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一个女孩本身的性行为让别人称她为荡妇,而是她代表的那些人以及象征的那些事。
——丽奥拉·塔南邦,《荡妇!伴着坏名声成长起来的女性》
婕蒂每周只在天堂酒吧工作一两个晚上,这样的工作频率持续了一年多。另外,我也不适合比较固定的常规的工作。因此,我通常是每天晚上都工作,不过,每次只持续几个月。我一头扎进工作中,直到完全筋疲力尽,直到我体内的酒精已经饱和到我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才会选择休息一段时间。休息期间,我尽量让酒精从身体里慢慢排出,并从事一些名声比较好的职业,比如在一家小学做代课教师。
一次间歇休息期间,婕蒂告诉我银座出现了很有意思的新情况。
“天堂酒吧有个新来的女孩,”有天晚上我和婕蒂电话聊天的时候,她对我说道,“她完全就是一个娼妓!”
“一个娼妓?”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
“有可能,”她再次肯定道,“她叫美知,我不知道玛丽为什么要雇她。她年龄不小,长得也很丑,纯粹就是娼妓!”
“她有自己的客人吗?”我问道。
“是的,”婕蒂回答道,“她有大量的顾客,或许这就是玛丽雇用她的原因吧。我和其他女孩正在讨论呢,我们都认为她和她的所有顾客都上过床。靠!”可以想象婕蒂脸上肯定是非常厌恶的神情,“她真让人恶心!”
“你们为什么觉得她和那些男人有性关系呢?”我问道。
“前几天晚上,我坐在她和那个让人恶心的顾客旁边,那个男人一直摸着她的乳房。妈的!我真不明白玛丽怎么会让她干这种事情。美知这么做就是拉低了整个酒吧的水准,让别人以为我们也都是妓女了。她可真让人反感!”婕蒂解释道。
“下流!”我应和道。
“我们觉得,”我的朋友猜测道,“可能她之前就是妓女。”
“真的吗?”我半信半疑地问道。
“真的!”婕蒂坚持她的观点,“她做那些行为根本不考虑我们的感受!”
接下来这一星期,我的好奇心已经被很多相似的讨论勾引到了极限,当然这些讨论的话题都是关于臭名昭著的神秘人物——美知。我决定回到天堂酒吧加入大家下一轮的讨论,因为我想看看美知是不是和大家说的一样,真的是个妓女。
周一晚上,我回到了酒吧,接着开始工作,不过,那天晚上婕蒂不上班,所以我一个人到了酒吧。一走进“天堂”,我就迅速地在酒吧里寻找臭名昭著的美知,不过那里坐着几个新来的女孩,我不能确定哪个才是那个妓女。并且,已经有一些顾客早来了,我不得不抓紧时间换衣服上妆。
阿妮卡冲着美知的方向眨了眨眼睛,凑在我的耳边悄声说:“她就是那个撒塞克。”阿妮卡说话的语气中敌意非常重,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她这么说过话。“撒塞克”是日语中“妓女”的不正式说法,虽然这个词原本的意义只是“公共厕所”。
我向坐在阿妮卡对面的沙纪看去,想再次确认一下。“这是真的。”沙纪也说。“她能有这么多顾客,就是因为她让他们摸她的乳房。我们都看见了。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她接着说道,“她每周工作结束后都能领到一万日元的奖金,那是妈妈桑为每周挣钱最多的陪酒女郎准备的奖金。”
“我知道!”阿妮卡说道,她依然很愤怒,“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因为那份奖金是给挣钱最多的陪酒女郎准备的,可不是给挣钱最多的妓女准备的!”
