舒适,待蛊退去,烫伤的手已经恢复如初。

小墨崇拜地看着他,“叔叔好厉害!”

他微笑。孩子一样的微笑。不,婴儿一样的微笑。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质,甚至,没有一丝思想。

但让怀西震惊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她仍保持刚才被烫伤时的姿势,呆呆地看着他,“你、你是多乌家的人……”

他的眼睛太过耀眼,直视它的时候她无暇看他的五官。但当他垂下眼,当初在御地里的一幕幕瞬间从记忆里浮到眼前,这脸,这声音——他分明是那个跟在多乌婆身边的苏儿!是那个翁公羽处心积虑要打垮的对手!

但同样也是帮她从多乌婆手底下逃出来的人……这让怀西有点搞不清对方是敌是友,而且,他在御地里的时候多会说啊,话不多,但每说一句就把在场的人震得一晕一晕。现在这个人,现在这个弱智,是……是他吗?

乌休闻言挑眉,他挑眉的样子很是锋利,“你见过他?”

“应该……好像……可能……大概见过吧……”

“在哪里?”

这样问话的样子很给怀西压迫感,气氛凝重起来,乌休的眼睛里什么东西在闪烁,他慢慢地放在杯子,“你到底是谁?真是胭脂派来的?”

胭脂也不可能见过他!

“可能是看错了吧……”怀西的头皮隐隐发麻,这样的乌休跟平时懒洋洋的样子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平时那个简直是波斯猫,而眼前的分明是美洲狮,“我,我就是雪老大派来的啊……”

“你为什么生气?”仙人一般的白衣人看着乌休,眼底可以清晰地照出乌休的脸,“你这样问,她不舒服。”他顿了顿,转脸看小墨,“她不舒服,小墨也不舒服。小墨不舒服,我也不舒服。”

乌休的气势收敛下去,重新软软地靠在椅子里,重新端起茶杯。但他落在怀西身上的目光告诉怀西,他没有得到答案,不会这么放过她。

那一晚怀西过得战战兢兢。那边叔侄两个却很开心,叔叔教侄子灵术。他的神通是把一切蛊当成游戏。小墨跟他说起黑水蛊的事,他轻轻挥了挥手,一直附在廊下的黑水蛊被迫升到半空,“啵”的一声,爆开,然后消失。

大团的云雾围过去吸收残余的蛊气。完了之后又回拢在他身边,他体内的灵力强大到令整座山上的蛊脱胎换骨,只是在附近触到他的气息,对敏感的蛊来说都有极大的收益。

也因为如此,灵力越强的蛊人,灵术越强。因为他们的灵力能吸引更多的蛊为他们效力。灵术里,大到移山填海,小到治病扫地,说起来名堂很多,其实都是由蛊去完成。

怀西没见过几个蛊人施真正的灵术。穿越到现代的翁公羽应该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一个。但力量跟这人完全不同。她感觉得到,这个人身边的蛊像是围成一股风暴,而他就是龙卷风的风眼。

乌休的茶没有喝,杯子抵住眉心,眼睛里有一丝忧虑。

还是这样不懂得控制啊。

如果不是这座山上有结界,这么大的动静一点会被中古城发现。

“喂。”廊下,怀西把声音压得低低的。

她不知道即使这样低的声音,也瞒不过蛊人的耳朵,乌休毫不费力地听到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正把浮在空中蛊排成一个一又个动物图案的白衣人怔了怔,天上的小兔图案轰然四散,“名字?名字?”他很费力地思索,“我叫什么名字?小墨,小墨,我叫什么名字?”

小墨忙着把白兔重组,精神高度集中,没听到。

怀西问:“是不是姓多乌,叫苏儿?”

“苏儿?”大脑里全是雾气,有什么东西在雾气里闪了一下,却又抓不住。他按住自己的头,“苏儿?苏儿?多乌……多乌苏儿?”

