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与徐玉来到冰心苑正房时,鲁冰心正照着金笼鹦鹉瞄着花样子。抬头瞥见他们来了,闲闲招呼他们坐下。
徐玉正要开口,鲁冰心端起绣花绷子左右看看:“你们看,这只鹦鹉毛色这样繁复,怕是针法许多讲究。就连丝线都要十几种呢!”
徐玉不解娘亲何意讨论针线。红袖略一思量:“便是十几种丝线也难以肖似无误,其实神似也便可以了,娘亲不必劳神费心。”
鲁冰心赞道:“还是我的姑娘聪明。便是绣得栩栩如生,也是画虎画皮难画骨啊。”说着掷出一件物事来。
徐玉拾起来一看,是一件雉鸡羽毛的大氅,疑惑道:“娘,这是?”
“便是你那贤良淑德的大娘做下的好事!”
原来,鲁冰心那日围炉设宴,被火星子燎了衣服,叫丫头子拿去织补。谁料想根根羽毛下面竟然藏着鸩毒,织补工匠甫一触及便乌了双手。请医延药、放血排毒,折腾得脱了几层皮方才保住性命。亏得鲁冰心命大,加之冬季里衬厚实才没有中毒。
徐玉、红袖闻之俱皆出了一身冷汗。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看来她和我之间势必要有一个了断。”
徐玉不敢隐瞒,将徐茗之事一五一十对鲁冰心讲了。鲁冰心沉吟半晌,吩咐他二人如此这般,一石二鸟,当下计议停当。
次日,徐玉去大太太房中请安时,似乎无意提起了徐茗脸色憔悴、食欲不振。大太太很是紧张,急忙命人去请沈乾弁来瞧病。
徐茗闺房之中团团站了一圈人,仆役丫头婆子也在廊下候命。
鲁冰心十分关切道:“眼看秋选近了,这时候千万不能又什么闪失,咱们等了盼了四年,可就是为了这一朝呢!”
大太太不住拿眼瞧着脸色益发凝重的沈乾弁,心急如焚:“茗茗到底怎样?”
沈乾弁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掏出绢子擦汗,冷不防带出了怀里一件东西。
原来是一柄象牙折扇,精致小巧,是沈乾弁用来扇鼻烟用的,不合掉在地上跌碎了。鲁冰心连忙抢上一步,握紧扇柄上坠着一个蜜蜡平安符扇坠子,回头对红袖说:“沈大夫扇子坏了,回头把咱们那件紫珊瑚柄的小扇子拿来给他。”
大太太此刻一副心肠全在徐茗身上,哪里顾得上其他,连连催促沈乾弁快讲。
沈乾弁脸色惊惶:“请大太太借一步说话。”
鲁冰心朝徐玉连连使着颜色,安慰徐茗几句,带着红袖转身要走。
徐茗绝望地冲着红袖喊:“是你,竟然是你?”红袖趋步走到她床边,屏退丫头婆子。
红袖捏一捏徐茗的手:“放心,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转身掩上门户出去了。
过了晌午,红袖伺候鲁冰心用完蜂蜜雪梨水正准备午睡。徐玉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端起桌子上的茶盅,一口气咕嘟嘟喝下。
红袖很少见徐玉这般模样,鲁冰心却似成竹在胸:“他二人果然有私?”
徐玉似乎难以启齿,憋了几句:“孩儿怕小厮做事不稳重,亲去打探,不成想发现了大太太与那沈乾弁有私情。就连徐茗似乎似乎…也不是父亲亲生的!”最后几个字似乎更难出口,徐玉把嘴唇都咬的泛了白。
鲁冰心大为吃惊“她竟然又这样大的胆子,蒙骗老爷这么多年!”
红袖体贴地为徐玉斟满茶,徐玉端起来一边喝一边说:“孩儿听得大太太亲口所说,与那沈乾弁对三妹有孕一事互相埋怨、长吁短叹,应该不会有假。”
鲁冰心玩弄着手上的扇坠子:“这是那年钱塘大潮,老爷带我去观潮,途径杭州灵隐寺,我亲自为老爷求的。老爷很是喜欢,随身佩戴了多年,不想老爷一死,那贱人竟将老爷的旧物转赠那种不入流的下作货色!”鲁冰心心潮起伏难平。
鲁冰心又问徐玉:“那西席先生谢炳芳可安置好了?”
徐玉拱一拱手:“谨遵娘亲吩咐,已然安置在一个安全僻静的所在,旁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
鲁冰心点点头凭窗而立,窗外是乌云滚滚,狂风激荡,闪电划破浓重的乌云。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