听到这里,沙纪和阿妮卡都淘气地笑起来。为了配合他们,我也假装笑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玛丽妈妈就送我们三个回家,让我们不至于误了末班火车。这时,美知还在酒吧里陪着一位顾客。令我失望的是,那天晚上的情形没有让我有机会真正认识一下美知。不过,还有明天晚上。
第二天早晨一醒来,我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儿,就有种强烈的感觉提醒我刚做的梦很值得回想一下。唉,可是我只能回想起我觉得应该记住那个梦,梦境的主题却从我脑中溜走了。我双手抱着头趴在枕头上,冥思苦想了五分多钟,大脑都快要爆炸了。这时,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词,那是属于我旧时回忆中的名字:珍妮。我做的梦都是关于珍妮的,她是我从前的同学,我尽了一切努力想要忘记的同学。尽管高中时我们之间的你争我斗一直传得沸沸扬扬,事实上直到昨天晚上我梦到她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话。
随着高中时代肥皂剧剧情的展开,珍妮和一个叫迈克的大学生交往时,失去了她的贞洁。据说是在那一周后,我和迈克在一次聚会上见面,当时我们都喝醉了,那天晚上的聚会快结束时,我们在女主人的浴室里一见如故。那时我对他一无所知,尤其不知道我们见面之前他正在和某个女生约会,更不知道那就是我们数学班上那个叫珍妮·布莱克的深褐色头发的大学预科生。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们学校的每位同学都听说了在克里斯蒂·乔丹的聚会上,我和迈克在主人家的浴缸里激烈地做爱,并且对于整个过程描述的详细程度和剧烈程度也不尽相同。讽刺的是,这一切根本没有发生过,因为我那时还是处女。我请求所谓的朋友克里斯蒂帮我澄清事实,告诉大家我和迈克只是在她家的浴室里接吻而已。
“可是,丽亚,”她反对道,“大家都认为这样做很酷啊!那些热情的高年级男生都不停地问我下次聚会什么时候举行呢!”虽然我的朋友都很高兴,在牺牲我的代价下,她们现在在整个学校都很受欢迎,可是,我快被罪恶感压垮了。更糟糕的是,在我们的高数课上,那个珍妮就坐在我前面两排。
每天我都想和她说点什么,或者和她传个字条,告诉她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她我真的不知道我和迈克在一起时,她正在和迈克约会。但是,我根本没有勇气接近她,很快,她就退出了高等数学课。班上所有同学都认为,珍妮那短命的数学学习事业就是断送在我手上的,然而,别人的责备跟我对自己的责备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打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迈克。
更讽刺的是,我六年级时的“男朋友”布拉德·布鲁尔在想强吻我被拒绝后,告诉全班男生我是一个“老顽固”(那时我只有十一岁)。从那时起,就没有男生会费神费力地约我出去,而和迈克在一起闹出的做爱绯闻的确是我唯一的经历。
就这样,我在高中时期的名声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就从“老顽固”一下子转变为“荡妇”,并且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一个晚上。由于这都是五年多以前的事了,我一般都避免去想那令人难堪的一个晚上,就是那个晚上,给我高中时期的名声留下了污点。这也是珍妮和迈克出现在我梦中让我如此惊讶的原因。
梦中,我坐在山顶的草地上,珍妮和迈克则站在山脚下聊着我听不懂的话。我假装学习,不去注意他们,可又忍不住听见了他们谈话的声音,语调中竟然带着对彼此的敌意。看着迈克开车离开,而珍妮朝我这边走过来,我试着尽量把自己藏起来。我躲藏的时候逐渐把身体蜷成一团,就像胎儿的姿势一样,这样也让我很不情愿地把自己的痛苦暴露在了珍妮面前。
“你为什么那么烦恼呢?”她坐在我身后右侧,和我保持着安全距离,这是她第一次和我说话。
“我不是烦恼,”我郁郁地回答道,“我很沮丧。”终于有机会可以澄清当时的情形,我转过头看着她说道:“珍妮,我……珍妮,我和迈克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像别人说的那样,你一定要相信我。珍妮,我……我真的很抱歉。”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她平静,几乎是温和地说。
“可是,你因为我退了高等数学课!”我提醒她道。
“看见你,我就会想起他,”她说道,“不过,我从来没有怪你,不是你的错。”
醒来之后,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对于珍妮的理解我当时是怎么答复的。回想起整个梦境后,我意识到这是我和珍妮之间的第一次对话,不管是真实还是幻觉,听到她原谅我还是让我觉得很温暖,虽然这一切只是我的想象。
睡醒后想了这么多也让我对美知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同情。自从“珍妮丑闻”后,我经常会同情那些被认为是荡妇的女人,甚至那些真的和男人上床的女孩也一样,因为她们最终这么做,也是由于内心深处极度的孤独和沮丧所致。所以这么称呼她们无疑是落井下石。
我更想见见美知了,想听听她的故事。今天晚上我就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