蛊气如遇飓风,四散翻卷,小墨勉力维持的小兔再一次变形,他丧气地回过头来,就看到叔叔抱着头眼睛泛红的样子,“叔叔?”

“小墨——”他如遇救星,扑上去,半跪在地上抱住他,那么用力,小墨一下子呼吸不顺,然而叔叔接下来的话更吓住他了,“吞了我吧!你吞了我吧!让我到你的身体里去!让我进去!我不是谁,我谁也不是,我是你,我是你!”

叔叔说得又急又快,急促的呼吸就在他耳边。吞了他?吞了他?叔叔抱住他的一瞬,他的脑子里有什么声音这样说:吞了他,你们合为一体。

吞食比自己弱小的以令自己强大,或者被强大的吞食,成为强大的一部分,这是蛊与生俱来的天性。蛊人作为更高级别的种类,早已经脱离了这种低级的进化,从不吞食同类。退一万步来说,就在强度上讲,要吞也是叔叔吞他,轮不到他吞叔叔啊。

那一刻叔侄俩的脸色都难看到极点,完全的苍白,眼睑却同样泛出异样的红。怀西冲上去掰他的手,因为再抱下去小墨估计就被勒得没法呼吸。他抱得紧极了,怀西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仍然动不了他分毫。她急了,一口咬上去。

身体负痛,他撒手,一顿之后却又想抱小墨,怀西一把把小墨拉开,下一秒,被抱住的人变成了她。

被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抱着,也许算是难得的艳福。可眼下如果再给他添两颗尖牙,他就像足了吸血鬼,脸色雪白,嘴唇却红得像要滴血,眼睛如同画了血红的眼线。这丝毫不损他的美丽,但这美丽就像刀尖,这邪魅就像抹在刀尖的毒药。有多美,刀就有多锋利,一瞬就刺中人,毒药瞬即在血肉里化开。

抱住怀西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株杀人藤,或者一条蟒蛇,越缠越紧,想要夺去她的生命。她的手无力地从他背上垂了下来,全身的力量只能够用来呼吸,肺部艰辛地要求多一点空气。多一点,再多一点,不然就会死。

会死。

小墨仿佛在尖叫,但声音已经很遥远。

她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魂魄似要飘散,忽然闻到一丝幽香,身上的束缚慢慢减轻,最后,他晕倒在她怀里。那双不可方物的眼睛闭上,他的面容宁静高远,像秋天的长空,没有云朵也没有尘埃。

一角红袍委地而来,乌休手里拈着一支香,那幽幽的香气正是从上面散发出来。

小墨扑过来抱住她,小脸苍白,“你没事吧?”又去看叔叔,“叔叔,叔叔?”

他慢慢睁开眼来。

面颊靠着的是柔软的衣料,透着淡淡的味道。不算香,只是十分好闻。如茉莉花瓣上采下来的露水,香气已经是前尘往事,清透洁净里带着一点点细不可闻的幽芬。衣料是温热的,高于他本身的体温,觉得温暖,仿佛很熟悉。

刚醒来的辰光,不知今夕何夕,听到孩子的呼唤,他坐了起来,环顾四周,魂魄缓缓归位,淡淡地说:“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说话的时候半垂着眼睛,声音听来缥缈。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让人觉得隔了好远,只可观望,不可触摸。

怀西的眼睛睁得老大,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眼前这个,毫无疑问就是当初在御地里见到的多乌家的少爷。

他站起身将四周略微打量,“你就住这里?”

“是。”乌休说着,斟了一杯茶给他,“既然来了,就坐会儿吧。”

他接过,只闻那袅袅升起的茶香,茶叶里的蛊气如烟霞一样被吸入腹内。他抬眼看了怀西一下,“你不在翁公家,怎么到这里来了?”

怀西就像进了网兜的鱼,再怎么不愿意,有些事还是得浮出水面。

“突木先生还是老脾气。”乌休听完,这样说。脸上有点笑意。

“我以为你是翁公羽安排在里面的。”多乌相苏说,“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这里吧。看得出来,这孩子很喜欢你。”

小墨坐在怀西身边,一只手攥着她的衣角,一言不发地将那一块布料在手里扭成团,又松开。听到叔叔这样说,他赶紧撒手,“哼,我才不喜欢烂人。”

多乌相苏没有理会小孩子的情绪,道:“看来招满门有些问题,上面的异蛊得好好清理一下。万一哪天有人闯进轮回谷就来不及了。大哥,回来帮我。”

“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乌休说着,一笑,“我知道不管有没有我,你都能做得很好。”

“只要你肯回头,我有办法说服奶奶。”

“不。”乌休站起来,望着这月下的湖泊以及更远一些的地方,“我留恋这里,胜过留恋中古城。”

多乌相苏没有再说下去。他沉默的样子很像一具雕像。但怀西知道自己应该变成瞎子和聋子,她悄悄走到廊外去。

小墨也跟出来。

“咦,你不跟着你叔叔?”

“他不是我叔叔。”小孩子闷闷的。

“人家回过神来就要开始谈正事嘛,他是大人。”

“他不是我叔叔。”

这小孩就是固执,怀西刚从生死关头闯过一回,里面那两个人刚才只要一个不爽她可能就看不到今天的月亮了。呼,在这个世界做人真不容易,她简直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

“喂,你干吗?”

“收拾一间客房出来。”

“不用。他天亮前就会走。”

“哦?你们家好小气啊,我爸跟我叔叔的关系再恶劣,起码还是会留他的宿啊。”

小脑袋一歪,“你也有叔叔?”

“有叔叔有什么稀奇?”

“你叔叔有我叔叔漂亮吗?”

那是没有啦。怀西都不知道世上还会不会有比多乌相苏更漂亮的人。不过他也真有本事,漂亮起来的时候,人们看到他的脸大概连老娘都会忘记。可正经起来的时候,身上那股气势又会让人忘记他有多么美丽。

到头来怀西还是要收拾客房,小墨和倚人蛊一起帮忙。

“封疆结界你恐怕出不去了。”乌休看着多乌相苏身边明显减少的蛊气,“明晚再走吧。”

多乌相苏就这样留下来。

第二天他起得很早,太阳刚露出薄薄的晨曦,湖面还笼着淡淡的雾气,空气异常的清新,满秋将近,蛊气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来得繁盛。

小墨在湖边用了“早餐”,跟怀西一起抹地。

在中古城,是绝对看不到蛊人和人族这样在一起的。人族寿命短促,肉身愚钝,怎么配和高贵的蛊人平起平坐?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奶奶清肃蛊人国中人族的政治方向,但小墨看上去这样开心,大眼睛水汪汪满是星光。两人本来聊着天,不知怎的一言不合,互相泼起水来,又是叫,又是闹。

“是不是被他们吵醒了?”

乌休今天起得早。托满秋日的福。他只随便披了件红袍,长发也未梳。

“还好。”多乌相苏说。

乌休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住不惯,你的淡月轩里,蚊子都飞不进一只。”

“我喜欢清静。”他站在扶栏,淡淡地说。

跟小墨打闹的怀西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那种白衣胜雪的风华,低垂的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太阳下的多乌相苏是一座白玉雕像。

晚上的多乌相苏却无以形容。

他原本在与乌休聊天,说些中古城里的事,死亡的蛊王、未来的蛊王、蛊神、翁公家、襄归家、突木家……当然也有多乌家,端在手中的茶杯却忽然跌落在地,“啪”地粉碎。

怀西和小墨原本坐在屋顶上说话。满秋日的明月事给小墨很大的力量,他轻而易举地带着怀西飞上了屋顶。他本来还要带怀西在天上飞,但怀西看着他小小的翅膀还是婉拒了。

正在给他讲嫦娥的故事,小家伙听得一愣一愣,忽然,风声四起。

其实没有风。月华照旧如水,远边照旧有烟花升落。是蛊气,花草间的蛊,水里的蛊,云间的蛊,无声地围拥上来,像昨晚一样,把这里当作朝圣地,向这里靠近。

也就是在杯子破裂的同一瞬,小墨蓦然抬起一头,“来了!”他翻身拖着怀西飞下去。

“什么来了?”

“叔叔!”他的脸上放着热切的光,“叔叔来了!”

蛊气围绕的中心,是多乌相苏,他慢慢地睁开眼来,那一双眼睛倒映满天星光,怀西再一次感到自己被那光芒劈中。

非常强烈,非常耀眼。

小墨已欢呼着扑进他怀里,浑忘了昨天他差点抱死他,他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昨天的失态,微笑着抱住小墨。两人之间的亲密,真叫人羡慕,像是同一个人。

他又一次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对面穿红衣的是什么人,小墨不厌其烦地又答一遍。怀西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好,另换了一杯茶,打定主意再乱说一句话自己就是猪头。

叔侄俩压低声音叽叽咕咕,忽然,小墨把她叫过去,对多乌相苏说:“她是麻怀西。”

多乌相苏瞧着她,大眼睛里星光闪闪。

小墨说:“你摸摸,她的手很暖。”

多乌相苏便去握她的手,她的温热令他有点诧异,“咦?”又贴到脸上去感觉那温度,觉得很奇怪。

怀西的手明显感觉到他手和脸的温度,像秋天清晨的雾气,清淡的微凉。

小墨说:“我晚上经常跟她睡,很舒服。”

多乌便松开她的手,怀西一看他双臂伸出来,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抱一抱啊。小墨说很舒服。”

小墨坐在一旁幸福地笑。他的独占欲一向很强,可是对于这个叔叔,他最喜欢的东西都愿意拿出来分享。

再让他抱住就是猪头!她可不想再死一回,赶忙跑到乌休身后,“老大你还不点香?”

乌休慢悠悠喝茶,“为什么要点香?”

漫天蛊气随风荡漾,怀西眼角瞄到一只离人蛊伺机而动,可惜她还没跑出三步远,就被它兜头罩住,多乌笑眯眯地走过来,像抱一只毛毛熊那样,把她抱在怀里。

小墨在一边问:“是不是是不是?”

“嗯。”多乌抱着这个人族,只觉得暖洋洋软绵绵,他把脸埋在她的肩窝里,一丝淡淡的香气隔着衣服透上来。不能说香,只是非常非常好闻。鼻子不想离开这样的味道。

小墨跳到怀西背上,小翅膀扇起来,手臂绕着怀西的脖子,“我也抱!”

怀西终于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命运。

她绝对会被这对叔侄折腾死。

被离人蛊困着的她忽然好想念李贺叔叔啊,如果还能回去,她一定要向他道歉,她绝对再也不会伙同叔叔一起欺负他了。

远处的天空有烟花升起,热闹的声响隔得这样远听得到。这个世界的人们沉浸在一年一度的狂欢中。

下城的人族早已习惯了蛊人的习俗,蛊人也接纳了不少人族的习俗,比如放烟火和爆竹,据说从前蛊人国是没有的。而今蛊人贵族也会在这一天放些烟花,图个热闹。

翁公家也很热闹。作为扩大人族奴隶范围政策的主要推行者,翁公左的府邸有人族最精致最时新的玩意儿,翁公羽更是个爱玩的,把烟花一扔,然后跟着它直窜上空,在它炸开的一瞬飞开。

这成为他们的游戏。毕竟每一种烟花炸开的时间和范围都不一样,谁身上沾到的灰星多,谁就要挨罚。最后是襄归家的小儿子输了,大家商量罚什么,翁公羽眼珠一转,“罚你把多乌相苏拉出来!”

襄归如一呆,谁都知道满秋时候多乌相苏都窝在家里不露面的啊。

“我就是要看看那小子在干什么?”连子时的满秋祭都没见他参加过,以前年纪小不参加还无所谓,但他连蛊神祭都去了啊,这会子不露面不知道到底在弄什么名堂呢!“你去不去?不去就罚你今晚到下城过夜!”

“啊?”才行过成年礼的襄归少爷脸色发白,那种地方他才不要去。

他只好往多乌家去。

大家耐不住好奇,尾随他。

多乌家偌大的院子乌沉沉,只偶尔透出一点云莹草的光芒。襄归呈进去不久,忽然出来招手,“里面没人!大概到轮回谷祭祖去了。”

翁公羽不信,大家在屋顶上落下脚,四底下果然寂寂无声,“老太婆不用奴隶,搞得这里像鬼屋一样。那小子的屋子在那边!”

那是淡月轩,门窗紧闭,大家都知道这样潜入不好,春生想劝翁公羽,可翁公羽看着大门,眼睛发光。他克制不住,推开大门。

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幽香迎面而来。

翁公羽一愣,“多乌小子娶老婆了?”

没有啊。

“多乌相苏!”翁公羽大喝一声,轩内空旷,声音回响,纱幔飘飞。

襄归如打了个寒颤,“这里……不像住人的地方……”

那一声喝到底引来了看家的人,那家人陡然见到这许多贵族公子,连忙行礼。

春生道:“我们来约你家公子放烟花,谁知他不在,你知道他去哪儿吗?”

家人连连摇头。

翁公羽还想冲进去看,被春生拉住袖子,几人半拉半劝,把他弄了出来。

“那小子有女人了?”翁公羽对这点相当好奇,“那样的木头也会喜欢女人?春生你说,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在这一辈里锋芒毕露,只有多乌相苏一个是对手,偏偏还是个处处高过他的对手。他对多乌相苏的“关注”简单到了偏执的地步。太好奇了,他都没有女人呢。

“一点香气也说明不了什么……”春生笑着说,忽地,他的笑容僵住,离开多乌家很远这后,他慢慢道,“那种味道,我好像闻过。”

翁公羽眼睛睁得老大,“难道那个女人你也喜欢?”

“不,不,那不脂粉香气。”春生的脸色不太好看,“那像是‘梦魂香’。”

翁公羽一怔。

梦魂香是禁药。

蛊人从灵气里化生,每个躯壳能容纳多少灵气,全看天意。但历史上曾有人在婴儿出生时强行把灵气灌入。那股灵气虽然可以增加力量,却会慢慢在体内形成自己的意识,与本身的灵气争夺这付躯壳。梦魂香的功效,就是用来镇定那股外来的灵气。

蛊人崇尚天然,这样违天而行,为蛊人所不齿。梦魂香也被禁止使用。除了一些站在蛊人国核心处的贵族,没有人知道这种药的存在。突木约是这方面的专家,突木春生得其真传,刚开始他还有些不信,后来,两人找了个借口再去多乌家,多乌婆却已经回来了,两个毛头小子当然没能闯过她那一关,怏怏而回。

“一定有问题。”翁公羽在半空回望那座屋宇森森的院子,“我就说,他怎么可能有那样强大的灵力,即使是当年的多乌相休,也不可能。”

“很好。”春生微笑,“这是我们的好机会。”

“这种人不配做我的对手。”翁公羽厌恶地别过脸去,“如果多乌相休还在,如果多乌相休还在……”他咬了咬牙,迅速向中古城的天空深处飞去。

多乌相休。这是个让新一辈贵族少年都仰望的名字,他们都崇拜他,包括处于对立面的翁公羽和突木春生。因为那实在是个让人一看就心生折服的人,又因其一生的短暂,在人们的记忆里,变成一颗永志难忘的流星。

如果多乌相休在……那将没有这些明里暗里的竞争,翁公羽会心甘情愿地奉他为蛊王。

可他毕竟不在了。

也只有他不在,翁公羽才会有登上王座的可能。

春生在后凝望许久,展开双翅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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